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出这样的不愉快,淮安侯老夫人心下终归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原该在回门这日家宴上出现的她,借口自己身子突然抱恙,并未出现。
陈砚青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直至听着淮安侯府那些丫鬟和小厮们窃窃私语,说什么今日信国公府的回门礼竟是连普通人家纳妾都不如,说大姑娘果然不得世子爷的喜欢,否则也不会带着这样寒酸的回门礼回来。也因着这个,老夫人都给气病了,说信国公府未免太瞧不起人。
闻着这样的流言蜚语,陈砚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一旁,吉安也吓坏了,忙开口道:“世子爷,这属下也不知道啊。依着惯例,这些事情都是国公夫人做主的,世子爷因着自幼没养在国公夫人身边,夫人更是担心什么地方做的不合您的心意,所以属下也就没有操心,只当国公夫人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吉安确实也惊到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放眼京城也怕是头一例啊。
这哪家的婆母即便是为难儿媳,也不过是暗地里给立规矩,哪有这样根本不顾及亲家脸面,在回门礼的事情上让人看了笑话的。
何况,这哪里只是世子夫人和淮安侯府的脸面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世子爷不也跟着难堪,被人指指点点。
吉安暗自嘀咕着,半晌之后,他终是没忍住,小声道:“世子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方才一路上属下竟也没瞧出分毫,属下只这么一想,就觉着心里难受的紧。”
“这换作是别的贵女,早就哭求到世子爷面前了,可世子夫人从始至终竟然自个儿一个人扛了……”
吉安原还想说什么,可没等他再开口,便见自家世子爷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顾潆和陈砚青从淮安侯府出来时,便察觉到了陈砚青的异常。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神色如常的上了马车。
随即,陈砚青也跟着上了马车。
只是两人心里都藏了事,所以车里的气氛比方才来时要压抑了许多。
顾潆知道今日回门礼的事情,陈砚青此刻应该知道了,所以才会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可即便如此,顾潆也只是轻轻闭着眼睛,并没有率先打破这个平静。
想到今日这个情景,若换作上一世的自己,肯定会战战兢兢的和陈砚青道歉,顾潆便觉着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世,她不会让自己卑贱如履,更不会自讨没趣了。
这样过来约莫三分之一的路程,陈砚青终于没忍住,打破了平静,直直看着顾潆道:“今日回门礼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顾潆没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回道:“昨日母亲差人送了回门礼的单子让我亲自挑选。”
丢下这句话后,顾潆便没再继续。
可这句话落在陈砚青耳中,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虽从不过问内宅的事情,可母亲这样的做法,不就是故意拿捏顾潆,让她求到自己面前,做小媳妇样,和她示弱吗?
可母亲却算错了,顾潆一身傲骨,竟只挑选了其中最不显眼的。
可她怎么敢呢?
陈砚青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无奈,母亲做这样的事情也就罢了,可顾潆,一个刚出嫁的贵女,竟敢就这样回门。
“你初入信国公府,日后若有类似的事情,你可以让我拿主意。”陈砚青攥紧拳头,沉声道。
顾潆上辈子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何曾看他这样懊恼过,想了想,她直言道:“我倒也并非全因着母亲故意刁难才忍下这样的委屈。”
“世子爷方才应该也看到了,淮安侯府与我而言,竟是连相安无事都做不到。淮安侯嫌我自幼养在徐家,还惹出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心里只怕早把我当做了污、点。淮安侯老夫人和小孟氏,为着娘亲留下的那些嫁妆,想来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所以,既然他们瞧不上我,我自不会再做奉承讨好的事情,这回门礼便是让他们知道,我这辈子根本没指望有淮安侯府这个娘家做倚仗。”
顾潆根本没打算瞒着陈砚青自己用了手段拿回嫁妆的事情,而且在她看来,这件事情与其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传到陈砚青耳中,倒不如自己坦诚一些。
方才淮安侯府那些下人们暗中嚼舌根,嫁妆的事情陈砚青自然也听闻了。
可面对顾潆的坦诚,他竟觉着愈发挫败了。
在他看来,顾潆根本不需要自己,什么事情她都一人承担,根本没想过自己这个夫君。
顾潆说完之后却是没有理会他越发阴沉的脸,反倒是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慵懒的从小案几上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看她这悠哉的样子,陈砚青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马车缓缓行驶,终于停在了信国公府门口。
只是这次陈砚青并没有等顾潆下了马车,亲自扶了她下来,而是只字未言,率先下了马车,就离开了。
倚春哪里见过世子爷这般,一旁的代桃也是,她在大长公主院里侍奉这么些年,世子爷在她眼中,历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见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子爷今日被世子夫人气到先行离开,她觉着好奇的同时,竟也觉着有些好笑。
顾潆也知道陈砚青生气了,可她并没有急着追上去。
于她而言,这辈子她再也不想被陈砚青左右心绪了。
后院这边,窦氏今个儿装病,算是全了自己的面子,没有在顾潆面前败下阵来。
可这面儿上她虽说赢了,她如何真的能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呢。
只要想到儿子知晓今日回门时带的那些回门礼,想到儿子会不会因此动怒,想到淮安侯府的反应,还有这事儿只怕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要传的沸沸扬扬的,窦氏多少觉着有些欠考虑了。
她有一百个法子拿捏顾潆,何苦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且只是这样也就算了,现在顾潆只怕成了那个受害者,而自己却成了京城最恶毒的婆婆。
想到这些,窦氏头又一阵一阵的痛了起来。
一旁,陈宝茹见母亲这般神色,安慰她道:“母亲,这回门礼的事情如何能怪您,您可是让顾氏亲自挑选的。是她自己小家子气,战战兢兢,所以才不敢挑选贵重的,如此才闹出了今日的笑话。这事儿若要怪,那也是顾氏自己的错才是。”
“何况,您担心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做什么,您能点头让顾氏嫁给二哥,已经是顾氏修了八辈子福了,这若是换作别的侯夫人国公夫人,哪里会让这样的儿媳过门。所以即便有人说您是恶婆婆,您权且当做听不到就是。更甚者,若有人敢借此讽刺您,您直接回过去,这样的儿媳换您您愿意吗?”
听着女儿这么说,窦氏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抓着女儿的手,道:“难怪人们总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可不就是这样。我膝下就你二哥还有你三弟和你三个孩子,可比起你的兄长和弟弟,也只有你肯和我说这些体己话了。”
“你二哥平日里那清冷的性子,便是我这当娘的有时候都有些怵他。至于你三弟,整日里不着调,也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呢。哎……”
窦氏的话才说完,便见有丫鬟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回禀道:“夫人,世子爷过来了,这会儿已经过了垂花门。而且,世子爷脸色极其难看呢。”
虽早知道儿子会往自己院里来,可闻着这消息,窦氏还是不由慌了。
“这……这可怎么办……”
窦氏素来不知怎么应对这个大儿子,平日里晨昏定省也只是嘘寒问暖的话,这会儿儿子明显怒气冲冲过来,铁定是要质问自己的,窦氏如何能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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