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等她将话说完,沈蕴音重重拍了下桌子,柳眉倒竖,“大胆,你竟然想让姐姐跟鳏夫成婚,姐姐虽然死了三个未婚夫,却不代表她真的克夫,那只是巧合罢了。”

孙媒婆眼皮跳了跳。

桃红当即知道错了一般直直跪下,“奴婢有错。”

李氏疲惫地摆手叫人起来,“你说她做什么,她也是好心。”

“细细想来,这丫头说得也没错,鳏夫克妻,春俏克夫,两相抵消,说不定能过上好日子呢。”李氏手指摆弄着茶杯盖,“若是寻个鳏夫,门第上或许可以再高一些。”

在李氏心中,嫁人还是门第家世更重要,在门第和家世面前,人品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她点点头吩咐媒人,“如此,就劳烦你了。”

孙媒婆赶忙应下,寻了个借口告辞。

沈蕴音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是不是委屈了姐姐,她毕竟是您的女儿。”

沈蕴音苦笑,“我这个出身低微的养女都能嫁与侯府世子,姐姐却只能嫁给鳏夫做续弦,若是让外人知晓,咱们家会被外人在背后编排。”

“你这孩子,是不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谁说你出身低了,你可是由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德行自是没的说。”

“可女儿占了姐姐的位置,心中实在是不安,如若可以,女儿很想把位置还给姐姐,让姐姐嫁与世子为妻,女儿愿意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

李氏将她抱进怀里,“好孩子,我是知道你的,你就安心当娘的亲女儿,娘会在嫁妆上补偿春俏的。”

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怀中的沈蕴音。

沈蕴音回抱住李氏,“等女儿嫁给魏世子,一定会帮助弟弟成为长平侯世子,弟弟继承侯府,春俏姐姐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对方看在侯府的份上,都会善待她。”

李氏长叹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

侯府内至今未能立下世子,三房为了世子之位,明争暗斗不断。

明国公为兵部尚书,国公爷的亲妹妹是皇帝宠妃,在朝中权势滔天。

且不说明国公府权势滔天,就是明国公家的世子生的一表人才文韬武略。

跟明国公世子的婚约,是十多年前定下的,那时候皇帝还未登基,明国公只是个无甚名气的武将,唯一特殊之处就是他负责守卫皇宫。明国公在皇子中押宝,选择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而大长公主作为两方中牵桥搭线之人,这份婚事就是两方合作的产物。

知晓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后,李氏曾想要将人接回来的,侯府家大业大,一个女儿还养得起。

只是接回来之后呢,明国公不会愿意宝贝儿子跟没教养的野丫头订婚,更不会愿意儿子跟乳娘的孩子成婚。

二房跟明国公府的婚事若是作罢,大房和三房都有适龄的女儿还未订婚,

沈蕴音只能且必须是沈家的亲女儿。

李氏安抚怀中的沈蕴音,“别想太多了,你就是娘的亲女儿,你跟明国公世子的婚事不会有任何变数。”

“娘亲真好。”

“就是这些门第,姐姐是配的上。”

偏院自李氏和沈蕴音离去后,恢复往日安静。

春俏平静看向两个跪地的丫鬟,“行了起来吧,尽快把茶室打扫干净,我刚才看见茶室进了一只大耗子,茶室中都是母亲给的贵重瓷器和家具,未免抓老鼠时打坏家具,劳烦两位姐姐把茶室的家具搬出来,逮到耗子以后,顺便将老鼠洞堵住。”

听到有老鼠,珍珠挽起袖子就要去。“有老鼠吗,我去抓,没有吓到你吧,你从前最怕老鼠和蛇了。”

春俏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挽起的袖子缓缓放下,“让两位姐姐去吧,你刚去厨房取茶点回来,晒不晒?”

“还行吧,其实不累。”更累的活儿也不是没干过,这才哪儿到哪啊。

话音还没落,春俏已经拉着她进了书房。

她笑了笑,轻声说,“人闲是非多,他们平时就是太闲了,才喜欢嚼舌根生事端。”

忙起来就好了。

折腾人的办法多了去,可不只有扣工资和打板子。

两个丫鬟在春俏和珍珠离去后,一起发出只有彼此能懂的笑声,毕竟是侯府出身的丫鬟,见得好东西多了,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在的。

虽不能一眼辨认物品的具体价格,却知道什么样的是好东西。

这茶室虽摆得雅致,里面的陶瓷摆件大多是市场上十几个大钱就能买到的。

偏她不懂货,把破烂当成宝贝。

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就知道她在夫人心中的地位,还真把自己当成侯府小姐。

天黑前两个婢女总算将茶室的家具全部搬到院子里,珍珠从厨房取回了晚饭。

很普通的三菜一汤。

虽称不上奢侈,也绝对不能说寒酸。

春俏躺在屏风后的时候,那俩丫鬟不仅讨论了有关她的天煞孤星传闻,还就这段时间“她”上不得台面的种种表现,其中佐证之一,就是府里下人吃的饭菜,她将之当做珍馐佳肴。

两荤一素还有汤,这是从前吃不饱喝不暖的珍珠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春俏心里发笑。

还得是侯府啊,普通百姓连吃饱饭都很难,侯府的下人却能顿顿吃肉。

春俏的胃口小,珍珠却很能吃,按她的话说,多吃点,万一哪天又吃不饱饭了。

珍珠是春俏的贴身婢女,她会吃不饱饭的主要原因,是春俏落得个吃不上饭的下场。

这是个消极的态度,跟她平时积极向上的生活状态有点不相符。

珍珠会有这反应也很正常,春俏回到侯府过着什么日子,她看在眼里。虽是亲女儿,过得却像个下人。

物质生活差就算了,关键是精神世界受苦。

不然,也不会有上吊自尽的春俏了。

春俏对着她笑了笑,“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不饱饭的,从沈家捞够下半辈子生活的银子,咱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去过好日子。”

珍珠嘴巴里塞满了饭菜,她忍不住笑了,“那感情好,得尽快啊。”

她没说侯府富贵,咱们背靠侯府会过得很好。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都会这样想,珍珠原来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她想,离开侯府,她们也未必会过得不好。

李氏母女一连消停了几日,春俏忙着琢磨要如何从沈家捞钱。

去厨房拿茶点的珍珠气冲冲进门,双手空空。

春雨、春雪这两个丫鬟在院里,苦哈哈地将书房的家具搬到院子里,因为春俏说在书房看见了老鼠,让她们将书房家具搬出去,把老鼠洞堵住。

虽然连着将茶室中的家具搬到院子里两次,依旧没找到老鼠和老鼠洞,她们没有空闲时间,不停地在搬家具。

春俏发话说有老鼠,她们就得搬。

心里再多怨言也得干。

看到珍珠不痛快,两人就开心了。

春俏放下手头的话本子,“这是怎么了,谁给你不痛快,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姐姐,姐姐打她去。”

珍珠被她这话气笑了。

她比春俏大两岁,从前珍珠把自己当姐姐,像是对待妹妹一样处处照看原主。

听见春俏自称姐姐,珍珠被气笑了。

珍珠盯着她看,“你知道吗,今天是你的生辰。”

啊?

春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应该是原主的生日。无父无母的春俏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然而春俏出生那天在侯府,沈蕴音可以顶替春俏,却不能改变她出生的日期。

看春俏呆呆的样子,珍珠更气了,“你知道吗,今天明明是你的生辰,二夫人却带着沈蕴音去庄子上过生日了。”

这区别对待太明显了。

明明春俏才是她的亲女儿,李氏在春俏生日当天,宁可跟沈蕴音离开侯府,只为避开春俏。

春俏捏了捏她气鼓鼓的柔软脸蛋,“好了,别气了。”

“二老爷也去了吗?”

珍珠摇摇头,“这不知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打听。”

“不用了。”

让珍珠去书房取来笔墨纸砚,她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将纸塞在信封中,随后找了一个盒子,放在盒子里。

春俏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走吧,我们去找二夫人。”

“啊?”珍珠提醒她,“我们上次去找二夫人,你被她骂了一顿。”

春俏当然记得这件事。

当闺女的想见母亲,结果当时李氏屋里有客人,原主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李氏嫌弃这个女儿丢人,怕她叫破彼此身份,让自己在贵妇人圈中没了面子,当时大发雷霆,在下人面前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一顿。

从那以后,原主就不敢主动去找李氏了。

“而且二夫人不在侯府,去了庄子上,我们是要去庄子上找她吗?”会不会惹了她不快啊。

“去明华院。”

珍珠咽下将要出口的:二夫人不在侯府。

她心内狐疑跟在春俏身后,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去做了。

明华院大多数伺候的下人随李氏去了温泉庄子,只剩下一小部分不受宠地留下来看家。

主子不在家,婢女们无需要像主子在家那样在跟前伺候,大家松散许多。

春俏一路走到主屋,听见脚步声斜着躺在榻上的丫鬟以为沈家二爷来了,为给主子留下好印象急忙起身。

作为李氏的贴身侍女,萍儿是一小波知道春俏真实身份的人之一,她为自己刚才的不规矩解释,“做了一下午针线活,就躺了一下。”

春俏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来回客套一番,萍儿便询问春俏来意,“女郎是来找夫人的吗?”

春俏淡笑点头,“今天是我的生日,儿的生日,娘的难日,我想着来夫人面前磕个头,也是我作为子女的一份心。”

萍儿脸上的笑容一致,在李氏身边伺候多年,她哪能不知道李氏的子女都是何时生日,做下人的就算不给小主子送去礼物,也要事先提醒夫人莫要忘记那一天。

但现在,今天是春俏的生日,却不是沈蕴音的生日。

夫人陪着没过生日的沈蕴音去了庄子,却把过生日的亲女儿撂在家里。

说实话,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萍儿努力在为李氏找补,“抱歉,夫人她今天出去了,归家的时间不定,您要不先回去。”

春俏脸上表情变得失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夫人今天还会回来吗?”

萍儿有些不忍心告知她真相,她只说,“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好吧。”她语气有些可怜,“我身无长物,没什么礼物能送给夫人的,盒子中是我送给母亲的贺卡,麻烦姐姐等到夫人回家,将之转交给夫人。”

怀里被塞进一个有些粗糙的木匣子,萍儿笑出来,“等夫人归家后,我派人去通知女郎,您再将这个盒子送给夫人可好?”

春俏却固执地摇摇头,“礼物可以晚些时候收到,却不好迟到送出。”

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萍儿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了。

“好,女郎请放心,等到夫人回家以后,奴婢一定第一时间交给她。”

“那就麻烦你了姐姐。”春俏冲她福了福身,“不耽误姐姐做事,我先回去了。”

春俏口中说的是自己先回去了,出了李氏的院子,她向着外院走去

沈家二爷文不成武不就,他掌管家中庶务,平时的工作就是视察一下家中的田产铺子。

他的大多数时间在家不出门,日常工作交给长随打理。

春俏被小厮带到沈家二爷面前时,他的表情有些愣怔,显然没想到春俏会来找他。

沈家二爷坐直身子,“找我有事?又是你母亲的举动不妥当?”

春俏连忙摇摇头,“并不是的,女儿是想来找父亲一起吃顿长寿面的。”

当爹的人,就是会更缺心眼一点。

春俏都快把自己今天过生日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这货还没反应过来。

“吃长寿面?为何?”尽管这春俏是他亲女儿,在他心里就是个陌生的小姑娘,他还没有适应这是自己女儿的事实,因此他有些回避与春俏的单独接触,“想要吃面,找你母亲。”

春俏继续乖巧笑道,“今天是女儿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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