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显然是脱衣显壮的类型。

他换上短袖睡衣，手臂乃至小腿的薄肌紧实，锁骨像两根坚实的横梁，撑起全身宽阔的骨架，给人压迫感异常强烈。

单看那张摘掉黑眼罩的脸，发丝柔顺，服帖地垂落耳际，眉目疏朗，看起来又十分青春男大。

浑身上下充斥着矛盾感的人。

“不是说你和夏油杰出国调研，需要一周的时间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千岁被他抱坐到怀里，一同看平板里的电视剧。

他靠坐床头，拖拽进度条，定位到两人上次暂停的位置，“那个啊，提前完成工作了——听说小猪咪你醒了嘛，赶回来看看会不会睡到变傻。”

“呵呵，很遗憾没成智障，不好意思噢。”

“放心好了~就算你开始流口水，我也不介意多养一只痴呆猫的。”

千岁扭脸，仰起头，饱含杀意地凝视着他；后者挑眉，一副“有种就来”的挑衅十足。

中央空调的电机运作和电视剧对话背景音糅杂，更突显室内的氛围紧绷。

一人一猫赫然起势，千岁挥爪直击他的正脸，后者毫不迟疑开启中性无下限术式，具象化的阿基里斯悖论仿佛一道天堑，无形地阻隔在当中。

千岁悄悄咬紧牙关，猫眼的竖瞳几乎缩成一线，其中鎏金如水波流转，像一轮金乌，逐渐耀阳夺目。

“咔——”

像玻璃收到撞击后的龟裂，无下限的屏障出现裂缝，千岁收回爪子，再次聚力重击，铜墙铁壁宛如被攻城沦陷，顷刻间灰飞烟灭。

五条悟缓缓勾起嘴角，放弃抵抗一般，陡然解除了术式。

猫咪破颜拳倏然突破障碍，破空袭来，精准击打他的脸颊，五条悟闷哼倒下，后背重重砸向枕头。

半晌，他朝天伸出双手，继而热情鼓掌：

“很强嘛，小胖咪。”

千岁吐出一口浊气，默默掬了把辛酸泪，满腔复杂难以言表。

唯有她自己清楚，刚刚的情况有多离谱——作为天道亲手创造的福神，她与诅咒天生相克，在绝对差异面前，咒力的作用在她面前近乎为零。

就像宿傩的手指，尽管她短时间内无法净化其酝酿千年的邪祟，但作为咒灵，即便是全盛时代的两面宿傩，依然无法正面伤害到她。

纯粹的人神压制当前，也能突破限制强行施展术式，啧……

该说不说，不愧是当代最强咒术师。

——总不承认是她修为太菜、技不如人吧！

为遏止心底羞愧持续蔓延，千岁冷哼，强行给自己挽尊：“如果我显出原形，你连释放咒力的机会都没有。”

五条悟显然兴致勃勃：“喔~那就期待一下猫咪老师真正的实力吧。”

千岁继续轻哼，侧过脸不与他视线相交，试图掩饰心虚：差点以为金手指失效，给天道巨巨丢脸了，我很抱歉……

五条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连连追问：“什么时候化形呀，我们比试一下吧。”

大哥，你是动物界的平头哥吗，成天只知道打架？

“呐呐，小肥咪的能力是什么形态的？速度，还是力量型？”

超级外挂型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实在不方便透露，再问就不礼貌了朋友。

“呐呐呐——”

“再问就挠你，你也不想被人知道最强打不过一只猫吧，先生。”她猛地出声，恶声恶气打断大白猫的追问。

五条悟一顿，不可遏止地忍俊不禁，笑得眼眸宛如一汪碧蓝浅溪，涟漪着一圈圈波纹。

她蹲坐五条悟的锁骨上，感受着他胸膛带起的阵阵抖动，忍不住眯眼觑他，青年仰躺在床上，白发凌乱散落，眉目溢满愉悦。

不戴眼罩、笑容满面的五条悟，周身凌厉消弱，看起来矜贵且幼态。

——但也无法掩盖他眼下隐隐可见的乌青。

千岁满脸嫌弃，“瞧瞧你的黑眼圈，和乌云有的一拼。”

“才三天没睡而已，我可是最强……”

“笨蛋！”她一尾巴呼上去，盖住他的双眼，恨铁不成钢地骂人：“就算是当世最强连续72个小时不睡觉也会死的！”

五条悟没撕下她的尾巴，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气息逐渐平稳。

片刻后，千岁没等到他的回应，慢慢松开尾巴，发现青年居然已经熟睡。

难得安静的五条悟，长睫毛像扇子般在脸上形成半弧，看起来纯良无害。

看来他真的累得狠了，居然秒睡。

她从他身上轻轻跃下，咬住被子一角，费力地往他身上盖。

“……真是个白痴工作狂。”她悄声嘀咕。

他和夏油杰这种级别的咒术师，每天还要007，像牛一样干活，看来咒术界属实青黄不接，也难怪会另辟蹊径，选择教书育人，培养接班人。

床上的人影登时一动，千岁草木皆兵，惊出飞机耳，刚想撤退，就被五条悟一把搂住，他紧了紧手臂，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她整只猫的脊背紧贴他的胸膛，只听到耳边响起男人沉稳而有节奏的心鼓。

大抵瞌睡都会传染，千岁打了个哈欠，扭动着调整最佳姿势，紧跟着掉进黑甜乡。

-

夏油杰收拾完客厅，凝神细听，发现楼上没动静，这才放下心看电视。

他有关注时事新闻的习惯，某些诡谲事件，很可能是由诅咒引起的。

这时，午间频道播报了一则新闻：

[昨日凌晨2点05分，琦玉市八十八桥，发生一起轿车失控撞击桥体事故。据悉，失控车司机涉嫌室内抢劫、绑架人质，在车祸事发前，正被警方全力追捕。目前，伤者已送至医院救治。]

屏幕播放着执fa记录仪的画面，只见事故车驾驶座整个凹陷进去，周围警笛长鸣，警察配合急救医生，从驾驶座搬下个血淋淋的人，后座的孩子的脸被打上马赛克，正被专人护卫。

记录仪画面不时颠簸，甚至有些模糊，周围的环境也十分嘈杂，没过一会儿，又转接到专业摄像机拍摄——记者赶到了。

现场突然爆发一阵兵荒马乱，只见一位警官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猛地抱住被劫持的孩子，哭得肝肠寸断，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据悉，被劫持的人质是现场一位警员失踪近五年的孩子，在这次追捕中意外被寻回。警方正为此次的事件搜集证据，包括人贩子的行为轨迹、同案人员、以及可能存在的潜在被拐卖的孩子……]

夏油杰默不作声，突然觉察到什么，把进度条回放到1分15秒，定格，放大画面。

青年的瞳孔霎时紧缩。

随后，他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石像，一动不动坐着，设置减慢倍速，不厌其烦一遍遍回放，终于，找到了稍微清晰的角度。夏油杰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左下角，赫然出现一节阴影，由于天色过暗，无法分辨颜色，似乎像某种生物的尾巴，不过由于动作迅速，只被捕捉到微乎其微的一点。

工作过程中，意外寻回失踪多年的孩子，料想大家都会以为是神迹。

这种日夜颠倒、努力工作换来的失而复得，该是一种怎样热泪盈眶的感激和庆幸，才能报答几分来自上苍的垂怜呢？

夏油杰沉缓地吐纳气息，收敛外露的情绪，他沉思片刻，拿过笔记本电脑，开始码报告。

一整个下午，客厅只剩下他敲打键盘的声音。

临近傍晚，二楼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打断了夏油杰的动作。

“五条悟，给我纳命来——！！”

夏油杰见怪不怪，默默合上笔记本，转眼，苦主的状子已告至衙门口：

“你知道五条悟干了什么吗？！”猫咪眼角飙泪，满脸受尽屈辱的悲愤。

“——他趁我睡觉，在我嘴巴旁边放话筒——我直接就被自己的呼噜声震醒了！！！”

她真的好不懂，到底哪儿得罪他了，天天搞猫心态。

夏油杰：“……。”

他嘴角狠狠一抽，猛地握拳抵住嘴巴，竭力绷住笑意。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下楼，满脸不以为然：“火气不要这么旺盛嘛，小猪咪。”

猫和狗果真天生敌对，和平不了一点！

猫咪背毛炸起，冲五条悟骂骂咧咧：“我讨厌你！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报仇的！！！”

直接判死刑立即执行吧。

她连五条悟埋哪儿都想好了。

夏油杰抱住发狂的猫咪，掩饰脸上的笑意，谴责道：“咳……悟，这次真的过分了，万一声音太大，耳膜穿孔怎么办？”

嗯？总感觉他这话也不像什么好话。千岁略有迟疑，但很快又被五条悟转移思绪，无暇分心。

“拜托，祂是神！哪里这么脆弱了。”五条悟不服气，大声囔囔。

“悟！”夏油杰蹙眉，满脸不赞同地警告了一声，他把猫放自己膝上，顺毛道，“我帮你揍他，好不好？”

“来啊，谁怕谁。”五条悟上下拨着墨镜，小声嘟囔，“反正呼噜声也不吵，很可爱么……这也哭，真麻烦。”

千岁耳闻他的碎碎念，气得一佛升天：“——今天看我不挠死你！”

夏油杰赶忙抱住她，搂紧怀里，轻轻顺着猫的脊背安抚。

这是什么一家亲场合吗？真碍眼。五条悟不爽，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在不满什么。

白发青年抿嘴，满脸不耐：“……喜久福让给你吃，总行了吧。本大爷的甜点可从不分给别人的。”

千岁剧烈呼吸着，不屑大喊：“呸！谁稀罕你的喜久福！”

“好了好了，”夏油杰温声细语地哄道，“给你买水果罐头，好不好？”

夏油杰平时都拘着她，不准多吃零食，以免吃不下饭。

他既然提这个，千岁可就不伤心了。

她瞬间气消，得寸进尺地说：“每种水果都要。”

“行。”

“——每种要两罐！”

“好，买。”

猫咪瞬间心情舒畅，瘫倒在夏油杰腿上，兀自享受青年的顺毛。

啧。五条悟烦躁地撇开眼。

——杰肯定被这只猪咪迷惑了，不然绝不可能这么百依百顺。

……

晚饭时间，桌面只有动筷咀嚼声。

“我刚查资料了。”

千岁耳尖一抖，自我保护机制“佯装失聪系统”启动，对五条悟的声音充耳不闻。

“猫的附耳能接收很远的声音，”五条悟自顾自地说，“——所以小坏咪，你不可能听不到，你就是不想理我。”

哎呦呵，你还怪明白的，老懂王了不是。

她朝天翻白眼，照旧不理不睬。

“小坏猫，限你五分钟内马上理我，不然的话——”

“悟，吃饭的时候不要聊天。”

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能管束五条悟的男人——夏油杰出声打断了施法。

啧。五条悟不情不愿地闭嘴，心底的不满犹如飓风过境，愈演愈烈。

“今天医院传来消息，顺平已经醒了，”夏油杰转向千岁，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他吗？”

哇！当然要去啦！千岁霍地把脑袋从饭碗里拔出来，猫眼里的小星星络绎不绝啪啪掉落：

这个小朋友可是她当下最伟大的作品——没有之一！自然得亲眼确认真正的神启了！

幼稚园小朋友和平1秒钟，吵架23小时59秒。

感谢小天使“应是天仙”送的营养液X2，非常感谢（啾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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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