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一时静默,安静得让禀话的婢女都觉惊诧。
大小姐得了慧慈长公主的请帖,老夫人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苏老夫人自是欢喜的,只是方才心绪太过压抑,乍然听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拿给我看看。”苏老夫人拿过请帖,烫金的帖子上描着山水云图,上面赫然盖着长公主的金印,而最让苏老夫人惊讶的是这请帖看起来竟是长公主亲笔所写。
苏老夫人未曾见过慧慈长公主的笔迹,但可以读出这是一个长辈邀请晚辈来家里玩的语气,而非是寻常的客套宴词。
苏老夫人掩下惊愕,合上帖子递给了白氏,“你与潆姐儿好好准备去公主府的贺礼,长公主特意宴请了潆儿,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先前的宫帖可能是因王尚书经常留在苏府用饭,王府出于礼数才给潆姐儿的,但这封请帖足以看出慧慈长公主的用心。
看来不仅文泽得王老尚书器重,长公主殿下也是喜欢潆姐儿的,苏老夫人若有所思起来。
孙氏母女自然也想到了此处,两张脸顿时憋得一样红。
慧慈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她的寿宴权贵皆是不请自到,能得她亲自下帖的人屈指可数。
她们刚讥讽过苏潆,这脸便被打得啪啪响,真是一点面子没留下。
苏樱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这请帖还不是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才给的。”
白氏奇怪的打量着苏樱,“子女沾父母的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若羡慕便写信劝勉你父亲,争取让他加官进爵,也好让你沾沾福气。”
白氏发觉自从她提笔写小说后,这脑子里便仿佛有什么按钮被打开了。
以往遇到生气的事,她脑子只知嗡嗡作响,被气极了便撸袖子动手,如今竟文思泉涌,竟也会挑人的软肋下嘴了。
果然,她此言一出,孙氏母女两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尤其是孙氏。
这么多年苏文添的官职一直都在苏文泽之上,孙氏打死也没想到竟会有白氏耀武扬威的一日。
孙氏只觉喉口涌动,强自压下那口欲喷薄而出的老血,直到送苏樱和许源离开,回了院子,孙氏才一口气没顺上来,生生气晕了过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潆还不知府中之事,一连又研究出数张药膳方子,且细致的进行了分类,有排毒养颜篇,有延年益寿篇,每一个分类又设不同的小类项以满足不同的人群。
比如排毒养颜的方子中有针对年轻小姐皮肤爱长痘的方子,针对贵妇的重点则是延缓肌肤衰老,保持皮肤弹性。
常在苏潆身边佟怀也学会了许多新鲜名词,这日见苏潆又在写方子,佟怀立在一旁看了半晌,好奇问道:“胶原蛋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有点抽象,苏潆想了想便道:“年轻人的脸大多饱满紧致,便是因为胶原蛋白充足,反之上了年纪的人面部或多或少都会有凹陷下垂的趋势,便是因为胶原蛋白流矢造成的。”
佟怀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噗嗤一笑,忍俊不禁的道:“那师父好像就没有这个东西呢,自我记事起师父的脸上就只剩一张皮了,哈哈哈哈……”
苏潆闻言弯唇轻笑,摇了摇头。
佟怀正好瞧清了她侧脸,她的肌肤光洁又细嫩,身形虽清瘦,但面部却很饱满,犹如水灵的蜜桃,就连侧颜的弧度都是极美的。
佟怀鬼使神差的抬手戳了戳苏潆的脸,柔弹的触感让他不禁感叹,“这胶原蛋白真是个好东西啊!”
苏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避开了身子,正欲开口,眼角余光便扫到了一抹月色身影。
“王爷?”
佟怀脸上笑意一僵,脖子僵直缓慢的向门口转去,待望见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时,双腿顿时软了,脑袋里面蓦然浮现出王禛鼻青脸肿的模样。
察觉到谢瑾眸中的冷意,佟怀咽了咽口水,竟急中生智,脑中灵光一闪,忙道:“阿墨,你先和王爷聊着,有位姑娘说今日要来给我送点心,我出去看看啊……”
“姑娘?哪位姑娘?”苏潆被勾起了兴致,再不喜欢凑热闹的人也无法抗拒身边的八卦诱惑。
佟怀急于脱身,随口道:“一个你不认识的姑娘!”
见谢瑾的眼神没有回暖的趋势,佟怀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毕竟年岁到了,又喜欢女子,有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佟怀闪身走人,暗暗在心底为自己竖起拇指。
他方才那句喜欢女子堪称是点睛之笔,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立场,这样瑾王就可以安心了吧。
他对阿墨可是百分百的兄弟情,绝无二心。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苏潆反是越发好奇了,喃喃道:“到底是哪家姑娘呢?”
“你很关心?”尾音微挑,染着深秋寒露般的凉意。
见苏潆点头,谢瑾眸色愈深。
“整日都在一起,难免好奇彼此的事。”尤其是有关恋爱的话题,更位列办公室话题榜首,“也不知是不是我认识的姑娘,看来我要早点存些份子钱出来了。”
见苏潆眼中当真只有好奇没有其他的情绪,谢瑾眸光稍霁,他撩袍落座,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那你对本王的婚事又有何作想?”
苏潆:“?”
“王爷的婚事如何是臣女等能够议论的。”苏潆没摸清谢瑾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回道。
谢瑾抬眸看她,“你方才不是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苏潆眨眨眼。
可打探八卦也是要分人的,不是谁的八卦都可以有兴趣的。
但依照苏潆对谢瑾别扭性子的了解,她若表现得一点不好奇他定会不悦,秋眸微转间,扑闪的眼里瞬间噙满了探知的光亮,“可是陛下要为王爷赐婚了?”
谢瑾望她,冷冷淡淡回了两个字,“没有。”
苏潆作倾听状,闻言叹了声,“如此倒是可惜了,不过王爷龙章凤姿,长安不知多少贵女心仪与您,倒也不急于一时。”
谢瑾冷睨她一眼,似是厌嫌的敛下了眸子,抿了口茶,随口问道:“可听到外面是如何说的?”
“嗯?”苏潆抬手为谢瑾斟茶,茫然的挑了挑眉。
谢瑾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茶盏,慢悠悠的道:“外面如今皆传,本王之所以未得父皇赐婚皆是拜你所赐。”
苏潆愣了会儿,忽的弯起唇角,眉眼弯弯,“王爷如今是越来越风趣了。”
谢瑾放下杯盏,无声的看着她。
苏潆渐渐笑不下去了,抽了抽嘴角,“王爷不是在与臣女开玩笑?”
谢瑾面无表情,“你觉得本王很闲?”
“这简直是**裸的污蔑!”苏潆有些坐不住了,她一个小小臣女如何能左右王爷的婚事,泼脏水也要有底线吧。
见她急了,谢瑾却闲适的又啜了口茶,轻描淡写的道:“未必便是污蔑,毕竟那两支步摇本王的确都给了你。”
苏潆:“……”为什么给她,他心里没点子数吗?
“叮”的一声,谢瑾落下杯盏,倏然抬起眼眸,目不转睛的望着苏潆。
他瞳孔颜色很深,但又格外明亮耀眼,以至于她可以清晰的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此事你作何想?”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但又似更多了丝寻常时没有的郑重。
两人目光对望,片刻后,苏潆松缓了表情,摇头笑了笑,释怀道:“嘴长在别人脸上,人家想说我又有何办法。
人多喜新,待又有了新鲜的话题转头便全然忘了,反之我越是在意,她们才会越觉得有趣。”
谢瑾眸色深深,探不出其中情绪,只幽幽道了句,“你倒想得甚开。”
苏潆笑笑,“反正王爷知晓缘由便好,旁人如何本也不重要。”
这句话似莫名戳中了谢瑾的哪处穴道,他眉目略松,轻“嗯”了声,“旁人如何的确不必理会。”
苏潆正点着头表示赞同,忽听清冷如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传来,“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釜底抽薪,瞬间便可止了城中流言。”
“王爷请讲,臣女洗耳恭听。”苏潆眼睛一亮,连忙询问道。
即便她可以忽略那些流言不计,但耳边能清净些自然最好。
少女目若皎月,黑白分明的眼澄净明媚,如朝花又似繁星,是谢瑾生平所遇最美的景致,让人流连,甚至想将这道风景囚于眼中,唯他一人可赏。
幽沉墨眸中似有繁星划过,沉敛的眸中瞬间流光灼灼,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语气无半分轻挑。
“只肖你做了本王的王妃,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
……
回永安侯府的路上,许源与苏樱两人各坐一端,许源双手环胸,两条腿大咧咧的叉在前方,全然没有与苏樱亲近之意。
苏樱则在哀声抱怨白氏欺人太甚,全然不顾及侯府的脸面。
许源撩起眼皮,冷冷道:“你们苏家的事与侯府颜面何干?
反是你,后日与嫂子去王府时收起你方才的德行,不会说话便少开口,别出去丢我们侯府的脸!”
苏樱被他训得满腹委屈,可对上许源冷冷的眼神,只得抿抿嘴唇颔首应下。
“还有,不论为何苏潆都得了慧慈长公主的青睐,你莫要与她为难,王府可不是你乱来的地方!”许源平时虽不学无术,但出身世家对于利弊有着的敏锐洞察力。
看着唯唯诺诺的妻子,再想到那寒雪傲梅一般的少女,许源眼中布满阴郁,若是当初娶了苏潆,如今得王府高看的便是他的妻子。
不过父亲说的是,来日方长,只要手中握着权势,想要的女人早晚都能得到。
近水楼台,他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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