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展翅孤鸾1

上巳节,游春的队伍驻遍江东,当朝巫咸作为大晁权势第一人,顺理成章被强制要求赞助一年一度的湘水游春。

解冻风在江面拂过,温息羽掂了掂腰间的钱袋,比来时少了四分之三。

她在帐篷里看着水边饮宴的众臣子,对侍女银碎说:“你看看他们——”

“好像一群狗哦。”

银碎给她布菜,听到这话的同时感受到了无数阴毒的视线向这边看来,她小声感叹道:“太傅请旨,说大人为百姓观个凶宅都要收钱,跟搜刮民脂民膏没什么两样,便借由与都察院御史联名力谏陛下,听说陛下对此颇有不满,大人领旨赞助游春,也算破财消灾。”

温息羽久居高位,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可看那些贵族子弟一个个吃她的、喝她的,她心中偏是不爽极了。

她拿银针粗暴的往菜里一戳,纤瘦修长的左手支颔,好奇的道:“你看看这些人的嘴脸,明明靠我养,还对我怀有恶心,跟没良心的孙子一样,不识姑奶奶的恩情?!”

要是平日,银碎为解她忧虑定会捧个哏,但这次却迟迟不说话。温息羽垂眼一看,发现银针已通体黑透。

她神色大变。银碎连忙从她手中接过银针,将饭菜全部收掉。

游春饮宴,人多眼杂,找到背后下毒之人恐非易事。

放眼望去,江边男女老少全部有说有笑,仿佛没人发现她这边的异状。

银碎悄无声息的回来,低声道:“大人,已经检查过了,除了普通的砒.霜,还有一样商春暮的毒……绝子。”

显然是两拨人。

温息羽在上京滥权敛财七年之久,想杀她的人可谓是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手段也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她不是没有中过招。

像砒.霜鹤顶红这样的毒她顿顿都能遇上,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能拿到毒王商春暮的绝子毒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然而将这毒用在她身上,便有些蠢,甚至是自曝身份了。

温息羽道:“让人尽快排查,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银碎道:“金渺然已经去了。”

温息羽道:“重点查一下外来人士。”她摇着纨扇,皱起眉头:“倘若今日想害我的人是上京人,绝不会选择用绝子毒,看来关外有人要除掉我这个“陛下的左膀右臂”了。”

银碎明白。上京的情报阁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七年前大巫咸刚上任时由太后赐婚三皇子,朝中不乏人站位太子之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三皇子如虎添翼,便给温息羽下了绝子毒药。

大巫咸看似光鲜亮丽,实际如履薄冰,无法大肆搜查幕后真凶。德宗陛下关注的也不是下毒之人,而是无法生育的女子嫁不了皇室,于是这场婚事便悄悄作罢了,并未向外界公布真实原因。

而昔日三皇子继位,大巫咸已是上京权势第一人,他便打起了联亲的主意,意在巩固皇权,可几位适龄世子背后都各有阵营,谁得到大巫咸的助力都是祸患。

这次下毒之人想必也是要毁掉联亲。

银碎道:“大人无法生育之事只要稍一打听便知。”

当时下毒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若这次的凶手是上京之人,一定有办法查到。

毕竟杀人前了解一下背景是基本素养。

温息羽道:“你忘了三日后南平侯的寿辰?陛下特地命我到场,自然是想撮合我与南平侯世子,背后牵连甚广。”

银碎不由的一阵心疼,道:“各位皇子公主尚且年幼,大人便成了陛下笼络人心的人选。”

这么一闹,简直扫兴至极,温息羽也没了用膳的心思,直接躺下来,道:“那狗皇帝还不知道上京早已蛀虫深种,恐怕过不了几年就得举国降于姜朝。”

一国之主只顾朝堂内斗,弃民众不顾,破国是迟早的事。

游春到尾声后,各大官族贵子都起驾回府,御史丞乘着轿子路过时还笑眯眯的道:“辛苦大巫咸了,今日我等玩的尽兴,饮的如意!”

他那样就差没把‘我就花你的钱了你能把我怎么地’写在脸上了,简直嚣张无耻。

银碎小声道,“下砒.霜的正是御史丞家的下人。”

温息羽慢吞吞的从帐篷里出来,银碎为她披了御寒的斗篷,她一边系扣一边道:“常大人可能没养过猪。”

御史丞脸色稍滞。

温息羽那厢语重心长:“农家一般都是把猪养肥养开心了再宰。”

“瞧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上回我跟你说过要多关注民生吧,你偏不,现在被我骂了还蒙在鼓里。”

御史丞要是脾气再大点儿,肯定直接从轿子里飞出来掐死她。

温息羽不顾他的难堪,留了十几个人打扫江东岸,自己则是带着银碎回了巫咸府。

·

金渺然戌时回来复命,彼时温息羽才沐过浴,在红梨庭院内读道德经。

金渺然给了她一张画像,说:“主子,属下办事不利,没有追上她,但打斗中看见了那女子的真容,已经命人去搜查了。”

温息羽将画像接过来,看了又看,眉头皱的极深,道德经也从膝上掉落,庭下积水空明,她神色却复杂难辨。

金渺然见状道:“主子认得她?”

温息羽随手将画像扔给他,道:“渺然,你是不是喜欢我?”

金渺然愣愣的接住薄薄那张纸,摇头:“属下不敢。”

温息羽站了起来,抖掉衣服上的红梨花瓣:“你的兄弟中有人喜欢我?”

“……没有。”

“那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本官已经神姿高彻到不配有秘密了吗?”

“……”

金渺然跪的更端正了:“属下知错,一定会尽力抓住此人,问出幕后主使。”

温息羽说:“你先别走,去银碎那儿领罚。”

侍卫迷茫道:“领罚?”

温息羽仁义正直的解释:“主子问你喜不喜欢她,你竟敢当面否决给主子难堪,怕是心存反心,给点惩罚过分吗?”

“……不过分。”

“记住了,以后做人精明点儿。”

后半夜,温息羽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大红的帷幔在空堂内摇摆飘扬,她尚未清醒,仿佛还置身于血海之中。

那时她年岁尚小,攥住一身江湖服饰的姑娘,求她:

“救救我……”

一道利刃抛来,她下意识的想躲开,被她抓住的姑娘拿剑相迎,那利刃似乎被人控制着,目标是她,就在最后一刻,那姑娘仰身挡住她。

到现在她都不知那是把什么刀,竟然那么轻易划破那位姑娘的双眼。

她缓缓回了神,惊起一身冷汗,下榻去找水喝,突然闻得窗外有些响动,放下杯子往窗边走了几步。

银碎捧了虞神香进来,面部缠绕了些烟雾,与温息羽打了个照面,她看见大巫咸眼下一团青色,神情落寞的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巫咸,一时间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道:“大人,这是前几日从舟曲运来的虞神香,你今日受了惊,还是用些的好。”

又将一封信递与她:“莲花楼中发现的。”

温息羽拆了封,信上寥寥数字,内容却有些沉重。

一盏茶后,她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示意银碎将香炉放在床边,坐下来倒了杯水,道:“商春暮那边有消息了吗?”

银碎道:“他说自德宗驾崩后再没人向他买过绝子毒药,他的毒起价太高,也不允还价,一般人买不起,之前的主顾都是德宗的后妃。”

现今陛下独宠皇后一人,育有一子二女,七年不选秀不纳嫔妃,后宫也用不到这么阴损的玩意儿。

所以那东西只能是出自某一位太妃或者长公主之手。

银碎道:“除了随葬的几位,只剩下关外的赵太妃和昌黎的……长公主。”

她谨慎的看着温息羽的脸色。

温息羽顿了一会儿,“长公主不会不知当年的事,倒是赵太妃很有嫌疑,她本就想让陈王继位,现在自然也见不得我为狗皇帝效力,但又觊觎我的财势,所以才选择搅黄这段婚事。”

银碎道:“过段时日是先皇忌辰,赵太妃与陈王早已请旨来京,说是要为先皇守陵,恐怕半月之后就到了。”

温息羽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还是说这么多年没有宫斗,手生了才想出这么个破办法?将自己暴露的如此彻底?”

今夜风凉,她穿的单薄,银碎先是扣了门,才回话:“怕是听多了谣言,真信了大人纨绔。”

温息羽道:“跟这样的对手相处多了,早晚有一天得拉低我的智商,银碎你明日去敲打敲打茶肆里说书的,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有事没事儿多夸夸我,给本官编几出忠孝仁义的戏,别天天在背后抹黑我。”

银碎:“……”

“还有,上回我不是亲自写了一段剧本给莲花楼,让他们照着演的嘛,怎么没起什么作用啊?”

银碎道:“这……唱戏的说……剧情太不可信,辞演了。”

现在剧本还在莲花楼的杂物间扔着呢。

温息羽有些生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等天亮了我得去莲花楼一趟。本官才几天没去,他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而且那剧情有什么不可信的,姜朝的太子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大晁又有无数世家才子倾慕与我,这才导致我迟迟无法出嫁,很合理啊?!”

她摸了摸下巴,很苦恼:“让他们见见世面罢了,怎么还不领情呢。”

银碎说:“大人,依我看明日上完朝还是回府吧,那刺客未成事,定会再来,到时您……”

温息羽五指灵活的玩起杯子,“那刺客身手如何,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银碎道:“金渺然说,那刺客武艺高强,但眼盲。”

有点沙雕的小甜饼?哈哈哈哈我们大巫咸其实是好人来的。看对眼的一定要点收藏呀,^0^

改了一遍,不知道阅读体验肿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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