“你们都已经到了。”

崔知行缓步走近四人，并未隐藏脚步声。她是先使用轻功落在了附近，慢慢走过来的。

“教主！”“教主大人。”

祝风立刻从比试中抽身，一个劲步越到崔知行的不远处，抱拳，行礼问安，“属下拜见教主。”

姬无畏慢了一步，心道祝风此人太过滑溜，跑的真快。

李常夏最先发现崔知行，早就将自己拾掇了一番，暗自查看确认无误后，出现在祝风的身侧，一齐行礼问好。

三个醒着的人里，只有姬无畏像个笨蛋一样没有反应过来，被两个人齐齐落在了身后。

随即她也反应了过来，正要行礼，崔知行却摆了摆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崔知行一马当先向她们身后走去，几个小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朝着之前几人所在的湖心亭。

赵天明依旧沉睡着。

崔知行向她的额头摸了摸，又掀了掀她的眼皮，随后摆手道：“不必担心，无大碍。”

众人闻言便不再纠结了，在教主落座后依次坐下。气氛有些凝重，不论是主动来找雇主的，还是被母亲委托前来的报道的，在这种时候，过于生动活泼的性格也不敢施展。

祝风也不解围，她打算看看热闹，不过她一本正经端坐着的模样，也暴露出她此刻的谨慎。

李常夏先打破了沉默，其实冷场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两秒而已，她起身向崔知行拱了拱手，再行一礼道：“崔教主，在下是武穆王之子李常夏，是母亲大人让我前来听从教主大人差遣的。若有需要，请随意差遣。”

她的说辞行云流水，看起来很是坦诚。

崔知行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她袖口上的银白兽纹也跟着动了动，示意她可以坐下了。她又转头看向姬无畏。

姬无畏此刻正想着“原来李常夏也是有事求见教主，此前她从未透露过”，就察觉到崔知行的视线，她立即抬头，突然有些汗颜。

教主的眼神让姬无畏有一种“你的媎妹都这么会来事，你却总是在掉链子”的感觉，她连忙起身行礼道：“教主大人，我是家里人安排过来为您打工的，您以后就是我的雇主了，以后请随意差遣！”

听完她的说辞，崔知行也点了点头，看来着姬家的小孩已经知道姬无情的安排了。知道的还挺快。不过……

“天明之前传信来，说你特意来求见我，所为何事？”

姬无畏想起之前赵天明得到回复的那张“有缘自得相见”的纸条，以及她所说的话。

她说过教主只会在她认为必要的时候现身，看来她的事教主应该知道，姨母应该与她通过信。

“不瞒教主您说，当时我是想借助您的手找一个叫崔未知的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崔知行的反应，随后她又看向崔知行，“不过经过李媎的介绍，才发现您就是我要找的人。在下仰慕教主许久，本就想着见上一见这齐国武林的魁首，若是您就是我的老板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说两句话，逐渐开始暴露性格了。

“还挺活泼。”崔知行心道。

在场的几个人对于崔教主的容貌不符合年龄的事都没有提出疑惑。

祝风是剑宗的大师姐，幼时偶得一机会见到崔知行时，她就是这幅模样，那时她大师母曾鼓励她，若是想要在教主这般年纪维持这般样貌，就要勤加修行，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只不过很少有人会做到教主这般，就连她的大师母不过四十五，脸上都难掩岁月的留痕。

……

而李常夏的母亲武穆王在她出发前，给李常夏打过提前量，告诉过她，如果见到崔教主的样貌不可失了礼数过分惊讶，为此，她甚至和自己的世子爆出了一个令李常夏很震惊的事。

“你娘我小时候啊，大概也就十四岁出头，就见过老崔了。那时她看起来就是三十岁出头英武疏狂的模样了。”

“她那时很自由，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多负担拖累，所以做事也不计后果。经常与见不惯的人进行决斗，不过她一直都是活下来的那一个，还真是个令所有人都想成为的女人呐！”说到这里，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由得感慨。

李常夏：！

她并不意外崔知行的武功高强，而是有些吃惊于对方的相貌年龄，她娘今年可都三十八了。

“这让我很是向往。在年轻人的眼中，一个武者最需要的就是年轻的心态与嫉恶如仇的心性，以及凌厉的身手与狠绝对敌的手段，很少会有年轻的孩子不想成为那样的人，而那时的我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江湖上闯荡很久了。”

“我那时候就在想，就算要凭着先王的身份，就是你的姥姥，也要把这号人物拉拢过来和她成为媎妹。”

李常夏：还要靠权势压迫结交的吗？

武穆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这么惊讶，我和老崔是忘年交。”

李常夏：……

这看起来要不了多久，您的模样就要被崔教主比下去了，到时候就确实是忘年交了。

武穆王已经三十有八，但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她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岁出头。

武穆王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世子的神游天外，“后来我才知道，她和你太姥姥竟然认识？甚至还是好友！这下就更好办了！”

李常夏：？？？

听到这里她立马回神，她打断了武穆王正在回忆的往昔。

“那个，母亲大人。”

“嗯？”

李常夏没忍住心中的想法，还是将它暴露给当事人面前，“您可要保重身体，勤加练武，稳固内力，不然您的年纪看起来比崔教主的年纪还大……我会很伤心的。”说罢，她还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武穆王：……！？

虽然李常夏在同辈、下属或是外人面前显得老成严肃，但是在自家母亲面前她还是喜欢皮一下的。

趁着母上大人没反应过来，李常夏很潇洒地脚底抹油先溜了。

李嫦彻：“这小兔崽子跑的真快！”

……

自此之后，就算是天塌下来，李常夏也不会因为崔知行的容貌感到吃惊了。

但还是有一点意外，她以为崔教主应该是浑身充满杀气，一人可灭一城锋芒尽露的模样，没想到……

她的目光停留的有些久了，不经意间她与崔知行四目相对。

哪怕是有过无数血战的经历，在和小辈对视时，崔知行的身上也看不出威严压迫的模样，她看起来很温和，就像是出江湖久已却依旧年轻的前辈在看新出江湖的小辈的模样，她的眼中里甚至划过一丝笑意。

李常夏暗道，原来锋芒尽收的崔知行是她与自己认可的小辈们在一起的模样吗？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母亲口中那副，令母亲，也令她心生向往的尽显锋芒的模样呢？

……

姬无畏大概是这里唯一一个，打从心底就不觉得这是个怪事的人。

因为在周国这片信仰着女娲的土地上，有着诸多的神迹。

而最常见又体现在人的身上的，就是面貌年轻却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很不巧，她正好认识几个。

相比这个，她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教主大人这身衣服可真好看，显得人很有气势，也不知道上面绣的是什么兽纹。

总感觉这银纹随时都可能会动起来。她的视线也忍不住向崔知行放在手边的银色佩剑看去，上面的纹路也有些眼熟。

等找个机会，她要去找绣工和铁匠定制一下。衣服是一方面，剑鞘上的纹路是比较关键的。

如此这般，搭配起来一定很游侠！

想到这里她身后的两条黑色缎带也随风浮动起来，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幻想中的快乐。

……

“李嫦彻的女儿。”

崔知行感觉到小孩在打量她，对视后，小孩看起来有被抓包的尴尬，她决定随便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氛围。

“姬有初的女儿。”

“到！”

李常夏，祝风：？

这么激动干什么？

姬无畏见崔知行看向下一个人时，抽空对她们比划口型：下意识的反应。

两人：……好想告诉她，教主已经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了。

此时崔知行正看着姬无畏的后脑勺，正好与李、祝二人对视，她抬手比划了个“嘘”的动作。二人果断配合。此时姬无畏也正好转过来与教主的视线对上。

姬无畏：……好尴尬啊。

还好教主大人的视线很快就移开了，没有要批评她的意思。

挨个点完名字后，崔知行又将视线转到趴在桌子上的某个人。

“还有我月行的少主。”

“你们三个算是齐了，大比的任务我不干预，一切以剑宗的要求为准。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你们直接出发前往齐国国都，配合江景城上位。”

“！！！”

姬无畏有些难以接受，李常夏却只是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祝风有点吃惊却也仅此而已了，她还不至于傻到质疑教主的决策。

……不过她为什么还在这里？这种事是她也能听的吗？

……教主大人并没有直言让她离开，或许接下来也会有她的任务。

姬无畏率先提出了质疑，“教主大人，为什么我们要扶持一个男人上位？”

她一路行来，见到了或多或少令人皱眉的事情，但毕竟都是些小事，自从在之前的谈论中，她得知这个由叛徒辅佐，为男叛徒建立起的国度是如何折辱女人而抬高男人地位的时候，她很是愤怒。

就算那些叛徒是自食恶果，但这些行径终究是过于冒犯女人的底线，违背女人的尊严！更是违背一个人本身的人格。寻常有血性的女人定然是忍不了的！！

收到任务时，姬无情曾嘱咐过她，让她找到崔未知，并配合她将齐国收割。

这个任务务必完成！任务已经拖了许久，不能再拖，要在她退位之前完成这项任务。

而楚地或许也会派人跟进这件事。可以小心防范，但目前行动目标是一致的。

……

后来，得知任务要配合的对象是崔知行后，她陡然松了一口气。

这崔老板是深耕齐国三十年的月行教主，曾经血洗齐国武林的响当当的人物！

对于齐国女子被人为制造、驯化出来的“卑微孱弱”应该是深有体会，她的愤怒与悲愤应该不比她这样刚踏入齐国的小辈差才是。任务应该会很顺利的完成。

崔知行看着她要燃起烈焰的双眼，暗自评价，有些血性。

她碰了碰放在一旁的佩剑，并不管她的质疑，反而是看向另一个情绪同样有着明显波动的人——李常夏。

“你有什么想问的？和姬无畏一起问了吧。”

李常夏点头向她致意，缓缓开口：“其实我的疑惑点也是和无畏一样，我也同样很不明白，傀儡人选的选择为什么是个男人？是因为他的身份是巫质子之男，身份特殊？教主应该也有自己的深意，所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李常夏的第一反应和姬无畏是一样的，但是因为性格的使然，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质疑出声。

崔教主能拿出个这样目标的任务，里面的水应该很深，先听听缘由再做打算。

就算到时候真的一定要辅佐一个男人上位，只要一切有利，她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她并不认为，这个幸运的皇男可以长久地坐在这个皇位上。

“祝风。”

祝风起身抱了抱手，道：“就我个人而言，我自是不喜坐在皇位上的是个男人，我的心中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扶一个男人上位，对我们在齐国武林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男傀儡，会因为野心而变得不中用，会拖后腿。”

说到这里她略有停顿，浅笑了一下，却不明显。

“若是此人身份特殊……您有需要，我等自会以您的命令执行。”

“哦？身份不够特殊，你就可以不执行本教的命令了？”

剑阁法令第一条，不可违逆月行教主。

祝风立刻起身跪地赔罪：“是属下失言，请教主问责。”是她轻松过头了，竟然连教主大人都敢调侃。

教主大人的眼神压在她的身上，令人倍感压迫。

其她两人只是在旁观，并不多言。

“下不为例。”

崔知行示意她坐下。

在众人以为，教主终于要表态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叫出了一个令她们有些意外的名字。

“赵天明。”

“醒了的话就起来。”

“你来解答。”

“……还是被老师您识破了。”

一直趴在桌子上昏睡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而其她三个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她麻利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坐好。

她的侧脸还留有袖子上那些不平的纹路痕迹。

也许从崔知行到来的那一刻，赵天明就醒了过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有理由怀疑，这家伙装睡就是为了不给她亲爱的老师行礼。

“我们月行确实与和巫国有往来。”

赵天明特意看了看祝风。

身为剑宗二把手的学生，她没理由不知道巫国在齐国武林插手的事。

“毒宗的技术一部分来自于巫国，早在巫质子来齐前一年，巫国曾与月行交涉，希望可以在齐国武林分一杯羹。”

“……所以，江景城的出生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正是如此。”

“那倒是有些可惜，是个男子。”

李常夏有点感慨。

闻言，祝风的表情有些微妙，她好像是知道什么，但是她没有立即戳破。

她向赵天明轻轻挑了挑眉毛，暗中示意。在刚才犯错之后，她不敢过于明显地搞事情，

接收到视线的赵少主心里翻了个白眼，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祝风自己之前还配合演戏，明显是想看到姬李二人吃惊的表情。

“暂时先别失望。”

她缓缓地吐露出一个秘密。

“江景城是个女人。”

“……”

“？？？”

“即使她的身上有男叛徒的血脉，现在却也是一个好用的棋子，暂时把她看作是巫人即可。”

“……”

作者的碎碎念：

我记得前段时间听了一首歌。歌词写的很潇洒。大概是讲的是一个少侠或者是修仙者行走江湖或入世济世的故事。

·那时我在想，可能这里的主人公是一个男人吧。因为歌词里的这些所行侠仗义的事情看起来只是表面上的，比如强者欺负弱者，比如权力纷争，再比如一段婚姻当中，男人欺负女人。主人公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不平全部铲除，但有些问题隐藏在更深之处，无法解决。

·我想如果主人公是个女子的话，她的眼睛里，一定能看到什么叫世道艰难。哪怕你是一个女少侠或者是女仙人，世人会用歧视的眼光看待你，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像一个男少侠／男仙人一样坦荡的走在这世间，没有办法像这些人一样潇洒的嫉恶如仇。

因为会有无数的绊脚石先将我们绊在原地，那些世俗的枷锁，那些我要帮助的人或是女人或是男人，她们被世俗局限，这些东西也投射到了女少侠和女仙人的身上。

男少侠拥有的是“人”的权利，而我们女人恰恰缺少的就是这部分的权利，我们获得了另一部分名为的歧视东西。

·所以想到这里不免感觉到有些唏嘘。

·另外婚姻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时常在思考娶和嫁之间的区别。如果不谈论性别，我是一个人，我拥有自己的家，我和一个人结婚，这个人成为了我的家人。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存在。

·但一旦和娶和嫁这两个字牵扯上关系，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一个是娶进来，一个是嫁出去。

·如果觉得很奇怪，我们换一种说法。娶出来和嫁进去。有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娶，是我把东西带进来。嫁，是我把东西给进去。

……如果我们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不管这些习俗，平等是最好的情况，但是很少能实现，那么就从女人娶男人开始吧。

·弱弱地说一句，应该会得罪人吧。

我不是很理解乙女游戏的那些自称（角色姓氏）夫人的现象，更无法理解的是，人的后面还加个“们”。

·就感觉这个男人被共享了一样，是不干净的。而玩家在委曲求全。

·我们女人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姓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我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姓氏，哪怕是结婚之后。

·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争取，我们女人的孩子拥有我们自己的姓氏，而不被别人歧视或是被别人拒绝。

·但为什么要放弃这些？仅仅是因为爱好和喜爱？对纸片人表达的喜爱就是冠上他的姓氏吗？真的觉得浪漫吗？

·可能我是大女子主义吧，看到这种情况，我感到了屈辱，我甚至不喜欢夫君这个词汇，如果一定需要什么来称呼的话，我会用夫婿来替代，我家的女婿，而不是我的主人。君，就是在你上头。

不管是不是只是一个多义词，确实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让人很不舒服。

·这是我个人的观点，女人能生育是神圣的存在，我是真心看不惯那些奉子成婚的题材，如果女宫（子宫）不能掌控在女人自己的手里，两个人在一起只是因为这莫须有的孩子，甚至这个孩子也要和男方的姓氏，主人公也要嫁进男方的家里，成为男方的家人。那将是多么可惜！？

·所以有一些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这样的念头还是要逐渐打消掉吧。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夜晚吧，就会想起一些现实中遇到的一些问题，我总是希望女性不是被消费的存在，希望她们可以掌握人的权利。

但是如果本身是不觉醒或是半觉醒的存在，意识到女性的权利被侵犯，下意识地大吼出声来，告诉大家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开口叫骂不公时，却依旧在辱骂着女性，不管使用的是文字还是拼音或是谐音、表情，母亲妹妹姐姐姥姥奶奶，都是被辱骂的对象，而且是由这些女性自己骂出口的，是不是有些可悲？毕竟某一天女性可以成为这其中的某一个角色，为什么要攻击自己的同胞？

所以我希望每一个女孩都是小天使，我希望那些真心喜爱自己性别的女孩永远能幸福快乐，不过我也希望的是这个世界上少一些这些不平等的存在，这或许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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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皇位上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