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长安城中,没人知道段十四,但无人不知段厂公。

自打皇上遭了难,卧床不起,天下便成了摄政王的天下。

朝廷内外,自然有不少与摄政王政见不合、阵营不同、或曾有龃龉的官员。新君上位,难免要清洗朝堂,拨乱反正。

故而摄政王掌权之后,连续两三年,朝堂上下、甚至整个长安城,都并不安宁。

而这种抄没家宅、捉拿官员家眷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东厂的身上。

东厂名声本就不好,清平帝在位时,因着不受信任,也算沉寂了些许时日,淡出了朝野。

但如今不同了。

如今,谁人不知,如今东厂掌权的那位段厂公,是摄政王殿下豢养的鹰犬。

那位段厂公如今年不过弱冠,据说当年还在襁褓中时,便被上一任厂公段崇收为义子。十来岁时,老段厂公将他派到摄政王身边,他却为了讨好摄政王,亲手将自己的义父斩于刀下。

听说,当时他生生刺了将近二十刀,一地的血,老段厂公的身体都被戳成了筛子。

众人都道,哪里会有这般恩将仇报,心狠手辣之徒?

东厂番子,本就是一帮恶霸,那位新上任的段厂公,更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朝中的官吏们自然是怕他。无论是许家残余的党羽,还是曾经受过贿、犯过事的官员,都害怕听到府门外哒哒而来的马蹄声。

那位段厂公,生来不会敲门,更不懂什么是先礼后兵。他手下的番子们会径直破门而入,至于是就地屠杀满门,还是将一家老小绑入东厂的大狱,就要看段厂公是如何命令的了。

而长安的百姓们,多少也见过那位年少的厂公办案归来、当街纵马的模样。

一匹漆黑如墨的良驹载着段厂公疾驰而去,身后的番子们策马跟随。刀刃上没有干透的血迹,在闹市的青石地面上淅淅沥沥地滴了一路。

如此几年,段厂公的名声越来越坏,成了能治小儿夜啼的良方。

比会吃小孩的老虎还管用。

不过,名声这种东西,向来是东厂人最不需要的。

任凭长安城中,东厂和段厂公的名声传得如何沸沸扬扬,东缉事厂都一派风平浪静,井井有条。

东缉事厂占地颇广,数百个番子,都是住在东厂之中的。缉事厂中还设有大牢,不过因着修建年月太久,所以墙壁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偶尔审讯罪行严重些的犯人,还能隐约听见受刑的惨叫声。

不过东厂中人,早就习惯了。

这日清早,缉事厂的大门被打开了。

远远的,便见有一人策马在前,其后跟了是来骑人马,一路小跑而来。

赶在长安城中纵马的,除了东厂中人,再没有别的了。

守在门口的番子们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

便见那匹黑马一路行来,马上那道高挑的身影,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拽着一根绳索,绳索上拴着的,赫然是个衣冠不大齐整、狼狈地跟着马匹一路跑得跌跌撞撞的武官。

到了门口,马上之人单手勒马,骏马嘶鸣着扬起前蹄,在东厂门前停了下来。

“厂公,您回来啦!”门口那番子一开口,便是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

马上之人嗯了一声,嗓音沉郁,带着两分沙哑。

他翻身下马,分明是颇为高大的马匹,他下得却极其轻松,如履平地。

墨色的衣袍随着他动作翻飞起来,看上去飒爽又漂亮,极其赏心悦目。

但这人的面容,却冷峻极了。

他生得颇高,身量修长,肩却宽阔。他眉眼生得疏冷,单眼皮,眼尾微微向下,嘴唇又薄,一眼看去,便是极为冷戾,又难以接近的模样。

他握着那道绳索,像拽了只牲畜一般,手下一挽,往前一拽,便将个人高马大的武将拽得一个趔趄,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头也没回,大步走到门口的番子面前,将那绳索递给了为首的那个番子。

“通敌,与突厥有书信往来。”他言简意赅,声音没什么感情。“派人去审。”

那几个番子连忙行礼应是,带着那武将,以及后头零零星星的家眷,一并送走了。

那武将只一个劲地喊冤,后头的家眷们哭成一团,远远看去,可怜得很。

来往的百姓纷纷侧目,小声议论,都道东厂的太监们,又上大臣府上抓人去了。

段十四却目不斜视,单手握着另一只手腕活动了几下,抬眼看了送进东厂的那众官员家眷一眼。

旁边便有番子上前,替他牵过了马。

“厂公此番去得久,想必又是个要犯了。”那番子笑眯眯地道。“咱们哥几个还说呢,能花厂公大半宿时间的犯人,想必滑头得很。”

段十四看向他,嗯了一眼。

他生得高,看人的时候显得居高临下的,加上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眼尾下斜,目光又冷,便显得他神情冰冷又倨傲,像只站在山崖上的鹰。

不过,番子们早就习惯了。

他们厂公,虽说寡言少语,性子又冷,待他们这帮手下的人也疏离得很。

但厂公也不是针对谁,他就这样,就算是对着摄政王殿下,也是冷冰冰的。

人都道他们厂公是只摄政王的鹰犬,才不是呢。鹰犬尚会对主人摇尾讨好,但他们主子,却是把没什么感情的刀。

指哪杀哪,见血封喉,脊梁也像刀刃似的,从不对谁弯下来些。

对他们下头的人来说,这也是好事。

厂公办事利索,他们要承担的责任还少。更何况,摄政王殿下还向来信任他,连带着整个东厂都扬眉吐气,赏赐和待遇也跟着上了几个台阶。

故而,东厂里这群认钱不认人的太监,对他们这个冰冷的厂公,还是颇为感激和尊敬的。

故而,段十四只简单应了一句声,这番子面上却笑开了花,连道厂公辛苦。

就在这时,跟着段十四一同前去的一个役长牵着马走上前来,笑着道:“岂止是滑头?这老家伙早几个月就准备好跑路了。要不是厂公在,咱们这次怕是要扑空。”

这役长姓赵,在东缉事厂是出了名的话多。

番子忙嘿嘿笑道:“厂公辛苦!属下给您拴马,厂公快进去歇歇!”

段十四嗯了一声,便抬步往东厂大门中走去。

就在这时,后头响起了一道声音。

“十四哥哥!”

清澈又明媚,如黄鹂出谷,又像石上清泉,骤然,周遭都被照亮了几分一般。

段十四回过身去。

少女提着裙摆,颇为努力地朝着他跑来,有些气喘吁吁的。一身浅绿罗裙,跑起来衣袂翻飞,像只翩翩飞来的小雀儿。她乌发挽成了髻,头上青翠的玉饰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轻轻晃动,几缕发丝散落下来,落在她瓷白的颊边。

她眉眼隽秀,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熠熠地闪着光。

段十四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他自幼不懂什么喜好,对没有深仇大恨的人,也从来没什么喜恶。

在他接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上下级之间的命令和服从,目的相同时的合作、以及目的不同的对立。

这在他的价值关里,就是人与人之间全部的羁绊。

唯独面前这个小姑娘不大一样。

她没什么目的,也总没什么事要自己去办,却偏偏喜欢来找自己。

段十四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过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永宁公世子的妹妹,对她有求必应,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于是,他耐心站在原地,等着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停在自己面前。

他低下头,就见这个堪堪有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正抬头看着自己。

“好巧哦,十四哥哥!”小姑娘脸颊有些红,像是累出来的。

她笑起来极其明媚,但眉梢唇角又有几分收敛,瞧上去像朵含苞的桃花。

段十四尚不懂,这种神情叫害羞。

“刚才我刚好路过,看到你啦,就来打个招呼。”

小姑娘眨眨眼,说道。

段十四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的裙摆。

浅绿色的罗裙下摆染上了尘土,裙下的绣鞋也灰扑扑的,一看就是跑了不近的路。

她在撒谎。

不过,对于下属来说,主子撒没撒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等命令,服从就够了。

故而,段十四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拆穿她,只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命令。

不过,根据他的经验,小姑娘应该跟从前一样,仍旧对他没什么要求。

只会像只在屋顶上踩点的猫儿似的,小心翼翼,同他聊些没用的废话,再请他陪她干一些没什么目的的闲事。

鉴于段十四的本质比较又臭又硬,所以准备让段十四晚一点开窍,再安排个追妻火葬场~

想想就兴奋,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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