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赴宴篇4

这几天,霍止迟愈发的忙碌,却仍没有忘记桂花糕的约定,每日午时都会雷打不动的让白洵送桂花糕来,有时候他亲自来送。

沈青山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见了他总觉得气氛不对,不见又感觉在践踏别人的一番真心。

“沈公子,桂花糕我便搁这了。”白洵望向他的视线里,若隐若现的敬佩。

想将军那么大老粗又骄傲,如今却会为了一个人低头,洗手作羹汤,这不是爱是什么?

虽说两人同为男子,但白洵认为爱情里没有性别,何况将军等待了这么久,才等来一段感情,他说什么都得帮帮将军。

沈青山一阵头疼,他捂着脸颊,上一段牙疼的经历历历在目,还花了好久才消肿。再者,即便他再喜欢桂花糕,也禁不住天天吃啊!

他扫了扫后牙根,“你回去告诉大司马,让他不要再送了。”

“啊?”白洵一愣,“为什么?将军特意跟师傅学过了,师傅都夸将军有天赋,做出来的糕点色香味俱全。”

“太……”甜了。

沈青山把尾音自动吞进肚子里,同时心里震惊,怎么回事,霍止迟下厨这段剧情不是为了讨庚华公主的欢心吗?

现在为他做桂花糕是怎么想的,而且师傅那么多,还用得着他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司马亲自动手?

“嗯?太什么了?”白洵掏出小本本,打算先把问题记下来,再跟将军反馈。

沈青山看着他的动作一时无言,想了想说道:“太多了,会牙疼。”

白洵了然点头,觉得自家将军钻研的还不够,应该换个花样,怎么能老是桂花糕呢,一点惊喜都没有。

随后他又盯着沈青山,无比认真,“还有么?”

“唔……很好吃。”沈青山凭心而论,吃多了很甜,但第一次吃时也的确好吃到惊艳。

白洵收好小本本,“我会把沈公子的意见告知将军,若沈公子没有别的问题,属下就先走了。”

沈青山想到霍止迟都那么忙了,想来白洵也不容易,于是点了点头,在白洵转身时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让大司马多保重身体。”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霍止迟约了沈青山安涿港见面,他们即将要南下临安。

经过037的开导,沈青山也不纠结了,所谓爱意随风而起,又随风而止,等霍止迟多跟庚华公主相处一段时间,想必就会忘了他。

而且,沈青山怀疑霍止迟是被自己断绝关系的无情给刺激到了,大脑浑浑噩噩,也许霍止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沈青山张开双手站在安涿港,海风湿咸,缓缓吹拂。他迎着晨曦眺望,水面微波荡漾,晕染着淡淡的胭脂,如同一幅折射出的画卷,美不胜收。

突然一阵热源靠近,他身上多了一件披风。沈青山愣了愣,仰头侧目望去。霍止迟站在他身后,垂下的双眸敛着倦意,墨发高高束起。此刻正微微弯腰,手指绕过颈间,替他仔细系好披风。

霍止迟嗓音低沉,“海上风大,多穿些。”

初日照耀下,地面两道身影靠的很近,高一点的下巴抵在另一道影子的头顶,两人仿佛融为一体般,亲密无间。

“大、霍止迟。”沈青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果然,习惯了十几年的称呼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尽管他来时便已经演习过很多遍,也在心里默念过这三个字很多次,可真正要面临时,他仍然会出错。

霍止迟这三个字念起来总感觉浑身难受,哪哪都不对劲。

“倚宜,错了,”霍止迟碰了碰他的手,似乎在试探他指间的温度,又垂眼看他,耐心的纠正他的错误,“霍玄,叫我霍玄。”

霍止迟,单字玄。

沈青山耳根绯红,转过头不敢去看他,“霍、霍……”

沈青山倏地沉默下来,他想把自己舌头咬了,根本说不出一点。

他从来不知道,以字相称竟会这般艰难,明明无恙他叫的那么顺口自然。

037觉得十分新奇,问出了一个沈青山压根不敢想的问题,“霍玄霍玄,你为什么说不出来呢?阿山,你是不是……”

037道:“是不是也喜欢着霍止迟?”

037知道改变一个习惯的称呼不容易,可倘若人与人之间关系坦荡,左右不过是一个名字,有什么叫不出口的呢?

除非这个名字,是他唇间不语的秘密,是隐秘的思念。

“不是!”几乎是037话音刚落的瞬间,沈青山就炸毛的喊了出来。

耳畔传来霍止迟疑问的声音:“不是什么?”

沈青山深呼一口气,昂起头看他,桃花眼微微睁大了,“不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我就要叫你霍止迟怎么了?”

似乎为了掩盖什么东西,沈青山语速飞快,“霍止迟霍止迟霍止迟……”

他神情嚣张,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十分欠揍。

“你同我一起回临安,却说与我没关系,”霍止迟眼中疑惑更甚,沉吟半晌道:“莫非倚宜是想与我窃玉偷香?”

“我……”沈青山顿时泄了气,他到底为什么要在奇怪的地方纠结,“我回去看奶奶不行么?”

霍止迟轻声笑了笑,“行,听你的。”

那笑就在他耳边,沈青山感到脊椎骨一阵酥麻,不自在的离他远了些。

霍止迟敛起笑容,慢慢地,朝他一点点的靠近。

“二位郎君可是要南下临安?”此时从船上下来一位大叔,看着他们亲切道:“若是去临安,可得上船了,我们准备起航!”

“多谢老伯提醒。”霍止迟应完又去看沈青山,眉宇透着淡淡的笑意,“倚宜,我们要上船了。”

眼见两人即将踏上船舫,忽然江奕的呼唤声传来,“公子且慢——”

沈青山回头,步伐顿住,海风吹的他披风猎猎作响,“怎么了?”

江奕疾速靠近,眼睛盛着沈青山的身影,亮晶晶的,他低声道:“车武欲谋反,陛下受伤了。”

霍止迟眉心高耸,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

前几天他安排春蒐时一点乱子没有,如今他要和倚宜南下临安了,就有人看不惯,来阻碍他们的计划了。

沈青山也疑惑,他知道车武,就是围剿他时跳的最高那个武将。

车武凭借他讨伐奸臣有功的名声,哪怕之后真闯了什么祸,也能从轻发落,只要不是“图谋不轨、刺杀皇帝”一类的罪名。

车武不傻,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举动?其中定然大有文章,可沈青山想不通,不惜舍弃车武,也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霍止迟替沈青山拉好披风,将他往船舫推去,有些不舍的注视他,“走罢,去临安。我处理完就回去,等我。”

“——”沈青山含糊的喊了一声,有些紧张,指尖发着颤,“还是我去看看陛下罢。”

霍止迟抿了抿嘴,知道他担心什么。

沈青山当过权臣,霍家也不看好他,甚至有些厌烦他,毕竟他权臣时未曾许过霍家什么好处。

相较于临安,沈青山更熟悉京城一些,何况叶听也在,楚望也不会伤害他。不管他怎么想,都无法否认京城比临安安全这一事实。

最后,霍止迟道:“我等你。”

他看着沈青山走下船,衣裳轻扫过,清减的容颜掩在披风间。他看着沈青山与江奕相谈甚欢。

船开了,安涿港离他越来越远,沈青山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忽然沈青山回头朝他招手,又说了些什么。只是风太大,霍止迟没听见。

半空飞鸟掠过,水面波光粼粼,却是如诗如画一般的别离。

霍止迟想,下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抱抱沈青山。

否则别离的孤寂会如浪潮,将他深深吞没。

楚望原先是没把霍止迟放在眼里,尽管他很强大,却有着非常致命的弱点——忠诚守信。

因为忠诚,所以不会反了他;因为守信,所以使命必达。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两点,他曾经狠狠的伤过沈青山的心。

故而在得知霍止迟向沈青山表达心意后,楚望并没有过多紧张防范,沈青山也如他所想,躲在清桐别院久久不出。

然而——

清明时节雨纷纷,楚望刚结束祭祀,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陛下,清明节大司马亲自抱着沈公子去了清桐别院,”暗卫道:“沈公子好像喝醉了。”

不过趁人之危罢了,不足为虑,楚望想着,不屑的笑了笑。

暗卫又道:“大司马每日午时,都给清桐别院送去桂花糕。”

楚望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觉得这般低劣的讨好手段,掩盖不了霍止迟从前干过的过分事,只是不自量力。

暗卫又道:“沈公子答应了大司马,过几日陪他南下临安。”

这下楚望坐不住了,眸光暗沉下去,脸色冰冷阴鸷。

他想,霍止迟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世上那么多人,却偏偏要缠着倚宜呢?

楚望叫来常德,“车武最近得了个美人,想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常德低眉颔首,恭敬的应下。

楚望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杀了美人,激怒车武,车武有恃无恐,加上他先前还杀了木氏姐妹花,车武定然会旧恨新仇一起报了。

楚望屈指轻轻敲击桌面,俊美的脸半明半暗。这一刻,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露出了锋利的爪牙,漆黑的瞳孔仿佛深渊,危机重重又迷人。

常德退下,顾执领命而来,“陛下。”

“嗯,春蒐之事都安排妥当了?徐雄呢?”

“一切尽在计划之中。”顾执拱手道:“探子来报,徐雄将会陪同雍州牧长子前来,参加春蒐。”

楚望沉思良久,也让顾执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养心殿,殿内暗香沉沉,却压不下他内心的激动。

很快,好戏就要开场了。

美人死,车武怒,派人夜里刺杀。半夜时,养心殿灯火通明,刺客尽数伏诛。

楚望坐在榻前,胸口包着厚厚的纱布,忽然肩膀轻颤。他掩面无声笑了起来,牵动伤口,一阵刺痛。然而这轻微的疼痛却更加刺激了楚望,他想到明日,沈青山与霍止迟私奔前,江奕会带去他受伤的消息。

彼时沈青山定然会抛弃与霍止迟同行,转而来养心殿找他。

光是想到沈青山担忧的眉眼,楚望就激动得不能自已,指尖不住的颤抖。

楚望磨了磨牙,笑容渐深。

他的好哥哥,马上就要来找他了。自己要表现得更痛苦一些才行,这样倚宜哥哥的目光就不会离开自己了呀。

就像多年前,冷宫里,沈青山会牵着他的手,会温柔的为他洗去脏污,也会边给他吹着气,边轻轻替他上药。

倚宜的一切,都该是他的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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