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潆一时看愣了。

便是在后世，职场同事之间再怎么不和也鲜有当面闹翻的，堂堂皇妃竟在众目之下公然撕批？

可众人却都见怪不怪，一个个低垂着眼眸，似是耳目不清，什么都未听到也未看到。

韩贵妃与端妃都不是什么好性子，一人仗着太后姑母之势，一人仗着娘家军功甚伟，在这宫向来是横踢乱卷的存在。

但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遇，自有一争。

“啪”的一声脆响，是云皇后落盏的声音。

两人争执声一顿，便听云皇后清清冷冷威仪沉肃的声音传来，“你们既有说不完的话，回宫去讲可好？”

两人瞪了对方一眼，冷哼着收回视线。

韩贵妃气息不平，垂下的眸中满是冷意，她虽已是贵妃，荣宠无限，可终究还要被云渺压上一头。

一个连皇子都没有皇后也敢嚣张，待他日恒儿荣登大宝，她一个便要将云渺踩在脚下。

庆和帝长舒口气，还是皇后厉害，一句话就能控住两只母老虎，他也可以出场了。

李总管的一声“陛下驾到”让众人再度起身跪拜。

“都平身吧，不必多礼。”庆和帝含笑说道，收起面对朝臣的冷脸，在众女眷面前表露出了他仁爱宽和的一面。

“今日这园中百花齐绽，花香馥郁，不枉费皇后和贵妃多日操办。”庆和帝说着场面话，侧眸却望见云皇后朝他轻轻一瞥。

虽然很短暂，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皇后眼中的嫌弃。

庆和帝：“？”

他难道不是才刚说了两句话吗，又错哪了？

上无表率，下无规矩，若非陛下纵容，韩贵妃和端妃又怎会如此无礼。

云皇后面无表情的抿了口茶，这宫里最欠规制的就数这位。

苏潆垂下睫羽，这皇家关系看起来有点乱啊……

这时有小内侍上前与李总管附耳禀了几句，李总管抬手遣了人，为庆和帝斟了杯茶，笑道：“陛下，几位殿下与一众公子恰经于此，想来给陛下请安。”

庆和帝喝了口茶，淡淡道：“让他们过来吧。”

众人心里门清，但毕竟男女相看这种事不好拿到明面上，总要扯一条遮羞布的。

不多时，内侍引着一众年轻俊朗的如玉公子走了进来，为首的年轻男子肩宽背阔，器宇轩昂，正是庆和帝的长子谢恒。

身着的赤色锦衣的睿王剑眉星目，眉宇间染着两分桀骜，但由于他五官精致出众，不显冷厉，只显少年人方有的血气张扬。

两人的相貌皆格外出众，可在那一抹月色的衬托下，一切都黯了淡了，似乎天地间唯剩那抹清冷，其余景色再也无法入眼。

尤其是正处在慕艾之龄的少女，不禁面色发烫，小心脏扑通扑通猛烈的跃动起来。

久闻瑾王归朝，她们对这位自小远离长安，不得圣上龙心的皇子并无关注，却是不知他竟如此俊美，足以令所有人都沦为他的陪衬，黯然失色。

韩贵妃也察觉到了少女们的目光，她望向谢瑾，视线自那张宛若玉雕般的脸扫过，眼底无法抑制的弥漫出怨毒与憎恶。

这张脸还真是像极了宸妃！

宸妃的性情要比端妃好很多，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可自她出现在陛下的世界里，便得到了陛下所有的爱，使得她们这些女人在陛下眼中与园中花草无异。

所以，她宁愿身边留下的是咄咄逼人的端妃，也再不想回到被宸妃“支配”的那些年。

她敛下眸子，掩藏住眸中情绪，将视线落在与庆和帝说话的谢恒身上。

谢瑾相貌的确出众，可那又如何？

皇子不比妃嫔，靠的是学识是母族的势力是陛下的宠爱，恰好这些东西都是谢瑾没有的。

宸妃输了她，他也要一样输给她的儿子！

谢恒深谙皇家人的表面功夫，与庆和帝说了几句话便要假意请辞，庆和帝摆摆手道：“既是来了，便一同坐吧。

都是年轻人，在一起也热闹些。”

众人谢恩，内侍很快安排好了座位。

谢瑾抬头望向即便身处花丛，依然耀眼夺目的某人。

她低垂着眉眼，乖顺的如同一只小猫儿，温柔得足以让人忽略掉她藏起来的利爪。

谢瑾很快收回了视线，可少女这边却都坐不住了。

“方才瑾王殿下似乎在看这边，难道王爷有了心仪的女子？”

“不会吧，瑾王爷才回长安多久，怕是连贵女们都认不全呢。”

众人的议论声传到了昌平郡主耳中，她托着下巴打量起谢瑾来。

长得的确不错，就是感觉性子太冷了些，怕是个无趣的。

“郡主可是在看瑾王爷？”温柔噙笑的少女声在耳边传来。

昌平郡主瞬间坐直了身子，侧眸而望，绷着俏脸，严肃道：“本郡主想看什么便看什么，用得着告诉你吗？”

被怼的少女一丝未怒，反只是轻轻一笑，如莲花般温婉清雅，“自是不用，臣女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哼！本郡主凭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真烦！”

林善笑笑，不再多说，反是她身边的贵女看不过眼，拉拉林善小声道：“阿善莫要与她置气，她向来眼高于顶，瞧不起人。

不过仗着出身皇室而已，有什么本事。”

林善的祖父是内阁阁老，是清流一派的掌权人，而功勋权贵则以端亲王马首是瞻。

两派不和已久，清流派抨击权贵坐享福荫，于朝廷没有贡献。

功勋权贵又嫌弃清流派事多啰嗦，两方时常因一点小事便大动肝火。

而这种矛盾，也由朝堂发展到了女眷之间。

“郡主性情爽朗，未必有恶意。”林善笑颜如花，温柔清丽。

友人冷笑一声，“恃宠而骄，她能有什么好心思。”

不想再提及讨厌的人，友人转而笑道：“我们别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娘说此番宫宴陛下怕是有意为几位殿下择亲。

若论京中贵女才学品行，谁又能与阿善你相比，怕是不久我便要称你为王妃了吧。”

“不可胡言。”林善正色提醒友人，“皇家的事可不是我们能拿来说笑的，当心被人拿去说辞。”

友人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就数阿善你最仔细。”

林善笑了笑，视线自上位三个年轻人身上扫过，在某处略略一顿。

韩贵妃笑望着下面一众贵女，弯唇道：“这般枯坐总是无趣，咱们长安的贵女们皆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来场小试如何？”

来了！

苏潆眼睛微亮，老妈说才艺展示也是宫宴必备项目之一，竟是又对了。

庆和帝自是赞许的。

云皇后几人皆添了几样宝贝拿来做彩，韩贵妃又笑着道：“陛下，臣妾几人可都舍了心头好，您总不能眼看着吧？”

庆和帝朗声笑了笑，“好，朕也添彩便是，绝不会比你们差了去。”

李总管很快端来一个托盘，上面的摆着几只精致的步摇，庆和帝大手一挥，对谢恒三人道：“朕给你们也备了礼，免得一会儿被人说嘴。”

“陛下！”韩贵妃佯作不满，娇声嗔道，引得庆和帝心情甚好的大笑起来。

每个皇子手中都有两只步摇，谢瑾手里的是芙蓉步摇，谢恒与谢睿分别是芍药与海棠，意思便是让他们将步摇送给合眼缘的姑娘。

谢睿摆弄着面前的两支步摇，兴致寥寥，见王禛手上空空，随手丢了过去，“给你一个。”

王禛大大方方的接了。

端妃和王夫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端妃狠狠瞪了谢睿一眼，这个没脑子的东西，不知道那步摇意味着什么吗，怎么能给别人呢！

王夫人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是个没心肝的家伙，这步摇也敢接？

等等……他不会真傻到往外送吧？

庆和帝已是见怪不怪，只扫过谢睿的目光仍旧冷幽幽的，但凡长半个脑子的人也不会把他踢进湖里。

苏潆一双眼亮晶晶的，看得十分尽兴。

这些贵女当真不是摆着好看的花瓶，琴棋书画单拎出一样在后世都可以收徒为师了。

其中最瞩目的要数林善的琴曲和昌平郡主的剑舞，一文一武，琴曲余音绕料，剑舞荡气回肠，令人拍案叫绝。

其次便要数韩国公府韩嫣，韩嫣双手作画，左画牡丹，右作秋兰，画技了得。

庆和帝看见了都不由称赞起来，韩贵妃与有荣焉，翘唇道：“陛下谬赞了，若论诗词作画还要数皇后娘娘最为惊艳才绝，毕竟娘娘当年可是长安第一才才女呢！”

拿当朝皇后与一个臣女相提并论，韩贵妃此举无疑是在为韩嫣脸上贴金，云皇后闻后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沉而未语。

庆和帝看得心惊胆战，不明白韩贵妃没事总去招惹皇后做什么，把她惹急了，一堆宫规压下来要不要命！

“这箫吹的也不错，挺好挺好。”庆和帝连忙岔开话题，随口赞道。

吹箫的是永安侯府的小姐许思思，前有珠玉，她的才艺又只算平平，本想着无功无过便好，谁曾想竟能得陛下金口称赞，一时只觉飘飘然，走路都轻快起来。

云皇后略略蹙了一下眉，一国之君竟连最基本的音律都不通晓，真是贻笑大方。

云皇后将备下的三支玉镯分别赐给了昌平郡主、林善还有韩嫣，端妃和韩贵妃则默契的将东西给了昌平郡主和林善两人。

两人瞬间懂了对方的心思，一时火光四射。

庆和帝捏着手中的金镶玉牌，只得给了永安侯府的许思思，虽然箫声他压根没听进去，但他毕竟夸了人家，总不好不表示

轮到几个皇子评选才艺时，贵女们都连忙正襟危坐，唯有苏潆一脸吃瓜群众的淡定，直到有人停在了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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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