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之前走了王子腾的路子才得来的九品小吏的差事被撸了。刚才又被贾母训了一顿，正是有火无处发的时候，贾宝玉此时闯了进来，可不就被当成出气桶了么？

就见贾政二话不说，抬脚就给了贾宝玉一脚，直把人踢个狗啃泥。

在场众人吓了一跳，贾元春顾不得自己身子重，就要去扶贾宝玉。

抱琴哪里不知道自家姑娘的想法？忙拉住她，指挥一旁的小丫鬟去把人扶过来坐下。

贾元春十分担心贾宝玉，她看得分明，贾政这一脚，是下了死手的，宝玉肯定伤到了。

往日，以贾宝玉一惯娇生惯养的性子，最是怕疼了。

可是现在，贾宝玉却是一声也没有，贾元春担心，别是真把人给踢坏了吧！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贾元春忙冲了过去，抬起贾宝玉的脸，才发现此时的贾宝玉，狼狈之极。额头上乌青一片，显然是被贾政这一脚踢得磕到额头了，配上他白皙的小脸，着实吓人。

正是这一磕，把贾宝玉给磕晕过去了。

这样倒是还好，最严重的却是他的双唇，上唇被咬破了，正在流血。看得贾元春心里一凉，可千万别破相了啊！

有个眼尖的丫头，看到地上掉了一颗白色的东西，似乎是个了不得的。忙上前捡起来，仔细一看，吓到失声尖叫。

“啊，这是牙！宝二爷的牙掉了！”

贾元春一惊，忙让人把宝玉的嘴掰开，仔细这么一看，两眼一黑，差点撅过去。

贾母一下子就急了，抖着手指着贾政，骂道：“这是你唯一的嫡子！又有那样的来历，他可是二房将来的指望了！你要是把他打坏了，二房将来要怎么办！”

贾母是真急眼了，忘了此时在花厅里的，还有李纨母子。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母子两个，在老太太和二房诸人眼里，压根就是隐形人。可是此时亲耳听见一向对他们母子很关照的贾母说出这样的话，说李纨心里不恨，她自己怕是也不会相信。

手被一只小手拉住，摇了摇，李纨回过神，垂眸就见自家儿子贾兰正关切的看着她，无声的安慰她。

蓦地，李纨释然一笑。他们偏心又如何？她可是曾经听过大伯贾赦心声里说的，他贾宝玉，就是块顽石，根本不是什么有造化的人！二房想要靠他翻身，纯属痴人说梦！

倒是她的兰儿，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爱读书，又会读书的人，既然那些人想要拿鱼目当珍珠，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不是么？

既然这些人不把他们当成自家人，她也不必总是讨好他们了。反正她的兰儿是二房的长房嫡孙，将来分家时，只要请来东府的敬老爷，和隔壁的国公爷来主持分家事宜，她的兰儿总不会吃亏。

与其在这里讨好这些没眼光的人，她还不如去讨好那两位呢！

想清楚后，李纨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这是她自丈夫贾珠去后，再没有展露出来的笑容，看得贾兰一愣一愣的，想不到他的娘亲笑起来，竟是如此的好看。

贾兰脱口小声说道：“母亲应该多笑一笑的。”

李纨一愣，继尔又笑了。

“是啊。”声音细若蚊讷，语气里，却是难得的轻松。

听贾母又提起贾宝玉那所谓的祥瑞造化，贾政更生气了。

“这样的话，母亲往后还是少说为好。就如当年大哥说的，皇家才是大周最尊贵的一家子，他们尚且没有这般的祥瑞，我一个贾家的嫡次子，一事无成，凭什么我的儿子，就能带着如斯祥瑞降生呢？”

这块所谓的“通灵宝玉”，别是她王氏自己找人弄出来的吧！

当年贾宝玉降生时，王氏和接生的那些人都说从宝玉的口中掏出了一块美玉，这孩子竟是含玉而生的。当时贾政和贾母一样，高兴的什么似的，心里未尝没有如此祥瑞的孩子竟然降生于他这一房的骄傲。说不定哪一日，他就能压过贾赦，成为这诺大的荣国府的主人。

加上这些年，王氏和贾母一直向周围人述说着贾宝玉的不凡之处，贾政的这一念想，一直没有消失掉，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信不移了。

然而，经历过几场变故后，贾政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终于不再被贾母和王夫人影响，逐渐看清一些事。

他一指贾宝玉：“你看看他，好色，不喜读书，不知人情事故，不懂看人脸色，这就是个废物啊！二房想要指望他？我还不如指望兰哥儿呢！”

说到这里，贾政泪流满面。他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当年第一次听到贾赦心声里对他和二房的曲曲时，他还很不服气。总以为是贾赦看不得他好，才会到处编排他和他们二房。

结果，现在这么一看，人家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这一番话，把在场众人都给说沉默了。仔细想想，贾政这话，虽然不全对，却也没有冤枉贾宝玉。

贾母默然无语，这些话，贾母未尝没有想过。

可是想到了又能如何？

不管最初对贾宝玉的疼爱是因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即使是养个阿猫阿狗，也都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人？而且，他们付出的沉默成本，也太多了些。

良久。

深吸了一口气，贾政说出了自己的述求：“王氏做出那样的事，已经不适合成为我们这一房的当家主母了。”

贾母抬眸：“你待如何？”

“我要休了王氏！”

贾元春捏紧帕子，心里无比的凄凉。这就是她的父母！父亲是个迂腐的，只知道死读书。自诩是读书人，高人一等，从来也看不上纨绔作派的贾赦。可他却看不明白，即使对读书并不怎么上心，兄弟两个如果真一起下场参加科举，哪一个能考中，还真不好说呢。

贾政如此自命不凡，不过徒增人笑话罢了。

至于她那位母亲，一个女人能做到被娘家放弃，也是个极大的本事了。

贾母气极，用力敲了几下拐杖，骂道：“说的什么浑话！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王氏都是为了谁才做的那些事！如果不是丈夫实在扶不起，有出息的长子被逼死，小儿子一味的天真不知世事，她何必做这些有损阴德的事！”

“现在倒好，你却为了这个原因，要休了她！我便是这么教导你的不成！”

贾政被贾母训得脸色不好，他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低着头，乖乖被训。

看到贾政被说得哑口无言，贾元春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是她身为贾政的女儿，并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贾母继续输出：“我且提醒你，王氏当年可是在老国公和老夫人病榻前尽过孝的！属于‘三不去’之一！还有，王子腾可不是好惹的，他如今会答应这样处置王氏，不过是不想因为一个王氏，影响到整个王家女孩儿们的前程罢了！万一把王子腾惹急了，你能扛得下他的怒火报复不成！”

一番话说出来，把个贾政说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良久，贾政站起身，辞别了贾母，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既然王氏休不得，他也不挣扎了。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去隔壁问一问贾赦。他如今这般模样，还有什么办法可补救吗？

贾母枯坐许久，等她回过神时，身边除了哭到眼睛红肿的元春外，再没有其他人。

贾母叹息，元春抬起头，关切的看向贾母，“祖母？”

贾母拍拍她的手，怜惜道：“好孩子，你也莫要伤心了。别忘了，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出事啊。你放心，你母亲只是被关进佛堂里了，有我在，不会让她受委屈了的。”

贾元春点点头，现在的她，也只能选择相信选择相信贾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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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