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的大街上,人虽不多,却也不少在做生意的,见他们这一队人马进城来,纷纷避让。
明面上的街道干净整洁,只是背地里却还能看到街角巷陌里躲藏着的衣衫褴褛的乞丐或是流民。
苏慕容掀起窗帘朝外看去,仔细观察着这陌生的县城,街道不如长安宽敞,往来百姓不如长安穿着齐整,便是背地里的小乞儿们,看着也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如长安城里的机灵。
苏慕容打量着魏县百姓,魏县的人们也在暗自打量着他们。
明里暗里,苏慕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暗中谋划些什么。
那魏县县令带着他们停在了府衙前面,大开衙门:“还请几位上官先在官衙里暂歇,这县衙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走在前面的青顶马车纹风不动,跟在后面的太子车架也没有什么动静。
苏慕容只得搭了春雪的手下车,看向那已经被打开的公堂,走上前去:“这是官衙正门,前堂乃是赵大人处理公务的地方,我等不好搅扰,烦请赵大人找人带路,我等从后门入内即可。”
那赵普讪讪一笑,看着她的眼神颇有些意外,随即拱手道:“是下官见了诸位晃了神,见笑,见笑。”
“后门离此不远,诸位随我来。”赵普肥胖的脸上挤出个笑容来,转身带路。
而他身后,苏慕容与春雪交换了个眼神。
县衙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则是住上一二十口人绰绰有余,但对于他们这一千多人的队伍来说,却未必是个好去处。
方正清与周王连面都没露,直接由马车拉进了主院,连带着过去的还有二百余暗影卫的好手与几个郎中。
剩下的人则被安排到一处富商家的园子里,那园子的主人据说乃是赵普的好友,如今在外经商,便将那园子托付到了他手上,要他代为照料。
苏慕容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殷勤为众人安排了午饭,最后满头大汗地离去。
莫说是钦差到访,便是长安任意一个三四品的官员来这偏远的县城,县令都该诚惶诚恐地去安排这些,而后再与上官攀一攀交情,留下个面儿熟。
这赵普虽然诚惶诚恐,莫不尽心的模样,却不见得去打探真正能做的了主的人物,见了她这么一个女子主事虽有讶异,却也有松了口气的意思。
此番将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也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仿佛逃离了什么龙潭虎穴一般,连脚下的步子都轻快起来。
苏慕容玩味一笑,在这院中四处打量。
县衙按品阶所修,以中轴为线,坐北朝南,前堂后寝,又以文武分左右会堂,而往后,则是数进院落。
主院已经让给了周王,左侧院则让给了方正清,苏慕容居于右侧院,顾少卿则带着人前往范园而去——就是县令所说的那个富商家的园子。
苏慕容将这侧院转了一圈,春雪也将这整个偏院排查了一遍,正要与苏慕容说些什么时,有小厮前来送饭。
那小厮一身灰衣打扮,后头跟着数个美貌丫鬟,手里提着食盒,朝她们福身行礼,一身杏红色薄纱裙于举手投足之间夹带香风,远观如薄雾缠身,更衬人显得聘聘婷婷,袅娜多姿,近看则一个个面上黛眉朱唇,施点淡妆,细细看去或清秀可怜或明艳动人,竟是各有各的妙处。
一看,这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丫鬟,大冷的天竟然穿成这副模样。
这尚且是女子的院落——周王或是方正清那里,怕比在这里还要更好上一等。
那小厮一拱手:“见过两位姑娘,小的阿牛,主管这星澜院中的杂事,两位姑娘如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苏慕容颔首。
见她二人不说话,那阿牛也不多做攀谈,只是一挥手,他身后两队丫鬟便上前来归置了桌椅,安放了碗筷,连带着大大小小一十六个盘子也摆的错落有致,鸡鸭鱼肉并着山珍清味皆尽摆了上去。
最后阿牛见这些都准备妥当,便再次一拱手,客套两句便带着人下去了。
阿牛走在最前头,没有看到身后有一瘦马静悄悄回头,丢了一团布出来,而后跟着队伍匆匆离去。
苏慕容眉梢一挑。
春雪看着那团布也有几分迟疑,但最后还是捡了起来,递给苏慕容。
布团展开,上头用炭笔写着两个大字:“快逃。”
“这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苏慕容将布丢到炭火盆里,却不怎么放在心上,“这院里你也摸排过一遍了,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春雪低声道:“这院中有过一场恶战,过后虽有修补,却还是留下了痕迹。无论是往内里填充的木屑也好,新上的漆、后补的描花也好,放到有心人眼里,只会是画蛇添足,引人注目。”
这不出苏慕容所料,魏县的县令都能在朝廷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让人给换了,这县衙里会发生过什么,她心里也差不多有数。
而当下,她唯一的疑问是:这魏县里真正的百姓,还有多少?
正思索间,只听得腹内饥鸣,却是闻着这满桌菜肴的香气,五脏庙开始造反了。
可是……
苏慕容看着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饭菜问:“这一桌子的东西……还能吃么?”
春雪也迟疑了一下,将桌上的菜肴盘盏连带着筷子都细细闻过了一遍,最后又使银针在菜肴里试了毒,结果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应当……能吃吧。”
苏慕容想了想,自怀中取了一个荷包出来,这里面装着宫里御医研究出来的解毒丸,轻毒解毒,重毒保命。
用在这时候,倒也不算是浪费。
简单用过午饭,苏慕容便想要去县城中转转。
不仅是县衙里有个假冒的县令,这县城中假冒的百姓怕也不少。
思及刚入城时那略带诡异的一幕,苏慕容面上不显,心底却明白这是一出故布疑阵的下马威。
万般痕迹皆浮于表面,不屑于掩饰,这是料定了他们这一行人只要进了魏县,便再翻不出风浪来。
只是不知道,那县令一直口称“上官”,到底清不清楚这“上官”的来历。
毕竟,这队伍里可还有个储君呢……
这到底是冲着周王来的,还是冲着所有进入魏县的人来的,出去溜一圈,大抵多少也能找出些许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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