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微不足道的第一章

“我叫黎星,男,19岁,住在鼹鼠巷。

来这个世界之前是个学生。没神力,没魔法。每天晚上十点睡,睡够八小时。”

黎星坐在一张歪斜的木椅上,手腕被镣铐锁住,卡死在石桌设置的沉重锁扣里。他平静地直视桌对面的两人,温顺得不像个嫌疑犯。

年长的西里队长,下颌线条刚硬如石刻,目光锐利而沉静,听着黎星的废话,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按压着眉头的中央,消解一些钝痛感。

他身边年轻的记录员艾米,正用羽毛笔在纸上做着记录。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身份卡上——那猩红的特殊标记下方,清晰地印着“袭击培训官”的罪证记录。

艾米的心微微一沉。那个被同一名培训官烙上印记、在她救助时只会蜷缩发抖的底层少女形象掠过脑海,她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房间唯一的照明来自魔能壁灯,冷光将黎星年轻却缺乏生气的脸庞照得轮廓分明,也让他左脸上廉价艳俗的烙印更加显眼。

“平常就修理东西,坏的钟表、门锁、或者水管。收钱或者食物。”

“具体修理过些什么大件的东西吗?”西里询问道,试图了解他的活动范围和接触对象。

黎星低着头,像是在回忆,但他几乎没有描述任何细节,简短地回应:“酒馆的点唱机,杂货店的打字机……还有码头的升降机,修过一次。”

西里的走访证实了黎星靠维修维生的事实,不过,酒馆老板更多是在说他没品位拒绝好酒,怀疑他身上有传染病;杂货店老头则是说其冷漠“不通人性”,像个怪胎;码头工人仅道他“碰了几下,卡死的升降机就能继续运作了”,可能有夸张成分。

艾米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羽毛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她比谁都清楚队长的处境:上面给的指令就是尽快让这个案子有一个“体面”的交代。眼前这场审问,与其说是追求真相,不如说是在缺乏直接证据时,走个过场,给注定要套在黎星脖子上的绞索,编织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绳结罢了。

一个身上有烙印、有袭击前科记录又毫无背景的底层外来者,本就是最方便也最安全的替罪羊,优先级甚至低于那些真正与巴顿领主有仇、可能从中动手的显赫人物。

西里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黎星。两天前,领主巴顿大人的飞艇爆炸了,领主本人及三名护卫当场死亡,十余人重伤。”

“‘货流之书’记录显示,那天下午,补给的水晶箱是你扛上艇的,只有你一个人搬过那批核心水晶。”他用指节点了点桌上薄薄的文件。

“对,其他工友在休息。”黎星没有否认。

“但这不仅与水晶有关。”西里语气有些勉强,“引擎因温度骤降过载,指向防寒涂层失效。起飞前数小时,维修师吉姆旧疾发作,在场的你扶他去了休息点。他短暂昏迷期间无人证明你的行踪。吉姆确认你帮过他,但防寒层是否被你动过手脚,他无法作证。”

黎星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现在做好事也要被定罪了?我只是为了让我的风评好点。至于涂层的事,我不懂。”

西里愣了一下,没有回答黎星的问题,接着说道:

“码头的老杰克声称他亲眼看见你打开了伯爵专用的魔能水晶箱。而回收区看守今天报告说,少了几块标记回收的魔能水晶,我们合理怀疑,你调换了水晶。”

随后西里语速快了点,继续进行补充,“此外,有幸存者亲口指认,起飞前不久看到你进了领主的舱室区域。”

事实上,老杰克语无伦次地提到黎星在回收区“踢翻了箱子”,又说黎星“偷东西”,甚至夹杂着对黎星私生活的污蔑,颠三倒四的指控,全是情绪化的不信任和鄙夷。而幸存者确实有提看到可疑的人,但只是描述说有个黑头发的人靠近过伯爵的舱室区域。

西里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心底深处,一个冷酷的声音在说:承认吧,承认是蓄意谋杀。直接死刑至少比在矿坑里被折磨25年再死掉痛快。

黎星安静地听完西里的话,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像蒙尘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情绪。随后,他将责任分摊给混乱的码头、他人的疏忽以及巴顿领主自身的急切——

“我没打开过箱子,水晶的质量我不了解,我只是按照要求把它们扛到指定位置,为了面包。我和领主大人就像淤泥和星辰,毫无瓜葛,我没进过舱室,也没想过害他。飞艇……可能是因为没有好好检查?”

解释得很苍白,但,确实没有动机。西里盯着他。一个初来乍到、只求苟活的下层外来者,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胆量去处心积虑炸死一位领主?表面来看,这更像一场由多重疏忽酿成的惨剧。巴顿树敌众多,想他死的人排满一条街,但矛头指向这样一个背景清白的穷小子,似乎也找不到坚实的根基。

然而——那双灰色的眼睛深处,没有恐惧被指证的慌乱,没有蒙受冤屈的愤怒,甚至没有丝毫辩驳时该有的急切。这种绝对的漠然,在西里的直觉看来,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西里希望从这平静下能挖出一点证明蓄意谋杀的痕迹,哪怕是心虚,或是隐藏的恨意。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黎星大概率会被推出去,成为那个罪人。想起他的姐姐被巴顿侄子毁掉,又被巴顿一手压下并随便寻了替罪羊的往事,他心底涌上一丝愤怒。

“领主大人推行的《降临者限制令》限制了许多像你这样无特殊能力外来者的生存空间。”西里换了个角度,像是在探讨一个社会现象,试探性问道,“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听说过那个法令。我能力普通,能活着就不错。但恨领主大人?”黎星摇了摇头,表情相当坦荡,“这就是规矩。愤怒和仇恨改变不了规矩,也不能帮助我更好地活下去。”

这番言论显得冷酷。他否认了足以构成谋杀动机的强烈情感,同时似乎在暗示自己认命、遵守规矩,透出一种怪异的温顺,简直就是个纯粹不幸被卷入惨剧的底层人。

艾米笔下顿了顿。她想起了自己的爱人,那个被巴顿手下人构陷送入监狱、最终没能活着走出来的外来者。

愤怒和仇恨改变不了规矩?可规矩本身,就是由巴顿这样的人肆意妄为的刀。她看着黎星空洞的眼神,心中涌起复杂的同情。巴顿的死在她看来就是一种迟来的报应,她默默祈祷,希望这个青年不会死得太痛苦。

如果只是意外,按照奥瑞兰的法律,黎星因过失导致重大事故,致使一名贵族及多人伤亡、重大财产损失,在脸上烙印,判处强制苦役25年,和死了没有区别。因为发配到矿场危险度很高,少有人活着出来。

也许,这就是巴顿阴影下所有人注定的结局?审讯陷入了僵局。

沉重的门“砰”一声被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门外站着的并非警备所的人,而是一名穿着深色教会执事袍的男子,他手中捏着封有醒目教区火漆的卷轴,视线冰冷地扫过室内。

西里队长回过头,随后本能地站起身。诺尔顿的教会或许只有分发面包的神父和修女,但这身袍子和卷轴代表的,是直接来自教区中枢的权威——那远不是他这种边境警备所能抗衡的存在。

执事展开卷轴,将上面的印鉴直接亮在西里眼前:“此案相关卷宗及涉案人,即刻移交维罗妮卡大人裁定,警备所权限到此终止。接到新的通知之前,不得再进行任何无关查询。”

西里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身体,几乎是立刻应道:“明白。一切遵从指令。”

虽然紧张,但他更多的是感到一丝解脱——维罗妮卡直接干预,意味着这桩足以压垮诺尔顿警备所的天大麻烦,不用在他手上结案了。

“起,起来!”艾米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她快速解开黎星手上的小手铐,同时进来的守卫拿出了专门用于重犯的、由禁魔黑铁打造的沉重镣铐,铐在黎星的手腕脚踝上。

这举动与其说是为了防止黎星反抗,不如说是对上位者意志的一种仪式性服从——他在维罗妮卡眼中已不再是一个可以被快速处置的底层替罪羊,而是一件需要“特殊待遇”的物品。

镣铐的重量使黎星步履踉跄,他顺从地被推搡着离开这间压抑的审讯室,守卫沉默地架着他,抵达警备所幽暗且带着霉味的长廊尽头的房间。这里是警备所唯一能称为“接待室”的地方,为了接待维罗妮卡,尽可能地收拾得比平常好。

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欣赏室内挂着的新挂毯。她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金色的长发干练地束起。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掌控一切、令人下意识屏息的压迫感。

守卫强硬地把黎星推入房间,然后按在地上跪着。随后守卫迅速退出,木门慢慢地闭合。

窗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她的面容相当年轻甜美,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色。但任何在她面前的人,都无法将注意力停留在那份表象的精致上——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审视,如以及一丝……不知为何而来的不悦。

她是维罗妮卡,当今控制派的核心人物,一个情报网络深植于每一寸阴影下的冷酷裁定者。

“巴顿死了。”维罗妮卡看着黎星左脸的耻辱烙印,一丝冰冷的玩味闪过,“真叫人不爽。”

黎星垂着眼,试图维持麻木的表象,但身体在无形的压力下微微颤抖。

“码头乱,回收区没管好?维修师旧疾复发?领主急?”维罗妮卡向前踱了一步,鞋跟敲在地板上,声音不大,却像踩在人心上,黎星听见她轻笑了一声,“也许是意外吧。”

“但在我这里,”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没有意外。”

“你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个……在灰鼠街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的**斯?”

黎星在听到“**斯”这个名字时,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眼瞳深处,那层坚冰般的外壳裂开了一条极细的缝,流露出一丝被看穿、无处遁形的不自在。

维罗妮卡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涟漪,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又了然的笑意。

“你的计划,”维罗妮卡拽着黎星的头发,微微俯身靠近黎星,声音压得更低,这般靠近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亲昵,却字字如冰锥,“幼稚、可笑。没了巴顿,明天会有别人顶替他的位置,像**斯那样的蝼蚁,依然会死得悄无声息。”

黎星的头皮被扯着有些痛,虽说这点痛无关紧要。他对维罗妮卡的评价没什么想法,沉默着等她随便说,反正也不会改变结果。他完成了计划,杀死了巴顿,这就够了,别的领主继续作恶,那也与他无关。

“好吧,看样子你觉得我说得不对。”维罗妮卡盯着他,这死水般的平静让她感到一丝意外,甚至……烦躁。她松开黎星,坐在一旁的高背椅上,“因为你的复仇确实成功了?那飞艇上的其他人呢,他们或许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罪不至死吧?”

黎星没能理解维罗妮卡为何提起其他人。他们的死活,在他决定弄死巴顿时,就已经和那个恶棍的命运绑在一起了,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他讨厌被要求审视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黎星回答道,带着一种异常的固执。

维罗妮卡读懂了他的漠然。她玩味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评估般的审视。

她厌恶巴顿的**行迹,也不赞成黎星制造的、完全失控的爆炸。这愚蠢的复仇既危险又不顾后果,对秩序公然践踏,但动机纯粹,冷血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让她就这么看着他被送去执行苦役?按照这家伙的性情,没准会直接送死。

“死亡对你这种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来说,算什么惩罚?那反而是你唯一的解脱。让你这么轻易地解脱,”维罗妮卡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

不,他并不是一无所有。黎星没有反驳,默默地想。倒也不错,不需要思考怎样活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了。

“所以呢?”

“记住你的计划多么漏洞百出,记住你造成的无辜伤亡,记住你此刻的毫无价值。”维罗妮卡皱着眉,起身走向门扉,“接下来你会被送去追思回廊。死刑,是板上钉钉,但什么时候执行……”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由我决定。在等待的日子里,好好想想,你这条命,除了用来换取一个渣滓的死亡,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用处。”

在这个落后、人力资源不足的小镇,西里队长身兼多职,非常辛苦啊,让我们为这个队长点赞好吗?好的。[红心][红心][红心]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第五人格新赛季,打了11场排位拿下了11胜率的好成绩。[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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