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泽出了宫便回了工部与王老尚书汇合,两人有说有笑的一同朝着苏府走去,不知道还以为这是父子两人一同下衙归府。
正是下衙高峰期,有些嫌车马太慢的便如王老尚书两人这般步行回家,途中两人自遇到了不少同僚,皆对这对组合纷纷侧目。
左右侍郎是各部尚书的左膀右臂,有的还是各部尚书亲自栽培的晚生,关系自然亲厚些,但也绝对没有如这两人般“腻乎”的,简直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有些老臣觉得这一辈子好像都没见过王老尚书与自己儿子这么亲近过,若非慧慈长公主在府中,王老尚书怕是要久宿苏府了。
“看来苏侍郎深得王尚书青睐,怕要做为下一任尚书来培养的啊。”
“青睐是不假,但尚书可是堂堂一品大员,岂是他说做便能做的?便如户部的韩侍郎,此番也只是暂代尚书之位而已,朝廷用人自要谨慎。”
话到此处两人未在多说,户部尚书缠绵病榻,户部这块肥肉变成了恒王与睿王必争之地,两方虽平日小摩擦不断,但如这般公然针锋相对还是第一次。
不过此番看来还是恒王棋高一着,毕竟恒王身后有韩宋两个国公府,宫里又有太后娘娘坐镇,韩贵妃也深得陛下宠幸。
储君之争终有一日会来,众人已在心底暗暗权衡起来。
王老尚书却不受其扰,每天就想着开开心心的干饭,在苏府还能逗一逗苏老太爷,着实开心。
“苏老弟,朝中的人你还记得几个?”
苏老太爷拿着树枝在地上描描画画,闻言朝着王老尚书翻了个大白眼。
王尚书也不恼,反正没到开饭的时候,小苏去厨房帮忙了,他也不能吃白食,就帮他看看爹也挺好。
“苏老弟,那朝中的人你最讨厌哪个啊?”如王老尚书这般资历地位,除了皇家,朝中的人已经没有谁是他不能议论的了。
苏老太爷手一顿,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面,忽然抬头,眸光的狠意让王老尚书吓了一跳。
“皇后!”
“啊?”王老尚书一愣,忙伸手去探苏老太爷的额头,“苏老弟啊,你这疯病怎么愈发的严重了,竟连男女都分不出了吗?”
不过得亏叫的是皇后,这若喊他皇帝再被有心人听到,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知苏老太爷突然将手中的树枝折断,将断枝狠狠扔在地上,目眦欲咧的道:“除奸后,肃朝政,要想朝堂清明,便要杀了皇后,杀了皇后!”
苏老太爷声音越发激昂,吓得王老尚书一把搂住了苏老太爷,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乖乖,这老小子也太吓人了,一张嘴就往抄家灭门的道上跑啊。
他明明是好心帮小苏看爹,可不能看出祸事来。
“苏老弟,疯也要有个限度,可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就算你疯了那也照砍你脑袋不误。
再者说谁人不知当今皇后娘娘端庄贤淑,心怀民间疾苦,这话日后切莫再说了!”
两人的身材大概差了三倍左右,可苏老太爷虽瘦,却有一身力气,竟生生扒开王老尚书的手,啐道:“呸!奸后当道,干涉朝政,构陷官员,罪不容诛!
护大越,除奸后,陛下圣明啊!”
王老尚书心凉半截,完了,这老小子暴走了了!
他正一筹莫展,忽见苏潆站在院中不远处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们,刚迈出半步的脚生生顿下,眼中满是犹疑和不解。
“潆丫头你快来,你祖父疯了!”
苏潆:“?”祖父不是一直疯着吗?
看见苏潆,苏老太爷眼睛一亮,挣脱开王老尚书的禁锢跑到了苏潆身前,方才还泛着猩红的眼此时清亮一片,拽着苏潆的袖角道:“你怎么才来啊,这个老家伙烦得很,吵死了!”
王老尚书:“……”是他快被吓死了吧!
苏潆只以为这两个老顽童又在打闹,没有多想,只笑着安抚着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点了点头,忽见苏潆手腕上戴着一支白玉镯,忙抓起了她的手腕,问道:“你怎么没戴我给你的手链呢,不好看吗?”
苏潆略有心虚,那手链虽是祖父的心意,但毕竟看上去好像小学生的玩具,她不方便戴出去,便只好哄着他道:“好看啊,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我怕弄坏了才要小心放好。”
苏老太爷忽然睁大的眼睛,用力点头,“对对,千万不能弄坏了,事关苍生,一定要小心放好,谁也不能给。”
“我知道了,祖父放心。”苏潆乖巧点头,扶着苏老太爷进屋。
王老尚书一脸莫名的耸耸肩,正要迈步,视线忽的扫到了地上的涂鸦,不由顿下了脚步,细细端详起来。
苏老太爷的画技不算好,但王老尚书却总觉地上的涂鸦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而且还见过很多次。
思忖未果,他摇摇头,暗笑自己怎么对一个疯老头子的涂鸦较起真来了,他方才还大言不惭的辱骂当今皇后呢……
皇后!?
王老尚书目光一凝,忙再细细端详起来,祥云、龙纹……圣旨?
皇帝的旨意虽多,但多为口谕,因为一般来说圣旨要先有翰林院拟定,内阁审视,再经由皇帝亲盖玉玺,这一流程十分繁缛,是以除了要事皇帝鲜少下召,能得圣旨的人家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立下赫赫功劳,得皇帝重赏,二便是抄家灭门之罪,龙颜震怒。
苏家与这两种情况都不沾边啊,苏言疯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对圣旨上的图案记得这般清晰。
还有,陛下迎娶皇后时,苏言似乎已经犯了疯病,缘何对皇后娘娘怀有如此深的敌意……
倏然,王老尚书瞳孔猛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涌现。
他连忙用脚将地上的图案踢乱,眼中晦暗不明,难道那个传言竟是真的?
饭菜上桌,王老尚书压下了心头的疑虑,准备大快朵颐,补充够足够的能量后再来思索这件事。
可院中忽传来婢女的惊呼声,未等苏文泽派人去查看,便见一道黑影嗖的窜进了屋内。
“有妖怪!”苏老太爷跳上椅子,还不忘端起自己最爱的小酥肉,大有人在肉在,肉亡人亡的决绝。
“这什么东西!”王老尚书也被吓了一跳,乌漆墨黑,膘体肥圆,体型佳健硕的像个小牛犊子似的。
“来福?”苏潆讶然出声。
来福扫了大惊小怪的王老尚书两人一人,摇着尾巴大摇大摆的走到苏潆身边稳稳坐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苏潆。
“你怎么来了?”
来福眨了眨眼睛,歪歪头,若非因为它体型巨大,还当真有两分呆萌感。
“我知道了,你是来找小白的?”苏潆了然,来福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狗,对自己捡回的小白很是关切。
来福汪汪叫了两声。
对,主人就是这么说的!
“嘿,他还挺聪明的!”王老尚书见来福还算乖巧,不再畏惧,夹了口肉片含糊说道。
来福翻了个白眼,它当然聪明了,倒是这个和主人一样的物种看着胖蠢蠢的,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王老尚书:“……”他好像在一条狗身上感觉到了恶意?
苏潆正想带它下去,红袖忽然迈进屋内禀告道:“老爷夫人,瑾王爷来了。”
众人皆是一怔,唯有苏老太爷蹲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小酥肉,一边眼珠乱转的瞧热闹。
“快请。”苏文泽连忙起身。
谢瑾已随着婢女迈进了屋内,在苏文泽与他俯身行礼时,抬手扶住了苏文泽的手臂,声音虽清淡,但较之旁人已少了冷意,若让某帝听到定会嫉妒万分。
“苏大人不必拘礼,是来福闯入贵府在先,惊扰各位还望见谅。”
谢瑾说的虽是事实,可这些话出自一个貌若谪仙的王爷口中,便尤为顺耳,甚至给人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这狗儿十分聪明机灵,并未惊扰到我们。”苏文泽是个十分擅长社交的人,但面对谢瑾时却总是不知该说什么,便道:“不知王爷可否用过晚膳了,如若不嫌不如坐下小酌两杯。”
苏文泽以为谢瑾一定会拒绝,因为他在宫里听闻谢瑾早已用过晚膳,所以才拒绝了庆和帝,谁知,谢瑾竟面露一分为难之色,“这样是不是太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说话的是白氏。
“王爷您坐,我去厨房再烧道菜。”
“苏夫人不必麻烦……”
白氏却笑盈盈的摆摆手,笑意深深,“一点都不麻烦,王爷先坐,我们去去就便来。”
说完白氏对苏潆使了一个眼色,苏潆也起身道:“小女先行告退。”
走到谢瑾身边,她飞快的偷瞄了谢瑾一眼,偏头对来福道:“来福,我带你出去吃饭。”
来福起身,伸了下后腿,一副傲娇模样的跟在苏潆身后。
它早已吃过了来福御用皇家狗粮,人类的五谷杂粮它可看不上。
苏潆将来福带去寻小白,远远便望见一个胖乎乎的肉球颠颠跑来。
来福眼珠一瞪,这个球是以前的那个黄了吧唧的小可怜?
小白围在苏潆脚边撒欢,来福投去一个嫌弃的高冷眼神,忽有一道馥郁的香味钻进了来福鼻中,吸引它不受控制的走到了小白的窝旁。
小白心满意足的被苏潆撸了一会儿,转身便看见来福正在狂吃它吃剩的东西,且吃的吐沫横飞,好像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吃完之后还不满足的用大舌头把它的小碗从里到外舔得锃亮。
小白:“?”这狗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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