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帝的寿宴办得异常隆重,不仅邀请了各国使臣进京祝寿,在寿宴前夕,皇宫内每日笙歌不断,宫外举办的游灯节更是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随着年岁增长,祁帝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
他时而兴致勃勃地召来舞姬助兴,时而又毫无预兆地暴怒,将那些无辜的舞姬当场处死。
起初,被召入宫的舞姬们还满怀憧憬,幻想着能被陛下看中,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当一车车穿着舞裙的尸体从宫门运出时,恐惧开始在舞坊中蔓延。
没人敢再踏入那座吃人的宫殿,但这由不得她们选择。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皇宫内扩散。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祁帝的怒火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祁帝下令举办的游灯节更是荒唐。他要求每晚的花灯必须各不相同,银龙卫会严格检查,一旦发现重复的灯笼,制作灯笼的商人就会命丧黄泉。
民间对皇室的怨气早已积蓄多时,如今祁帝愈发疯癫,百姓更是怨声载道。
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一个惊人的传言:十三年前姜家谋反案,根本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的冤案。
“祁帝德行有亏,作恶多端,这是上天要亡我大祁啊!”
这样的窃窃私语在坊间不胫而走。当这些传言传入祁帝耳中,他勃然大怒,立即下令锦衣卫捉拿散布谣言之人。
本该举国欢庆的寿辰,却让整个祁国笼罩在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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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内,茶司隶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们陆大尚书可真是个大忙人。”
姜多善刚踏入门槛,闻言展颜一笑:“茶司隶,好久不见。”
不知为何,茶司隶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慌忙转身抹去眼泪,再转回来时,却见姜多善手中捧着一盒棋盘。
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和他的约定。
此时,卡若尔听闻陆月到访的消息,正朝茶司隶的住处走来。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茶司隶的哀嚎。
“不可能!你一定是作弊了!”
姜多善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承认吧,你就是下不过我。”
“我天天和仆人练习,就为了有朝一日能赢你!”茶司隶抓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还是输!”
姜多善拿起桌上的西瓜咬了一口:“大概是因为智商差距吧,我一直都比你聪明。”
见到卡若尔进来,茶司隶立即求救:“二哥,你来跟我下一局!”
卡若尔拗不过茶司隶,无奈应战。
谁知这一局让茶司隶更加绝望,不到三十子,卡若尔就轻松取胜。
卡看着弟弟萎靡不振的样子,卡若尔安慰道:“要不,再玩一把,我可以让你的。”
茶司隶幽幽道:“二哥,你这话更伤人了。”
姜多善拍拍他的肩:“别灰心,说不定你只是比我和卡若尔笨一点,世上总有更笨的。”
茶司隶:“呵呵,你又在拐着弯骂我。”
姜多善狡黠一笑:“哎呀,这下倒是聪明了。”
茶司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想起以前宫里的仆人陪他下棋时总是故意认输,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棋艺高超,而是出于畏惧,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沮丧。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真正的朋友。几位兄长与他并不亲近,仆人们对他是又惧又怕。唯有姜多善,从不畏惧他的身份,真诚地与他相交。
正因如此,尽管他们相处的时光不过寥寥数日,姜多善却成了他十二年来最怀念的人。
“天色已晚,街上的游灯会开始了,一起去看看?”姜多善提议道。
茶司隶无精打采:“不就是些破灯笼,有什么好看的。”
姜多善似笑非笑道:“是啊,不过是些破灯笼,有什么好看的。”
她想起今早在茶楼里,荀良戏谑的话语:“可就是为了这些'破灯笼',已经死了多少无辜的商人?这就是皇权啊,一念之间就能决定生死。”
游灯和舞姬事件引发了朝野震动。不仅荀良等人频频上书劝谏,就连一向明哲保身的文官集团和武将集团也纷纷进言。
然而祁帝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动辄斩杀劝谏的大臣。
这下,不仅民怨沸腾,连官员也对陛下的癫狂越发的不满。
姜多善觉得事有蹊跷。
前几年祁帝虽年事已高,但神志尚且清明。不知为何今年突然性情大变,暴躁易怒,嗜杀成性,宛如中了邪术。
但是皇帝的饮食与生活起居都是银龙卫在严格监管着,姜多善难以插手,于是她便将观察到的症状告诉附子:“陛下眼白处似乎有个墨绿色的斑点,时隐时现。”
附子沉思片刻:“小主,陛下可能是中了巫毒。当年游医东夷时,曾见海巫施展此术,无需见血就能隔空杀人,中术者眼中会出现异色斑点。只是会此术的海巫极少,太医们未必知晓。”
谁会对祁帝下此毒手?
随着调查深入,姜多善惊然的发现,当今皇后正是东夷公主,而她身边的徐姑姑,正是一位海巫。
作为枕边人,皇后为何要对祁帝起杀心?
姜多善脑海中浮现出朝矜公主的身影。这位被指婚南疆的公主曾在宫中大闹,显然极不情愿。而朝矜是皇后的掌上明珠,为了女儿,皇后很可能铤而走险。
皇后没有实权,无法改变祁帝的决定。那么,让祁帝消失就成了唯一选择。
祁帝要被谁杀了,姜多善并不会阻拦,毕竟是他下旨将父兄腰斩的,但皇后很可能知晓当年姜家谋反案的真相。
二处的乌鸦卫遍布皇城,甚至在皇宫内也有眼线。这是祁帝默许的,他要让天下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包括他自己的寝宫。
这给了姜多善可乘之机。她命令乌鸦卫秘密探查皇后寝宫,果然找到了那盏灭魂灯。
那夜,皇后正准备就寝,突然所有宫女都无声倒下。镜中,姜多善如鬼魅般现身,身后站着司礼监的乌鸦卫。
吏部尚书陆月怎么会和司礼监那群乌鸦勾结在一起?皇后的背部突然冒出了冷汗。
皇后虽然受到了惊讶,但她还是强装镇定道:“陆尚书可知私闯后宫是死罪?还会连累梅家!若你现在离开,本宫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你从未来过。”
姜多善挑唇一笑,手放在皇后的肩膀上,从身后取出那盏灭魂灯。
灭魂灯上绿幽幽的火还在燃烧着,映照皇后惊恐的脸。
“皇后娘娘可认得此物?”
“你,究竟想做什么?”
姜多善意味深长地笑道:“娘娘用灭魂灯对付陛下,是为了朝矜公主吧?”
“是。”
“皇后娘娘打算什么时候让陛死呢?”
“灭魂灯灭时陛下就会死,想来应该还有半月之余。”
姜多善眯起眼睛:“真是夫妻情深啊,好歹让陛下过完寿辰。”
皇后无语道:”灭魂灯的期限非我能掌控。他早死一日,朝矜就少受一日苦。别说这些恶心话,我对他毫无情分可言。”
姜多善将灯放在梳妆台上,道:“皇后娘娘,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愿意听臣讲?”
皇后道:“陆尚书请说。”
姜多善转过身面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可否记得十二年前的姜家谋反案?”
皇后一听,警惕心立马起来:“是记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多善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娘娘觉得姜家是真的谋反吗?又或者姜家谋反案是谁在背后做幕后推手?娘娘想清楚再回答,若是搪塞或隐瞒,我立刻就去禀告陛下。”
皇后无奈,只得道出实情:“虽然我久居深宫,但陛下身边的徐福是我的眼线。姜家根本没有谋反,是狗皇帝疑心太重,设局陷害。这一切都是他和南阳王合谋的!”
”南阳王?”桌角在她手中碎裂。
姜多善虽然早就怀疑是祁帝做的,但是听到时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与愤怒,她现在真的很想拿着弓箭跑去将那狗皇帝一箭射死。
但是她觉得这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他了,而且只有皇帝一个人死不足以平消她的怒火,其他所有参与的人她都要他们收到千百倍的惩罚!
皇后继续道:“祁诃那个蠢货想不出这等毒计。徐福告诉我,南阳王表面闲云野鹤,不管朝中之事,实则一直在操控祁帝。对了,若你要证据,年妃手上一定有。”
“年妃?”
“当年传言她与姜烨有染,生的孩子也不是龙种,所以被打入冷宫。其实她是南阳王安插的棋子,手上必有把柄,否则南阳王为何留她与那孩子的性命?”
姜家谋反案已经有十二年了,人们已经早就忘记,她必须赶在祁帝死前为姜家平反。
鬼知道南阳王会不会突然间年妃杀了,那证据也会消失,而且皇后说年妃的孩子有可能是哥哥的。
年妃和二哥的关系,姜多善真的不知晓,她也很难相信。
因为印象里的二哥哥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循规蹈矩且死板的人,她真的难以想象他会逾矩喜欢上一个妃子,也不敢相信他和妃子还发生了关系,更不敢相信他和年妃还有了孩子。
以免夜长梦多,姜多善想,等会从皇后这边离开后便去年妃那边探探真假。
姜多善把灭魂灯给了乌鸦卫。
皇后一看着急了,“不是,你怎么把我的灭魂灯拿走了?”
姜多善淡淡道:“既然我能找到这灭魂灯,那别人也可以找到,放在司礼监比放在皇后寝宫更加的安全。皇后娘娘相信我,我比你更加想让祁帝死。”
“哦。”
看着梳妆台上的凤冠,姜多善一时出神。
皇后仔细的打量着她的侧脸,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姜琥那个人看上老实,怎么还有个私生子?
但皇后不敢直面的说出来,她好奇的问道:“你是姜琥的外室子吗?”
“皇后娘娘说笑了,你要不再看看我?”
姜多善忽然将桌上的凤冠戴上头上,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突然变成了一个清丽佳人。
“皇后娘娘,当真不记得我了?那年冬天,您可是罚我跪了很久呢。”
皇后一下子呆住了,脸色煞白。
姜多善放下凤冠,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皇后的凄切的声音:“多善,你还在恨我吗?”
“恨吗,谈不上。长大后发现,娘娘当年对我做的事,比起其他人已经仁慈多了。至多对你讨厌一点点,不过现在没有什么感觉了,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待她离去,皇后失魂落魄的瘫坐的地上,嘴里呢喃道:“对不起,多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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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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