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赵祯满腹心思的离开了扶风院,不知何时,初见时那个蹦蹦跳跳跑过来要送他礼物的小姑娘渐渐走入他的心中,天真可爱的性子,在他充满了诡谲算计的人生中显得尤为珍贵。

想到她日后可能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被肆意怜爱,赵祯的心不知缘由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是否最近的一些安排过于急切了些?

赵祯若有所思,有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今日还是不要往醉香楼去了。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待着还是谨慎些好,如今的自己力量弱小,更不宜打草惊蛇。

主仆二人一如既往的辰时出门,坐上停在西侧门的靑布马车,一路往崇文馆去。

同往常任何一个上学的早晨一样,没有丝毫不同。

赵祯微微阖眼,指尖轻点着窗沿,待下了车,他又是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崇文馆学生,人品相貌俱都无可挑剔,人也勤恳努力,唯一不足的便是在读书上欠缺了些灵性,略有些可惜。

只这灵性本就是万一挑一,大部分普通人只要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苦学个十几年,再加上一些时来运转的运气,中举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崇文馆的大部分学生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赵祯的事情,十几岁的少年郎,天生歹毒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学子这个时候还活在家族父母的庇佑下,每日操心思虑的不过是少挨些打,提高成绩,亦或是如何去吸引心仪的小娘子注意,对不得不弃武从文的赵祯大多都是持同情态度,加之赵祯一向笑脸迎人,偶尔出现课业跟不上的情况,不少人纷纷主动表示帮忙。

一来二去,赵祯的身边儿很快便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

“子醴,先生正寻你呢,快随我过来。”

赵祯刚下马车,便见大理寺少卿家的二公子林泉快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清俊的脸上隐隐有些忧虑。

崇文馆的先生是出了名儿的严格,子醴在作诗上实在是欠缺了些天分,先前的几次小测便没少因为这个被先生训,此回恐怕亦难逃一劫。

赵祯点了点头,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这就来了。”

他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目光自墙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上掠过,嘴角微哂,老神在在的随林泉往先生的书房去了。

林泉最佩服的便是好友这幅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淡定自若的神情姿态,自己哪怕能习得三分,想必也不会每每偷溜出府吃喝玩乐的时候,因为不自然的表现被母亲逼问出实情了。

实则赵祯此刻正在思索先前小姑娘那句未说完的话,说甚么想要自己的一个条件,赵祯忍不住摇头,哼笑一声,不就是想要出去玩么?

***

一场秋雨一场寒,接连几场雨过后,夏季的余热散去,京城天气迅速转凉。

傅宁老老实实的换上了宽袖上衣,乖乖坐在桌前临帖。揉了揉被捏的有些酸痛的手腕,小脸鼓鼓的往林夫人的海棠院走去。

她是个惫懒性子,无需给祖母请安的早晨基本上都是睡到自然醒,穿成这个同名同姓的小姑娘的时候傅家女学的先生已经因为家里的事情请了长假,傅宁根本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林先生,功课上自然也不甚上心,别说温书了,连笔都没捏过几次。

如今林先生那边儿传来消息道是三日后回府,提醒几位姑娘要把当时布置的课业准备好。

正悠悠哉哉品茶的傅宁闻言一口茶含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儿没被呛着。

她本人虽没有同这位林先生打过招呼,但被夏荷那么一提醒,脑海里自动回忆起了那张刻板严肃的脸,以及一下下打在手心处的竹板。

而若是自己坦白内里已经换了个灵魂,恐怕那郑先生还没发话,林夫人就要先把女儿送进庙里请大师作法,再喝上十来斤的符水,驱驱邪气。

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按头喝符水的未来,傅宁不禁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前补作业。

这几日日日早日,几个昼夜下来,熬得两眼昏花,一数光大字就还差一大半。

傅宁只觉眼前一黑,上一回她这般早起还是为了堵住每日辰时出门的赵祯,询问他礼物的事情。

人倒是堵到了,奈何目的没达到,一张脸倒是被捏的疼了好几天。

还被傅熙然嘲笑像一个发了腮的金鱼。

一想到那日傅熙然笑的满脸通红浑身发颤的神情,傅宁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如今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要面子的。

这日在前往海棠院的路上遇到去练武场的傅熙然时,小姑娘重重的哼了一声,提起裙摆跑了。

一大清早的火气这么旺盛,傅熙然摸了摸鼻子,不会还是在记恨那生辰礼的事情吧?

谁知道那胡商那么不靠谱,几个月前便定好的七盏琉璃花灯竟然在运输过程中给他打碎了三盏,剩下个不吉利的数字,作为妹妹的生辰礼自然不甚合适,只能另寻其他。

到底是有些心虚,傅熙然抑制住想要追上去似往常那般同妹妹斗嘴的心思,母亲说的对,自己已经是快要定亲的人了,跟个小孩子置气像什么话。要置气也是和……

脑海中浮现出郗蓉娇美的面容,以及那一抹低头时的娇羞,小小软软的柔荑,傅熙然只觉浑身燥热,手中握着的银枪顿时显得十分烫手,不再耽搁功夫,快步往练武场去了。

心想是时候提醒母亲该给大哥定门亲事了,一大把年纪了死撑着当光棍,像什么话。

***

这日傅宁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记忆与传闻中有关那位林先生的剽悍事迹,使得她根本不敢让夏荷几个替自己抄写,林夫人也不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女儿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纠纠那惫懒性子,否则将来嫁人了,还不得被婆婆嫌弃死?

林夫人自动忽略了谁敢嫌弃简在帝心的武安侯嫡女的事实,一门心思的要将小女儿打造成仪容俱佳的窈窕小佳人。

傅宁苦不堪言,但她但凡只要露出一点儿不情愿的样子,每月定额的三次出府机会便会少上一次。

如今的清芷院不同以往,似从前那般伙同傅熙然偷溜出去玩耍的情形基本上不可能再次发生。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宁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读书习字。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傅宁生无可恋的盯着窗外的一树海棠发呆,一树即将凋零的花朵一如此刻她一片死灰的心。

真是无聊啊,小姑娘托腮凝神,水润润的杏眼中流露出些许丧气,赵祯仿佛能看到小姑娘头顶处的一个正在幽幽叹息的影子,眼中不禁流露出笑意。

手腕一抖,轻轻的敲了敲窗户。

傅宁身子一抖,有些疑惑的抬头。

她看似挺直腰板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兔肩紫亳笔,身子微微前倾,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实际上思绪已经飘出了窗外。

许是有些没回过神来,小姑娘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呆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还是夏荷的一声惊呼将傅宁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拽了回来。

窗外海棠花枝轻摇,一个雪青色绸缎荷包晃晃悠悠的挂在上头,漱漱作响的叶子,显示着方才有人来过。

夏荷讶异了一瞬,刚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便看到自家小姐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扑到窗前,动作敏捷的将荷包从树枝上拽了下来,小腿一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起身往内屋走去。

夏荷不禁瞠目,这动作…怎么看起来有些熟练?

不知为何见到那荷包的那一刻傅宁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是赵祯送来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自己上回在扶风院里说的补偿,他给自己送过来了。

严厉警告夏荷不许将这件事儿宣扬出去,尤其是母亲那里后,傅宁盘腿坐在软塌上,喜滋滋的开始拆荷包——

将荷包上紧紧系着的拉绳一拽,傅宁瞧了半晌,转过身子,将荷包对着外面的光亮,里面似是躺着一张纸条?

之前那次的纸条给自己带来了随后的一场烟火盛宴,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呢?

傅宁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起来,待她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展开,里面一如既往的只简短的写了一行字:今晚戍时,西侧门。

落款处盖着一个小小的红章,是上回两人一起去长安街玩耍的时候傅宁送给赵祯的回礼,一个很小的刻着赵祯二字的印章。

这个时候用这个印章,再联系字条上写的内容,傅宁身子微微后仰,将纸条放在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上,表情有些失神。

过了七岁生辰后,林夫人对她的教养便日益严格起来,哥哥们日益忙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傅宁眼前了。

长安街的喧嚣热闹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那个当初在长安街的酒楼上惊鸿一瞥的少年,却还在一如既往的惦记着自己,会因为迟来了生辰宴送来一场盛大的烟火,会因为自己临时起意的一句要补偿,冒着被守卫发现的风险给自己递纸条,而原因只是想带着自己去长安街上逛上一逛。

傅宁忍不住再次扼腕,这样的人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呢,与之相比傅熙然简直要被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后,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夜色降临,床榻上的小姑娘也不知何时睡熟了过去,身子侧对着里头,晕黄的灯火照出她恬静的睡颜。

夏荷小心翼翼的检查一遍被褥有没有盖好,又将第二日要穿的衣物放在屏风内的椅子上,悄声退了出去。

窗外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夏荷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知道这是丫鬟们准备歇息了,傅宁深吸了口气,待院内完全恢复宁静后,她小心翼翼起身,走至屏风处换上方才夏荷放置在这里的衣裳,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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