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春蒐篇5

徐雄皱了皱眉,对他目前处处受制于人的处境非常不满。想当初他也是一方枭雄,若非霍止迟和沈青山,他恐怕早已吞并凉州,一家独大。

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在雍州替雍州牧办事,来了京城还得听命于雍仁,那个草包。而且——

徐雄眼眸暗沉的看了看眼前的黑衣人,还要承他人情替他办事,实在窝囊,“楚望身边防守严密,岂是阁下说行刺便能行刺的?再者沈青山死而复生,凭借他对楚望的关心,保护更是密不透风。”

徐雄隐隐压下内心的怒气,“我们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对雍州牧也不好交代。何况兵马不足,对付霍止迟已然吃力,再多加楚望……请阁下不要为难我。”

徐雄说了一大堆,关系利害都点了出来,原以为黑衣人能就此打消这个念头,结果他莫名其妙的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沈青山很关心楚望?”

徐雄:“……”

敢情他说了一堆,这人就只在意这一点?

世人谁不知楚望是沈青山一手扶持起来的,倘若不在意,又怎会让他坐稳龙椅这么些年,又放任他如野草般疯狂成长。

徐雄认为黑衣人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在讽刺他,楚望不过一个傀儡,而他却畏手畏脚不敢下手。

徐雄狠狠拧着眉川,“阁下……”

“我明白你的难处,我也向你坦白我的诚意,”黑衣人点了点头,指节敲打桌案发出清脆的响声,“楚望身边的防守布局大概是……”

黑衣人一一将楚望身边的可用之人,如何布局的情况道了出来。

沈青山在隔壁越听越心惊。

原来他们早就做好准备,针对霍止迟了。也是,如今朝堂霍止迟一人独大,只有解决了他,权力才有分散的可能。

而没有霍止迟的守护,楚望就如拔掉犬牙的狼崽一样,不足为虑。彼时再胡乱给他套上一个罪名,又从宗室里挑出可以掌控的苗子。

万里江山,不在话下。

不过沈青山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先杀掉霍止迟再除去楚望,天下就能稳占一半,如今为何要冒险两者同时进行?

京城,天子脚下之地,即便春蒐能带将士来,也超不过一百。人马本身就少,为何还要分散针对呢?

这说明他们对这个计划很自信,十拿九稳之下无需顾虑太多。

紧接着沈青山又听到黑衣人对楚望的身边布局甚是清晰明了,虽然有些错误,但大体一致。

这么了解的话,应该是楚望较为信任的亲信。可既然是亲信,为何又要选择背叛?沈青山眉峰蹙起,不管怎么样,看来都得让楚望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了。

沈青山还想再听,却见榻上昏睡的男人悠悠转醒,霎时尖叫声不绝于耳。

沈青山为了更加清楚的听到隔壁的动静,在屋内转了一圈,此时离男人较远。叶元思倒是离得近,但他跟叶先生一样,不会武功,人又小,力气不足以压制。

沈青山暗骂一声,没想到那男人这么抗揍,苏醒得比他预想的时间还要早。他捕捉到隔壁轻缓的脚步声,来不及思索太多,拎小猫似的抓起叶元思,轻盈一跃,直从二楼跳下,遁入人群之中。

旁边正好是卖糖葫芦的小摊贩,沈青山借着高高的稻草靶子的遮挡,不动声色的往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瞄去。

果不其然,方才他们跳下的窗边,站着一个黑衣人,面容隐在阴影里。加上阳光灿烂,一抬眼就是刺眼的光,沈青山没能看清楚。

只是隐约觉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一是光线刺激的他泪花闪闪,二是他担心过久的偷窥会引来黑衣人的注意,遂作罢。

然而让沈青山没想到的是,那黑衣人靠在窗边愣了会神,竟也跟着一跃而下,滚入人群里。

还好沈青山为了保险起见,没有以为跳出酒肆就安全了,特意远离了些。黑衣人没找到人,又觉得自己一身黑在明媚的光下显得突兀,脚步匆匆进了巷子里。

彼时沈青山正故作带族弟出来逛街的哥哥,从稻草靶子上挑了一串最大最圆的糖葫芦递给叶元思。

沈青山道:“尝尝?可好吃了。”

叶元思知道他在做戏,虽然自己不爱吃,但是也伸手去接了。只是刚伸到一半,沈青山拿着糖葫芦的手指就缩了回去。

叶元思:“?”

这是什么意思?叶听教了他很多关于军事、庶务等等的知识,却没有交给他最基本的认知,所以他不明白沈青山的临时反悔是因为不舍,还以为又有突发情况,一颗心狠狠的揪着。

沈青山视线又转了一圈,给叶元思挑了一个适中的糖葫芦,“你吃这根罢。”他眼里闪着怀念,酸酸甜甜的香味萦绕鼻尖。

沈青山抽了抽鼻子,“无恙最喜欢吃糖葫芦了,这一串我要留给他……”

然后他就看见叶元思不知何时取回了那个小本本,低着头又在那里写道:X年X月X日,主公纠结再三,赠我一串糖葫芦,却把原本的圆润大颗换成了小的,因为大串要留给无恙。

叶元思圈起来无恙二字,紧接着在旁边打下一个问号,解释:此人未知。对主公了解甚少,还需努力。

目睹了一切的沈青山:“……”

他艰难问道:“你写这些有什么用?”

叶元思抬头,冷冰冰的脸映入沈青山眼帘,“宗长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成为主公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就要全身心的了解主公,包括但不限于人际关系、基础爱好等。”

沈青山:“……”

不是,叶先生都教了人孩子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

沈青山一阵头疼,又抽出叶元思手中的本子揣在怀里,语重心长道:“这些能留下痕迹的玩意最好别碰,毕竟你不能保证它会一直待在你视线内。倘若被敌人看到,将会是致命的一击。”

说着他弹了弹叶元思的额头,弹出一抹薄红,叶元思吃痛的捂着,总算有了点适合少年的生动表情。

沈青山满意道:“如果你真想成为那把锋利的刀,可以用心学,但不用照做。遵从你自己的想法,不让敌人猜到你下一步会做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叶先生那一套都是过去式了。”

沈青山边道边心虚的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确实没有叶听的身影后才松了一口气。

以叶先生的性子,今天他敢说叶先生闲话,赶明儿他能加倍还回来。尤其这人毫不忌讳,常常把他弄得哑口无言。

离开南御街后,沈青山去了一趟清桐别院,正巧碰上叶听要进宫,于是他长话短说将这件事告知了叶听。

“虽然这个计划泄露了,但难保他们不会继续执行。”叶听深思着,“待会我要先进宫提醒一下陛下,让他多注意些。主公可去将军府,也好让大司马早做准备。”

沈青山点了点头,脚尖刚转了个方向,又听见叶听道:“晚些主公来别院等我。若是大司马同意,我们三人可……”

沈青山脑海下意识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呼吸不禁随着叶听的停顿而凝滞,片刻后,他听见叶听含笑的声音,“……秉烛夜谈。”

沈青山明白自己又被耍了,立马回头狠狠瞪了叶听一眼,哪想他笑的更厉害了。沈青山遂眼不见为净,又带着叶元思回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霍止迟正捏着一道折子,眉宇紧锁,沈青山脱口而出,“怎么了?”

霍止迟怔然了片刻,“我拒绝了联姻,雍仁顺势想求娶庚华公主。”

联想到黑衣人跟徐雄的谈话,沈青山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雍州牧想借他们之手除掉霍止迟,而自己的长媳是皇室中人,他干涉起朝政更加理所应当。

“我倒是有个想法,明日春蒐,公主尊贵,非魁首不得求娶。”沈青山道,“只是这非长远之计,不知庚华公主有什么想法,可想过脱离皇室?”

“不知,改天让叶先生去问问,”霍止迟搁下折子,目光落在一旁的叶元思身上,苦大仇深般,“你今日一整天都跟他在一块?喜欢小孩?”

沈青山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让叶先生去问,接着又听到霍止迟孩子气般的提问,眨了眨眼睛,“昂,元思现在是我的贴身总管,你不觉得我养崽很厉害吗?楚望诚然,元思也会有一番成就。”

霍止迟扫了一圈他平坦的腹部,神情不明。沈青山却一下子明白过来,早前在临安霍家时,霍止迟就疑问过他还会生崽这件事,当下脸爆红起来。

霍止迟微微勾了勾唇,“嗯,我很期待。”

沈青山余光瞥见叶元思又在摆弄他的小本本,连忙将这事甩在脑后,咳了咳正色道:“霍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比如黑衣人。”

霍止迟的舒展到半路的眉目又敛了起来,他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后,他语气生硬道:“你监视我?”

沈青山见他虽然冷着脸,眼中却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紧张,知道他也是不放心自己,不觉轻声叹息,找了个借口支开叶元思。

沈青山走近了,倚在案几边,手撑着身子侧头去看他,几丝乌发垂下,散在细碎的金光里,“霍玄。”

霍止迟被他看着,腰板挺得更直,宛如即将受训的学生,难免紧张不安,“嗯,我在。”

沈青山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有事情我们一起面对,而不是瞒着,还美曰其名保护对方。倘若换做是你,我这般待你,你会不会气恼?”

他桃花眼微微下垂,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宛若淡青的天悬着一大片乌云,霍止迟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表现,“对不起。”

沈青山又倾身靠的更近,几乎把霍止迟牢牢禁锢在圈椅上,衣襟摩擦间,那缕乌发垂在他胸口。

沈青山指尖攀上,轻轻的碰了碰霍止迟喉间的骨节,桃花眼里闪过狡黠,吐气如兰,“我不想只成为你的软肋,我还可以是你的盔甲……霍玄,你会答应我么。”

霍止迟只觉有羽毛拂过他的心,一阵酥麻沿着尾椎骨传来,他几次紧握扶手又松开,竭力克制着才没有把人彻底拥入怀里,喉结滚了滚,嗓音喑哑,“我答应你……”

沈青山沿着喉结一路往上,碰了碰霍止迟的唇角,俯身凑在他耳边,呼吸温热,“那告诉我,你知道的线索好不好?”

沈青山弯着腰,没看见霍止迟闭上了眼,颈间冒着青筋,甚至额头覆上一层薄汗。他只瞧见霍止迟赤红的耳根,又觉得他全身滚烫,挨着他就跟偎在火炉旁一样,热得不行。

霍止迟鬼迷心窍一般,呼吸紊乱,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很大。他把白洵搜集到的信息全盘托出,期间未敢睁眼。

说完之后,他身子往后仰了仰,别过脸去想远离这种折磨,却没想到下颌擦过一团柔软,仿佛陷在云朵里,霍止迟顿时僵住了。

沈青山见自己目标达成,不再留恋,欲撤身离去,结果就像撞到了被火烧得通红的铁块上,不由得一颤。霍止迟环着他的腰,紧握着压向自己,不让他离去。

沈青山懵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抵在霍止迟胸膛,这时只觉有什么落在他头顶,如同和煦的春风。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也许霍止迟在他发间落了一吻,又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姿势极为不妙,于是沈青山开始挣扎,然后碰到一团鼓鼓囔囔的东西。

霍止迟闷哼了一声,带着浓郁的**,密不透风的裹着两人。

沈青山瞬间僵成石头不敢再动。

倘若上天给他第二次机会,他绝对不会采用美人计,而会直接严刑逼供。这下好了,玩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此时完全没有任何时间观念,一个百般隐忍,一个不敢动弹,脑中一片空白。

沈青山手都酸了,眨巴着眼睛道:“……叶先生找我还有事。”

霍止迟轻轻嗯了一下,又过了几秒才松开他。沈青山直起身子,脑抽似的竟瞥了一眼鼓囊的地方,结果搞得自己狼狈着夺门而出。

……徒留霍止迟在原地,无止境的煎熬着。

发生了这等事情,沈青山说什么都不敢再回将军府,一直赖在清桐别院,鸵鸟似的躲在屋内。

第二日,春蒐如约而至。

沈青山再怎么不想跟霍止迟碰面,也不得不再次相见。

五月的天空澄净明朗,宛若无暇的翡翠。成片成片的白云铺展开,吝啬的漏下一点金光。细碎的日光飘落,倏忽又钻进层层叠叠的绿丛间,消失匿迹。

各州诸侯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楚望走来,他身边跟着江奕,还有沈青山。

远远的,沈青山看了霍止迟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落座之后不久,鼓声擂起,震耳欲聋。沈青山坐在楚望身边,霍止迟一身干脆利落的劲装站在丛林入口,腰间悬着弓,背后背着箭羽。赤骥兴奋的喷着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楚望朗声道:“春蒐开始,朕期待诸位的表现!魁首可求娶庚华公主!”

此话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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