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衣何野等人扬长而去,“梅”率先出手。
她轻轻挥动柳叶短刀,金光如丝线飞射,卷动风中残叶,汇作剑雨之形,密不透风地飞来。
金胜昔长袖翻飞,天昭剑斜指虚空,一记焰轮破爆开,烈焰成环,将金丝尽数灼碎。
自然,火克金,乃天理之变,但“梅”的金灵炼至化丝成刃,早已超脱寻常五行相克。
“你那焰不过乱火,对我毫无用处!我这金刃,却是精华所炼。” “梅”冷静地说道。她身影一掠,长刀自背后一抽,锋利刀风横扫而来。
金胜昔一剑迎上,金火撞击,炸起漫天火星。
他脚步不退,暗暗以灵焰化气托举自己,将朱隐剑反手出鞘,双剑齐出,剑势并起,竟一时间将长短双刀稳稳挡下。
金胜昔知她金灵仙气护体,法力极强,便以朱隐灵力强行封地,九张火符立刻飞出,形成火焰牢笼,困敌于阵。
“梅”冷笑一声,长刀翻转,如剪似舞,金线缠绕剑符,竟将火焰之阵一分为二。
“雕虫小技。”
她怒喝一声,身法迅捷如电,利刃劈阵,柳叶刀咄咄逼人。
金胜昔眼神如炬,不退反进,双剑剑锋合一,斩出一道炽烈如昼的斜阳剑光,直逼她眉心。
“梅”身形一顿,侧身避过,右臂被焰火擦过,护甲寸裂,露出隐隐灼烧痕迹,触目惊心。
她目光一寒,冷声道:
“好。你倒有真火三昧之势。”
——她不再留手,金灵法阵如锁链般从她背后浮现,金箭如雨,法力化兵,一招徐徐展开,整个中央大街刹那变作黄金炼狱。
金雨射洒下来,将白玉地砖都刺穿。富贵如花般转瞬即逝,昔日堂皇的钱庄,说话间就成了断魂之地。
人们这才如临大敌,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命。刚刚还安乐融融的地方,现在已是一片混乱、人人自危。
金胜昔以灵力作盾护身,金箭则更加密集地扎在灵力盾之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金胜昔一边尽力护住自己,一边看着脚下的亭台楼阁被箭雨无情地摧残。
“我?”“梅”毫无波澜地说道,“我是这个世界上必不可少的存在。”
聚宝塔下,战火方歇,乌云已散。
聚宝塔残存的灵阵崩毁,而那陈年危楼也随着灵阵的崩逝而骤然轰塌。
塔内的修士和灵体散修有的陷入重伤昏迷,有的灵力衰竭濒死,更有灵台受创、神魂不稳者。
塔外密林,浮尘尚未落尽,松元立于残阵之间,宽袖一卷,左手持铃,右手结印,唇间轻念咒诀:“生灵有苦,甘露为雨;四象复位,灵脉归根——起。”
霎时间,金符自他指尖缓缓飘起,一道道如光羽般的疗愈咒文绕塔而行,浮空结阵,宛如金莲盛放。
地面出现八方圆阵,一圈圈灵阵温和涌动,将塔内各层受困者轻轻托起、安置在符纹交织的疗养法阵之中。
塔内断壁间,身负伤病的修士逐渐恢复神智,脸上痛苦的神色一点点褪去,灵海再现微光。
人群中,一名少年修士低声惊呼:“……我,我的经脉通了……不是废了?”
“是的,是的……”劫后余生的人们喜悦不已,喃喃自语。
松元温声道:“未伤至本源,终有复起之时。”
陆空玄见松元眼底竟透着淡淡的怜悯与平和,擦了擦眼睛,不可思议向地衣何野道:“……我没看错吧?他认真起来居然这么靠谱?”
还没等衣何野搭茬,松元道:“怎么?怀疑我的专业能力?”
“没没没——在下是真的佩服。”
那疗愈阵法润物细无声,然覆盖范围实在太大,松元一分心说话,阵法就不稳,灵力就开始波动。
陆空玄行至阵边,他盘膝而坐于阵外金纹之端,一身白衣带尘,心如止水:“让我来护阵吧。”
他双掌合于膝前,周身灵气旋动,隐隐压住地底未散尽的吸金残阵之力,使之不再影响松元施法。
两人一内一外,宛若动静之极,合而为一。阵中灵光如潮,犹如夜海缓缓抚平创伤,照亮曾被吞噬的神魂。
衣何野又看了看原笙乔与孟春十二那边的情况——他们与赤贫山庄众弟子完全压制住了那些修士守卫们,于是放下心来。
他对陆空玄道:“空玄,拜托你看好这里,我先回你大师兄那里。”
陆空玄睁开一只眼睛,笑道:“大大师兄,尽管去就是。”
衣何野从聚宝塔侧楼掠上高空,脚踏云阵,风压鼓袍。
他一边往回赶,一边望向远处战后的废墟焦土,神情克制却带着明显的急切。
他几乎没顾上休整,眼中只剩下一个目的地——金胜昔的方向。
金灵箭雨攻势只猛不减,金胜昔只能想办法在护盾的缝隙之间腾出手来回击。他立于火焰之心,沉声念诀,天地俱静。他缓缓闭目,火与剑齐鸣,心中念着:
“朱隐藏锋,昭阳破夜……”
下一刻,朱隐与天昭双剑交汇,燃起火金对撞所生的白焰龙影。
他挥手御影,剑势如瀑,朝“梅”怒斩而下。
“梅”惊觉不妙,长刀与柳叶刀阵交叉迎击。
轰——!!!
火剑落下,金刃碎裂,灵通乱飞,金灵箭雨阵基被一分为二。
金胜昔敏捷地落于房檐之上,浓烟飘飞,金胜昔不可避免地呛了几口,咳嗽不已。金属灼烧的味道属实不太好受。
对决终,一剑落,黄金炼狱破碎,吸金阵坏裂。什么五花八门的榜单,都在此刻轰然崩塌。
“金胜昔!”衣何野一来便看到的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他大声呼喊着,“你在哪!”
听到了熟悉的呼唤,金胜昔连忙回道:“师兄我在这里。”
他朝那滚滚的烟里搜寻衣何野的踪迹,只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灰烬与焦土之中,衣何野一身尘土,脚踏瓦砾,焦灼不已。
衣何野飞身至天价阁檐上,挥剑引符,狂风大作,一切现行,无处躲藏。
“小昔!”衣何野忙御剑来到金胜昔所在的屋檐上,半跪在他面前,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
金胜昔神色如常,见状微笑道:“师兄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我没事。”
他虽嘴上这么说,但身上衣衫被金箭划破了好几处,血痕渗出。
金胜昔见衣何野脸上担忧之色,还开心道:“不妨事的,不如,师兄摸摸头就不疼了。”
衣何野语气清淡道:“什么时候了,再撒娇我就揍你了,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说罢,衣何野真的伸出手来。
金胜昔还以为衣何野真的生气了,不由得闭上了眼。
不过,他闻到了一片淡淡的衣袖芳香。衣何野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了小脸上的一丝血污。他倏忽睁大了眼睛。
衣何野一滞,胸口仿佛什么东西轻轻被撩动了一下,又重重一击。他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疗伤符贴在他胸口,双掌覆在其上,灵力缓缓输入。
此时,天光乍破,晨阳隐现。
“咳咳。”
“花金璧?”衣何野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早上好。"花金璧一张笑脸。
花金璧走路也悄无声息的,衣何野疑心她是从前跟“梅”学的。
“咳。我来得不巧了。”花金璧礼貌道,“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有的。”金胜昔答道,“师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花金璧道,“我来看看能不能拿点报酬。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是不是来早了?”
花金璧环视了一圈,入目是一片混乱人声。
晨曦之中,“梅”身受重伤,衣袍裂破,被冲击砸倒在白玉碎砖坑中;赤贫山庄的弟子们、原笙乔、孟春十二、松元与陆空玄已然完成了对被押于聚宝塔弟子的疗伤,赶到了中央大街这边;大街之上,残存的五行钱庄弟子披甲执器,战意昂扬,与赤贫山庄的“化缘流战力”激战一触即发。
衣何野道:“……地宫中的金币怕是都被坍塌埋住了。”
花金璧摇了摇头:“……遗憾。”
“梅”从地上爬起,气若游丝,她的目光一瞬之间就捕捉锁定到了金胜昔、衣何野、花金璧的方位所在,死死地盯住三人所在的房檐。
她抬头望向金胜昔,声音嘶哑:“你……以真意克术,以命搏阵……”
金胜昔道:“你以万众之命筑宫,我只还你一剑。”
晨光从云端缓缓落下,映在一袭紫衣金饰的身影上——花金璧亦屹立于檐上。
“梅”缓缓直起了身体,她一袭深黑长袍,已经残破,随微风摇摆。神色淡漠,右手提着那柄威风的长刀,微风拂过,金纹飞扬,刀锋沾着未干的血痕。
两人隔空对峙,天地一瞬沉寂。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俱在眼底。
“梅”目光微凝,语调无波:“是你。”
“你既然已经离开,就不该再来。”
花金璧声音温冷如昔:“掌门大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您的真容呢。”
花金璧道:“你曾说,修金灵根者得天独厚,应利世济人,清明如玉。如今你以吸金阵摄魂炼气,让仙门灵通尽归私用,是我误解了你,还是你背弃了你自己?”
“梅”的神色终于浮现些微波动。
衣何野道:“……若你有苦衷,或为他人所指使,大可向我们说来。”
她缓缓踏前一步,声音中仍是稳如泰山与不可置疑:“世人贪婪而懒惰,若不设阵以利其欲,如何夺来气运为我所用?这是取万欲之力,铸己身之道。这是天命。”
金胜昔已暗中取出传讯符,低声念道:“弟子金胜昔,报太渊宗首座纳清言,已入五行钱庄,发现巨大灵通阵法……”
符咒飞空而去,如金羽穿云,直入南鹤仙山。
仙宗主峰的大殿之上,高空雷云滚动。
纳清言拂袖唤出金鉴,上呈于座上南鹤仙君。
南鹤真君银鬓垂肩,发如霜雪,见到五行钱庄所作之图,心头震动。
“灵通之乱,竟至如此。”
纳清言道:“此事涉及我太渊宗弟子,于情于理,我都应前去收拾场面。”
真君垂目良久,拂袖应道:“清言,允你前去查明。”
随后再望向大殿右列,吩咐道:“仙督楚扶摇,速随太渊宗首座,一同前往。”
楚扶摇与众仙督立于殿中,执礼俯首:“谨遵法旨。”
不远处的瑶光宫掌门穆清池也随即出列:“我瑶光宫亦有弟子牵涉其中,请容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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