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着,平淡却安逸。
海棠院又迎来了两位常驻的客人,每至饭时,瑾王与它的爱犬便会一前一后而至,院中的婢女婆子也从最初的惶恐变成了期待。
毕竟如瑾王殿下这般美貌之人,能见上一面便是三生有幸,每日都能见那就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
苏老夫人对此更是开怀不已,老大能与王老尚书和瑾王处得这般好,对仕途必定大有助益,甚至一想到城中某些流言,苏老夫人甚至还做起了当皇亲国戚的美梦。
不过想到自家门第,做正妃自是不行的,老大脑子又是一根筋,怕是也不愿潆姐儿为妾。
于是,苏老夫人便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时而开怀时而忧愁,精神世界很是充足。
至于孙氏,她虽对大房满腔不满,可白氏整天在自己院中,苏潆又抓不到影,她便是想借机使坏都没有机会,一到晚上更怕遇见瑾王,早早便缩在房中不敢露头,只觉心中憋闷。
而她不知的是,更让她憋闷的还在后面。
她终是收到了苏文添的家书,本满怀欣喜,可待看到苏文添抱怨自己不知为何从富庶的济南之地被调到了贫瘠恶劣的锡夷一代,让家里代为打探,看看是何种缘故,能否动动人脉将给他换一个赴任之地。
孙氏读完之后脸色瞬间惨白,瑾王终究还是怪罪她了。
她忙拿起家书跑去找苏老夫人哭诉,苏老夫人一听也不禁心疼,毕竟是她最疼的儿子,如今却在外受罪自然于心不忍。
思来想去苏老夫人便派人却请苏潆,苏文泽是臣子,不好与瑾王提要求,一个弄不好若是惹怒了瑾王就得不偿失了。
但苏潆只是一个姑娘家,为家中叔父考虑无可厚非,若瑾王对苏潆有意,自会应允,即便无意,也不会迁怒给一个少女。
苏老夫人打得一副好算盘,可苏潆不在府中,寿安堂寻人寻到了海棠院,红袖担忧问道:“夫人,可用奴婢把大小姐找回来?”
白氏正在创作自己的小说,闻言落笔,莫不在意的道:“不必,我去会会她们。”
正好缺灵感了,去找她们收集一下素材也好。
红袖不知白氏的心声,只觉夫人最近真是越发厉害了,全无先前的软弱,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见白氏一人前来,苏老夫人皱了皱眉,“潆姐儿又不在府中?”
孙氏忙道:“就算如今越过民风开放了些,可哪有深闺小姐整日外出的,也不知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勾当!”
苏老夫人瞪她一眼,她开口质问是为了方便一会儿向白氏提要求,孙氏倒好,与大房关系本就不好,不伏低做小就算了,张口便得罪人,这是生怕大房会帮她啊!
虽说队友猪了点,但苏老夫人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儿子,便沉着脸色道:“上次孙氏与潆姐儿间闹了点矛盾,瑾王爷可能有什么误会,将你二弟赴任地改为了锡夷……”
白氏静静听着,待苏老夫人语落,方才不解问道:“怎么是她与潆儿闹矛盾呢,起因难道不是孙氏以下犯上,污蔑亲王吗?”
苏老夫人和孙氏齐齐一愣。
白氏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想偷换概念?呸!
见白氏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了,苏老夫人轻咳一声,又打起了感情牌,“文泽与文添是嫡亲兄弟,血脉至亲,自要互相帮衬。”
“可先前也未见二弟帮衬文泽呀,文泽在工部做了十余年小吏,二弟可没说拉扯文泽一把。
不过朝堂的事咱且不论,就说年初我们一家落水性命垂危,二弟但凡去府中看望一眼,也不会叫人这般寒心不是?”
两人被怼的又是一愣,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依旧温婉乖顺的女子,这句句直中要害的人还是软绵的白氏吗?
就这?
白氏顿时只觉索然无味,这两人段位也太低了吧,“母亲可还有旁的事,若是没有儿媳便先回海棠院了。”
顿了顿,在苏老夫人再度开口前,白氏又补了句,“今天晚上王尚书和瑾王爷还要来府中用完膳,儿媳生怕招待不周。”
苏老夫人顿时没话可说了,这两人可都得罪不起,二儿子虽说身处的环境差了些,但毕竟不影响仕途。
苏老夫人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白氏见状弯起嘴角,潆儿说的没错,这老太太的软肋就是苏府的荣耀,只要把事情往上面扯就一定能让她安分。
白氏转身欲走,想了想脚步一顿,转身对孙氏道:“其实此事也不是毫无回旋的余地。”
孙氏眼睛一亮,便听白氏道:“二弟妹怕不是忘了,你自己本身便有一门显赫的亲戚呢!
永昌侯府怎么说也是长安权贵,二弟是许源的岳父,此时不正是该他尽孝的时候吗?
堂堂侯府总不能只看着好看,毫无用武之地的吧。”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并非面对强大而不可战胜的敌人,而是曾经被你踩在脚下的弱鸡突然间有一天站起来了,还居高临下的反踩你,那种感觉分分钟让人抓狂。
孙氏此时便是如此,看着白氏潇洒离开的背影,孙氏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母亲,您看白氏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苏老夫人心想当初你不也这般模样,她抿了口茶,叹声道:“如此看来这边是行不通了,不如你找个机会与樱姐儿说说。”
白氏的态度虽让人恼火,但有一点说的倒没错。
永宁侯府这个亲家总不能光放在那看着吧,自家父亲的事他们也该出力。
“这……樱儿才刚成亲多久,我们这便麻烦人家,不好吧……”指使大房是理所应当,可一想到要麻烦女儿,孙氏便不愿了,
“什么叫人家?二人既已成婚,便是夫妻一体,况且许源不是时常陪着樱儿回来吗,寻个机会便说了吧。”
苏老夫人不欲多说,孙氏只能咂咂嘴,自讨没趣的走人了。
孙氏走后苏老夫人撂下茶碗,脸上一片寒色,偏头对李妈妈道:“阿姐她们什么时候到?”
李妈妈忙回道:“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苏老夫人点点头,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白氏不听话,不如便换个听话的来!
苏潆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的过下去,谁知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她的生活。
一日她方换上男装从苏宅中走出,远远便瞧见两个男子在巷中探头探脑,见四下无人便从马车里拖拽下一名女子。
苏宅的位置较偏,地段也不好,这里住着的多为普通人家,可那少女一身绫罗绸缎,上面绣着金线宝石,与这巷子格格不入。
那少女被他们剪着手,嘴也被布条勒着,挣扎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女子?
苏潆躲在墙后探头去望,心里暗暗盘算该如何才能安全的救下这名少女。
她是个凉薄的人,做不出舍己为人之事,但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若有可能她还是想救下这个姑娘。
易地而处,若是她此时也定然盼着有人能救她于水火。
突然,那个少女侧过头,苏潆一下子看清了她的脸,即便此时发髻凌乱,可依然难掩她的美艳,竟然是昌平郡主?
她们两个只在席上见过两次,并无交集,但昌平郡主相貌甚美,只需一眼便无法忘记,可堂堂郡主怎么会被歹人所绑?
眼见着两人要将昌平郡主推至一处小院中,苏潆一咬牙,还是走了出去。
院中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人,若再有同伙她更无力救人,倒是不如一搏。
她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那两人顿时警觉起来,手已摸至腰间,待看见来人是个身形纤弱的少年,脚步虚晃,眼神发直,竟还是一副醉酒模样,眸光放松了不少。
身为男子身材却这般瘦弱,怕是长时间沉醉酒色中掏空了身子。
苏潆学着醉汉的模样东倒西歪的往街口走,见到昌平郡主,忽然眯眼一笑,指着昌平郡主道:“欸!这有美人儿,好美的小娘子啊,要不要和哥哥我出去逛逛……”
说着,苏潆便伸手朝昌平郡主的脸上摸去。
那两个男人一直盯着苏潆看,见状当即上前,掏出匕首指着苏潆道:“不想死快给我滚!”
他们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是以只低声呵斥,想要将她吓走。
苏潆脚步当即一顿,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就在两人以为苏潆要落荒而逃时候,忽然有一把粉末撒到了为首男子的脸上,下一瞬便传来了男子惨痛的尖叫声。
“走!”苏潆拉着昌平郡主便向街口跑去。
昌平郡主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一愣,下一瞬心中便溢起狂喜,这人竟是来救她的?
原以为她此番怕是凶多吉少,怎能料到方才那浪荡的登徒子竟是她的救星。
被苏潆撒了药粉的男人完全看不清前路,失去了战斗力,可另一个男人却反应灵敏,伸手便朝两人抓来。
两人只跑出了数步,昌平郡主的双手又被人绑着,惊慌之下竟摔倒在地。
苏潆搀扶起昌平郡主时,男人已经追了过去,就在苏潆咬牙准备奋力一搏时,忽有一道暗色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苏潆身前。
苏潆来不及多想,拉着昌平郡主便跑到了借口,只在途中她偏头回望了一眼,看见了男子打斗间的侧颜,眸光瞬间一滞。
那人竟好像是谢瑾身边的护卫?
来不及想那么多,两人已经跑出了暗巷,苏潆忙为昌平郡主解绑。
“你救了我。”昌平郡主脸上还有泪痕,声音也带着哽咽的啜泣声,望着苏潆的眸子却尤为明亮。
见路上有行人往来,且频频朝她们两人投来目光,苏潆忙道:“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昌平郡主点了点头,乖乖跟上了苏潆,全无往日的张扬骄傲。
她现在仍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意识里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个好人,跟在她身边自是安全的。
苏潆领着昌平郡主一路回了广明堂,却不知这一切都被暗处的一双眼睛望个彻底。
苏潆帮昌平郡主去端王府传了信,端王府早已急疯了,闻讯之后当即派人去广明堂接应,只行事十分低调,以诊病抓药为借口将马车停在了广明堂前。
苏潆深知这是为了昌平郡主的清闺考虑,便与来接人的嬷嬷道:“嬷嬷不必谢我,贵府来诊病抓药是我的职责而已。”
言外之意便是今日之事她只口不提,只当未曾见过昌平郡主。
老嬷嬷惊讶于苏潆的通透,谢过之后承诺道:“小大夫医术甚好,王爷王妃定会备上丰厚的报酬。”
这次苏潆没有推拒,她救下昌平郡主并非为了图恩,但她知道只有收了钱财才能让端王府放心。
可没想到未过两日昌平郡主私会小郎中一事便传得满城皆知,当日即便苏潆领着昌平郡主走了小路,但还是被有些人瞧见了,只流言传得如此迅猛,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寻常人如何会识得昌平郡主。
端王大怒,下令严查流言源头,可无论如何昌平郡主的闺誉有损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倒也不怪苏潆,毕竟当初若无她在,昌平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佟怀将这些事讲给苏潆时,无心的叹了一声,“皇家不会容忍王妃名声有损,睿王与昌平郡主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苏潆抿了抿唇,她还记得那日在王府昌平郡主看睿王的眼神分明是有光的,想来这婚事并非仅仅是联姻,昌平郡主心中还是喜欢睿王的。
她救了昌平郡主不假,可如今这些谣言也皆因她而起,若她真是男子无力回天也就罢了,可此事只要她自证是女子便可解了昌平郡主的危机。
一番权衡后,苏潆下定了决心,正当她欲前往端王府时,忽见谢瑾迈入屋内,两人迎面相撞,谢瑾蹙眉问道:“你要去何处?”
苏潆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谢瑾眉头蹙得更紧,“你这般为她着想,难道就不怕自己名声有暇?”
顿了顿,谢瑾眸光微微晃动,声音清淡的补了句,“当然,我是不会介意的,怎么做能让你开心,你便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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