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当啷——”

琵琶声铮铮入耳,伴着曲子,众女们甩起衣袖纷纷舞动身子,宁菘蓝也不例外。

她瞥着斜后方那人的动作,依靠自己多年学舞的经验勉强跟上了节奏,不至于叫旁人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动作衔接间仍有些凝滞,这分秒的破绽逃得过房中众人眼睛,却逃不过正坐其前的褚拭雪的眼睛。

他低头抿了口花梦染递来的酒,饶有兴致地盯着宁菘蓝,她虽然对动作不熟悉,但是身体软,也有经验,照猫画虎也漂亮得很。

此女,真是不负盛名。

很早之前,褚拭雪就听闻过宁菘蓝。其父宁飞掣是当朝威名赫赫的飞燕将军,从无名兵卒一路爬上将军的位子,多次参与边关战事,于国有功。某次回京述职,正赶上宫宴,宴上对宁菘蓝母亲谢问凝一见钟情,誓要将谢问凝娶回家,便自请留在京城,甚至甘愿为此交出兵权,好在皇上本就念其有功,并未收回。

谢问凝呢,则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婉贤淑的美名也是闻名京城的。若换做旁人,面对一个大老粗将军的追求指不定背后多嫌弃,但她不同,她反而觉得宁飞掣真性情、真君子,纵然有众多追求者,却还是独独选了那个宁飞掣。

二人便这样喜结连理,婚后第一年有了宁菘蓝嫡兄宁泓煜,第二年有了宁菘蓝。

而在二人的培养上,宁飞掣主要负责宁泓煜,谢问凝则主要负责宁菘蓝。夫妇二人齐心合力,将儿子培养成了如今的少将军,女儿培养成了京城第一贵女,教子有方的美名传于天下。

且宁飞掣此人极为忠贞,在当今人人三妻四妾的时代,他却独守谢问凝一人,二人夫妻恩爱至今,京中谁人说起来都啧啧称奇。

宁菘蓝在这样的家中长大,日后嫁人却莫名成了“妾”,还与他人共事一夫,她心中不知得多恼。

宁菘蓝对褚拭雪这纷繁复杂的心思全然不知,她强忍从手腕脚踝间隐隐传来的不适感,仍然卖力跳着舞,寻找琴谱的踪迹。

褚拭雪一看宁菘蓝那时不时飘走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找什么。他将手中扇子往旁一搁,从怀中掏了会儿掏出一本书,将其卷吧卷吧放在手中,又轻巧地用书勾起花梦染的下巴:“花娘,今日我为你带来了一份礼物……”

宁菘蓝本飘忽的眼神突然一定,定在了眼前人的手上,角度刚刚好,让她非常清楚的看到了那封面上所写的“梅花琵琶抄其一”,正是慕绮大师留下的那本琴谱。

只见花梦染被褚拭雪挑着下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缓缓伸手想接过那本琴谱。

宁菘蓝将眉一皱,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舞蹈动作,快速旋了几个身,借着旋身的掩护不断靠近褚拭雪他们,直到最后彻底逼近,她一个扭腰将自己靠上褚拭雪另一个膝盖,顺势坐下,又将双手抬起,附在了褚拭雪那拿琴谱的手上。

“郎君。”

她吐气如兰,将头颅轻轻靠在褚拭雪肩膀,侧过脸直冲他颈窝吹气。

褚拭雪本就是为了钓她才说那话,可真将人钓来他又傻眼了。

一个女孩家…怎么,怎么上来就坐人腿、冲人吹气……!

褚拭雪被那几缕气息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平日里他从不让人近身,更无人敢近他身,故褚拭雪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近的接触,别说坐腿吹气了,就连普通的牵手拥抱都可以说没有。

胆子太大了。

褚拭雪将书放下,抬手便想推开她,可不想宁菘蓝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胳膊往上一搭,娇滴滴的就开始了:“郎君莫要推开,求您,求您也怜爱怜爱姝儿吧。”

一句话,恨不能拐出个九曲十八弯的声调,许会让旁人听起来心猿意马,可褚拭雪,简直浑身不自在。

而本趴在褚拭雪另一个膝盖上的花梦染早把自己弹开了,她默默想,天知道是哪冒出来个奇女子,敢这么坐在主子身上,真是勇猛无畏。

“……姝儿,这么心急啊?”

褚拭雪低头望向怀中人,眼神幽深,宁菘蓝也含着笑回望。

房中众人此时呆的呆傻的傻,他们见过迫切攀权附贵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迫切的。花魁娘子还坐在那,这姝儿就敢去勾引人家的客,这不是公然的挑衅吗?

跳舞的姑娘们此刻也停了,奏乐的也停了,一个个悄悄看向站在一旁的花梦染。

花梦然被看得无奈,只好轻咳一声,强行唤来自家主子的视线,褚拭雪也知道今天这戏是不

用再往下唱了,便道:“罢了,花娘你们都下去,今日我和姝儿谈谈心。”

“是。”

花梦染很是乖巧地推开了门,带着众人离去,包房门关闭,将众人奇怪的目光尽数遮挡。

“这姝儿好生奇怪,前不久还在为上个客人神伤,怎的今日就如狼似虎。”

“切,我们这种身份爱上客人本就荒唐,她如今清醒了不好吗?”

“她敢抢花魁的主顾,最好祈求今日那人就将她赎了,否则以后可没她好果子吃。”

众人议论纷纷,花梦染却像没听到似的,缓步离去。

屋内,宁菘蓝还在褚拭雪腿上坐着,只是胳膊稍有点累了,将其放在褚拭雪胸膛上歇息:“客人,您刚刚要送给姐姐什么东西啊?”

“……”

褚拭雪不答,将放在一旁的曲谱拿起又扔开,扔到了房间角落的位置,才说:“你想要?”

宁菘蓝的视线随着曲谱的抛物线一路落在地上,看到曲谱轰然落地,她急得倒抽一口凉气。慕绮先生是她的师叔,也是她极敬爱的长辈,长辈的遗物被这样对待,宁菘蓝简直想当场抽褚拭雪几个嘴巴。

“想要,姝儿想要。”她勉强压下心中那份气。

“哼,”褚拭雪哼笑一声,一手支着身子,一手搭在旁边桌面,以极疏离的语气又道,“是姝儿想要,还是太子侧妃想要?”

“您说什么?”

褚拭雪突然伸手,一个用力将人抬起,将人好好放在地上了才道:“宁娘子,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也好。”宁菘蓝站直身子,沉默片刻,一歪头,将蒙在面上的面纱去掉。

褚拭雪看到面前熟悉的脸,忍不住弯弯眼睛,礼尚往来也把自己脸上的伪装撕掉了,暗沉粗糙的一张皮下,露出了玉貌昳丽的一张脸来。

“又见面了,真是甚是有缘。”褚拭雪寒暄。

可宁菘蓝没这闲功夫和他打太极,直截了当:“你将自己的行踪送到我面前,不就是等着我来找你吗?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嗯?”褚拭雪一皱眉,“我送什么行踪了?”

“……少装。”宁菘蓝讨厌这种满嘴弯弯绕的人。

“噗……”褚拭雪被她的表情逗笑,“好吧,今日见这场面的确也有我的促成,我知晓你想要这份曲谱,正好,我也有些东西想从你这里得到。”

“但问无妨。”

“中秋宫宴那日,你都做了什么?”褚拭雪收敛了笑,眼神认真起来,“我劝你想好再回答,毕竟我是带着答案来向你提问的。”

“那日啊……”宁菘蓝不准备说得太明白,她不知道褚拭雪是出于何种目的来质问她,但是她知道不可落人话柄,“救了条幼蛟。”

“可化龙的那种,幼蛟?可据我所知,没人觉得那是条幼蛟。”

“没人觉得不代表他不是,未来之事谁人可以预料呢?”

她莫不是知晓了什么?

褚拭雪心中怀疑,试探道:“宁娘子救它是出于同情还是有些别的心思?要知道,常人可不敢救一个畜生。”

宁菘蓝闻言突兀的一瞪,他怎么能骂人呢?

“我是道家人,多救生灵给自己积德,不行吗?”

褚拭雪一愣,连道家人都出来了,这人的嘴……

“嗯,好。”他口上草草附和,紧接着转移话题,“听闻道家人都会算命,我很好奇,你会吗?要不算算,你救的那只蛟生于何处,又会到何处去?”

“那只蛟啊,生于宫墙,去…去向自由天地。”宁菘蓝胡编乱造。

褚拭雪听到这话,半放下心,最起码她应该不知道太多。

他们兄弟二人的确生于宫墙之内,但绝不会去往自由天地,他们只会拼了命往那最深处爬,爬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将所有仇人一一绞死。

宁菘蓝并不知道正是这一句胡话打消了褚拭雪的怀疑,她只一心盯着那本曲谱,不想让师叔的心血蒙上尘土。

“罢了,你去捡起来吧。”褚拭雪看着她那望穿秋水的模样,心中无奈,全世界是不是只有这些东西才会引起她的注意。

宁菘蓝闻言立刻动了,她看也没看褚拭雪,而是走过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谱子拾起,轻轻拍几下上面的浮土,虽然大部分土能擦掉。但是还是有会很多污渍在上面,宁菘蓝左看右看,面上凝重。

看她那臭着的一张脸,褚拭雪想起她对慕绮作品的看重程度,也有些不自在,摸摸鼻子说:“别急,那是誊抄版,正版的,还在我那书房放着。”

“誊抄版?”宁菘蓝瞪了瞪眼,“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刚刚看到那玩意就两眼放光,像条看到骨头的小狗,我哪里栓的住你。”褚拭雪又嬉皮笑脸起来,嘴巴欠得一如既往。

“你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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