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林盛玉招待他坐在亭内,道:“屋内有些杂乱,先在这里喝吧。”

吴祛抖抖袖子喝了口茶,道:“听闻你杀了王肆?”

林盛玉嗯了一声,“他的头就在门口那马车上,用盐埋着呢,你要想看自己去。”

“那就不必了。”吴祛也就是敷衍地走个过场,他拍了拍手,两名小厮抬过来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林盛玉还没开口,瞿流就从外院走了进来,“马车安排妥善,你准备好我们就走。”

吴祛故意咳嗽了两声,见瞿流还没有动作,装腔作势道:“大胆,见到本官还不行礼!”

瞿流疑惑地瞧了眼林盛玉。

林盛玉:……

“消消气。”林盛玉将茶杯往吴祛跟前推了推,介绍道:“这位是左卫亲府校尉,瞿大人。”

“我管你……”吴祛的气焰还没有上来,就意识到不对劲,结巴道:“左、左卫亲府?”

装腔作势的人,瞿流见多了,稍微一想就知道其中的猫腻,他将腰牌扔给吴祛,沉声道:“看清楚了吗?”

真是左卫亲府校尉的腰牌!

吴祛只能干笑两声,捧着腰牌还给瞿流,小心翼翼地行礼道:“下官抚州长史吴祛拜见瞿大人。大人前来抚州,何不递信告知刺史府,好为您接风洗尘。刚刚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大人莫怪。”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瞿流也没再为难他,道:“我奉圣命护送太仆进京。”

吴祛微微一怔,道:“太仆?哪位太仆?”

林盛玉含蓄地咳嗽了一声。

吴祛瞪了瞪眼睛,道:“林大人何时授官,我竟然不知此事。”

林盛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官儿是前日才升的,你们安插的探子从这里递信到刺史府要三日,估摸着还没到呢。”

“这……不是一日就到吗?快马只需半日。”吴祛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怎么知道府内有探子?!

“那是正常的驿站价格。”林盛玉淡淡道:“三日慢送可以折一半钱,大家都穷,没钱嘛,可以理解。”

吴祛尴尬地笑了两声,底下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这几个铜板还他妈地要扣下来!

林盛玉又瞧了眼箱子,“这是什么东西?”

吴祛看了眼瞿流,暗示道:“林大人,咱们屋内谈。”

林盛玉笑了笑,不明白他是装傻还是真蠢,禁军都站他面前了,还遮遮掩掩给谁看。

柳平顾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蓟都,林盛玉马上要走,也不怕得罪他,道:“就在这里说吧。”

“听闻府里有刺客毁坏房屋,柳大人怕入不敷出,批了点修缮费。”吴祛局促地瞥了眼瞿流。

瞿流只充作看不见。

林盛玉叫薛九环带着账房的先生过来点,他掀开箱子,挑了挑眉,心情好了不少,道:“柳大人舍得。”

他抓了把银子递给账房先生,“府里的修缮费。”

白花花的银子直晃眼,账房先生犹豫道:“应该用不……”

“那就替我家大人多谢柳刺史了。”薛九环打断他的话,朝吴祛作揖。府内的破烂该换就换,到手的银子哪儿有不要的道理。

“剩下的搬走。”林盛玉摆了摆手,向吴祛下了逐客令,“你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没、没了。”吴祛眼睁睁地看着那箱银子被搬上马车,自觉吃了大亏,但是王肆这事儿左卫接手了,他再蠢也知道不能开口,只能作罢。

“走吧,还愣着干嘛。”林盛玉敦促道:“你要想送我一程,我也不介意。”

“这个,吴某还有要事,那就不叨扰了。”吴祛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累不累的了,匆匆离开回禀此事。

林盛玉跟薛九环辞别,坐上备好的马车,扈从替他放下竹帘来,遮住外面的光景。

这马车外表普普通通,跟寻常人家的并无差别,但内里却安排得妥帖,软榻虎皮,暖炉茶点,一应俱全。

东方随他一齐上了马车,在他边上抱臂坐着,低声问道:“要不要把吴祛解决掉?”

林盛玉翻着闲书,懒散道:“我送信引他派人,让柳平顾吃了个闷亏,权当是出气。再动手就是不给陆绛面子了。”

陆绛是恒郡陆家的二公子,现居抚州都督。

别看人家是地方官儿,背景可是硬的很。

陆家老爷子是驻边北庭副将,虽告老还乡,现居恒郡,但余威仍在,他爹陆枫又是兵部尚书,身居要职,颇受圣人重用。

别说他能在抚州耍官威,在蓟都照样横着走。

“那你之前的亏不是白吃了?”东方冷着一张脸。

前阵子陆降宴邀四方,许是酒喝多了的醉话,非要把妹子嫁给林盛玉,换了别人,大概巴不得攀陆家的关系,但林盛玉当场就婉拒了。

陆绛被他当众下了面子,心中自然不痛快,没事儿就给他找点麻烦,弄得满城风雨。

“他仗势虽然大,但都是些小打小闹,没动手段,要不然我这官儿也不用干了。”林盛玉平淡道:“陆二是为了他妹妹,好歹是未出阁的女眷,陆家总得有个态度。”

马车本要经过一段傍水官道,但为防春汛,官道提前封了半月锄河冰,只能从三重山绕了远路。

直到一月后,林盛玉才抵京。

燕京的街道笔直宽阔,八条天街贯穿城郭,呈井字形垂直交错,将千里京畿划为东西两市,一百零八坊,壁垒森严,拱卫皇宫两城。

车辇自明德门进城,穿过熙攘的朱雀大街,拐到通化坊内的驿站,左卫亲府回宫复命,瞿流抱着盐坛子,浩浩荡荡地带人离开。

郑宜行得到消息,早早候在门口,见到左卫亲府随行,不敢怠慢,待他下了马车,连忙行礼道:“下官礼部侍郎郑宜行见过太仆。”

“不必多礼,”林盛玉回了一礼,温和道:“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麻烦郑大人多指点才是。”

林盛玉话说的漂亮,郑宜行也听得舒心,但他还是推阻道:“礼不可废嘛。对了,不知林大人现在可有住处啊?”

林盛玉答道:“我托友人在京内寻了住处,郑大人不必费心。”

郑宜行见状也不再张罗此事,又同他寒暄两句,将话题扯到正道上,“陛下若要见大人,自会派人去宣,林大人不必着急。至于上任……陛下传口谕,半月内,自挑个良辰吉日即可。”

进京述职向来都是今明两日里挑时候,这话的意思就是,圣人还不愿意见他。至于他什么时候上任,随便,陛下压根不关心。

“陛下体恤,我倒也能歇几日。”林盛玉面上的笑意不变,硬是把这闲职润色了一番。

郑宜行心道,喜怒不形于色,倒是个能沉住气的:“大人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我说便是。”

林盛玉应了声是,“多谢郑大人。”

“哎,客气。”郑宜行吩咐驿站的马夫送林盛玉回府,“下官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林盛玉没急着上任,数着日子歇了半月,实实在在过了把带薪休假的瘾,期间,不少世家子弟派人往他府上递请帖,快将门槛都踏破了。

明面上是接风洗尘,实则是在探他的口风,且酒席上来的都是未入仕的官家子弟,不可谓不谨慎。

林盛玉浸淫官场多年,要是这都应付不过来,他也不用再混了。那些官家子弟在他这里碰壁,套不出想要的话,也只能悻悻而去。

“此人八面玲珑,我瞧着倒真是难办。”范宿兆坐在凳子上,边上的侍女替他揉着肩膀,“陆系这个可不是省油的灯。”

“真要是陆家的,能在晋城那破地方呆四年不动?我听闻陆二还处处为难他。”有人嘀咕道。

“我看谢家倒是有可能。”魏桥也不动脑子,想什么直接就说出来,道:“林望要调到京内是定好了的。谢征向陛下提议将人调到吏部,要不是曹观潮横插一脚,参他意欲借机勾结党羽,这事儿估计就成了。”

谢征要是敢这么明目张胆,给人留下勾结党羽的把柄,那他也不用在蓟都混了。

在场的官家公子耳濡目染,对这事儿心底都有数,但也不好折他的面子,都不怎么搭话。

别人不敢提,娄冲可不惯着他,语气颇为嘲讽道:“照这么讲,我还说他是曹家的人呢。要不是曹观潮递折子参谢征,林望能阴差阳错坐上太仆这正四品的官位?”

魏桥就是再蠢,也知道他这是在讽刺自己,虽然魏家比不上娄家,但他好歹是官家子弟,心气也高,被当场下了面子,语气不善,道:“世子,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作陪的几位官家子弟都默契地静了下来,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出声劝话。

“好了,也就是随口说着玩,都是自家兄弟,别闹得不好看。”范宿兆皱了皱眉。

“怎么,他也姓娄?”娄冲此话一出,周围传来窃笑。

言下之意,你魏桥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你……”魏桥面色微变,正欲发作,被范宿兆按了下来,他笑眯眯地说道:“咱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火气别这么大嘛,娄世子,你说呢?”

“范公子说的是。我接下来还有约,就先走一步了。”娄冲倒也没再拂了他的面子,起身朝门外走,只是踏过门槛,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淡了。

娄冲离开后,氛围有些尴尬,场子热不起来,范宿兆就叫他们早早散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屋内只剩下两人,魏桥再也憋不住火气,一脚将桌子踹倒,果盘牌九哗啦啦掉落一地,弄脏了墨竹绣纹的地毯。

“行了,他爹是北庭都护,先帝钦封的信安候。”范宿兆语气淡淡的,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范公子,令尊堂堂大理寺卿,何必……”魏桥仍是愤愤不平。

“我说,行了。”范宿兆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不耐烦起来,道:“你先前抢他看上的女人,怎么就没想得这么周全。”

提到这一茬,魏桥眼神躲闪起来,道:“也就是勾栏妓子,又不是什么良家……谁、谁知道他还真上心了。”

这是上不上心的问题吗,这他妈是面子的问题!

范宿兆都想骂他蠢,他刚想喝口热茶缓缓骂人的冲动,伸出手捞了个空,后知后觉桌子被魏桥给掀了。

“太仆寺这里头的水深,稍不留神,那就是人仰马翻。”范宿兆耐着性子,指点他道:“林望要是个有点本事的,必然要绝除后患。”

魏桥还想着怎么把面子找回来,压根没听进去,面上赞同了两句,心中却不太在意,小地方来的太守,能有什么本事?

范宿兆一看就知道他没上心,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