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谈判

“不用了。”风念安起身睁眼:“怎么发现的?”

“你喉结滚动了。”

风念安一愣。

有吗?

当然没有。

钟离烬掩下笑意,把空碗递给淮东:“我跟你家少爷有话要说。”

淮东看看风念安。

风念安:“替我去跟爹娘们报个平安。”

淮东这才出门。

风念安慢腾腾坐起来:“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

他靠着床头,拽拽被子往身上卷,“问我乔兰在哪,劝我明辨是非?”

钟离烬看他浑身无力,拽个被子都费劲,顺手帮他拉了一下:“我调查过你。”

风念安疑惑。

调查我干什么,你不该调查胡广吗?

“风家门风清贵,我很好奇,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怪胎。”

“你这话听着可不像好话。”

“本来就不是好话。”

风念安气笑了:“太平几年不容易,大家都在维持这岌岌可危的太平,我也很好奇,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怪胎?”

这案子是明白是糊涂,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什么闲事?

钟离烬没回答他,而是皱眉看他,似乎很疑惑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粉饰太平有用吗?不过就是让蛀虫活的更久、好人死的更多,这难道是件好事吗?”

“可是蛀虫关系盘根错节,你杀不光所有坏人追不回所有赃款,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更不顾一切,造成更大的后果,这难道是件好事吗?”

“温水煮青蛙让苦难变成长久的苦难,还是快刀斩乱麻让苦难变成短暂的苦难,这个选择需要我教你?”

“长久的苦难只是苦难不会流血漂橹,你是想让大家为你的正义陪葬?”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风念安问出最后的疑惑:“你是跟乔家有仇,还是跟胡广有仇?抑或你是三皇子党?”

“我就不能是为了正义?”

风念安果断摇头。

这个世道,正义早就死绝了。

“你应该知道胡广背后是谁,你跟他硬碰硬,赢了还好,输了怎么办?以后在京城如何自处?强龙不压地头蛇,小世子,你不想回长平关了么?”

“我就是为了长平关才要查的。”

风念安歪头,示意他明示。

“陛下又削减军费。”

“嘶……”风念安吸口凉气:“原来是为钱。”

长平关一直在打仗,银子流水的花,陛下要拉高贴息也是因为有点付不起军费了,想从百姓手里多搞点钱。

这还真不好办。

若揭穿胡广,国库是充盈了,军饷也有了,但朝廷动荡,万一外患还没除,又起内战怎么办?

可是他确实也没办法能在短时间内搞到足够的钱。抛去影响不说,抄家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

“边关征战也是为大齐太平,你此举虽得了军费,却会引起朝廷动荡,得不偿失。”

若站在大齐的角度来看,军费可以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慢慢刮,但这群朝廷败类却不能莽撞揭发。

风念安提点他:“金矿就在长平关,世子或可大做文章。”

这就是明摆着让他挪用金矿了。

钟离烬也坦言:“你以为文章那么好做的?我之所以会坐在这跟你说这些,你以为是为什么?”

风念安一想,好像也是。

监军都被长平王控制起来了,钟离烬却还在想办法抄别人的家,估计是挪用金矿的事出了什么问题,难以进行。

“再者,”钟离烬冷笑:“我是在长平关长大的,跟父亲相依为命,这些年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着实憋屈。”

他说完,风念安才想起华诺好像跟他提过钟离烬的家事。

他父母都是武将,一起带兵平南定北,后来钟夫人难产而死,因钟岳常年打仗,孩子就留在京城由陛下派人照顾。

两年后允亲王逼宫夺储,钟岳因救驾有功加上战功显赫,受封长平王,前往长平关驻守,本来想带着钟离烬一起去,但周庆以孩子太小受不了边关之苦为由,将孩子留在京城。

直到钟离烬七岁时,钟岳追击流寇时路过距京城三百里远的萧山,他得知消息后竟然瞒着满府下人,夜奔三百里投奔父亲。

而当时正好赶上太后薨逝,大赦天下。周庆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得知此事感念父子分离七年心中不忍,也就没有追究,全当不知此事,不了了之。

而钟岳把孩子带回长平关后也不敢声张,只悄悄养在院中,封锁消息,直到他十二岁身体长高像个小伙子了,才以亲兵的名义带在身边。

但多年过去,眼看长平关自成一国,周庆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发难。

而长平关都是钟岳的亲信,大家都知道钟离烬的身份,也都帮着隐瞒,即便他武功高强有勇有谋,也始终因为没有身份而得不到一官半职,多年来一直挂着个“王爷亲兵”的头衔,让周庆无处下手。

直到与北延的战争爆发,长平王受困,他不得已带兵救父,立下赫赫战功,这才被周庆找到借口,以嘉奖为名将人调回京城。

钟离烬心中能没有不满么?

好好的父子,这二十年不能叫爹不能叫儿子,都以“将军”“属下”相称,比芍药那个没名没分没出生的孩子都不如,钟离烬一个血性方刚的小伙子,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年气,他能对朝廷、对大齐有什么感情?

他没造反就不错了。

风念安想通其中关窍,得知让他大局为重是行不通了。

钟离烬对百姓可能是有点责任感的,但这点责任感在长平关的安危面前屁都不是。

他闭上眼:“世子,各凭本事吧。”他从床头滑下来,翻身背对他:“淮东,送客。”

钟离烬知道风念安态度坚决,也没什么好说的,起身走了。

风念安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时还有些头晕。

淮东去传了膳,回来说:“少爷,李安去找胡夫人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李安把京城中的药铺全都盘查了一遍。”

“药铺?”风念安纳闷:“他查药铺干什么?陈翠翠又不是被药死的。”

淮安:“没听说过胡夫人跟陈翠翠有来往。”

他们到底查到什么了?

风念安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怎么觉得,乔兰好像没用了?

关着她似乎也不能阻止钟离烬。

查胡夫人,那就是查胡广,是想……芍药!

风念安醍醐灌顶。

芍药怀孕了,但胡广惧内,不可能让她怀孕,所以必然会给她下药,这是其一;但芍药孩子平安长到四个月,就说明她发现自己被下药了,且有人帮她保胎!

这个人是谁?

而且风念安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是为了母凭子贵,芍药没必要等到孩子四个月才找胡广,胡广也不至于为此杀人,顶多把孩子打掉。

那么,芍药手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令胡广忌惮的东西?

比如他受贿的凭证。

再联系陈翠翠的死……

他翻身下床,动作太快忽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手下意识撑在床头栏杆上。

淮东扶住他:“别急,慢点。”

风念安闭眼缓了片刻,眼前视野才慢慢清晰:“备车,我还得再去一趟长公主府。”

陈翠翠外祖父是当年有名的赤脚医生,但这件事过去太久,少有人知了。若真是她帮芍药保的胎,那她的死因极有可能就是芍药把自己掌握的证据交给她了。

现在陈翠翠死了,没人知道证据藏在哪。

乔兰若知道早就拿出来了,但就算她不知道,陈翠翠惯藏东西的地方她也不会不清楚。

他不怕胡广被揭发,胡广早成弃子了,没人能救他,但那个凭证上不知道都记录了谁,不能就这么直接落在钟离烬和李安手里。

他们是吃了对京城不够了解的亏,不知道陈翠翠外祖父的事,只能去翻药铺购买记录,那早晚也会查到陈翠翠身上。

而且这俩案子疑点重重,若钟离烬脑子转快点,直接跳过药铺去查陈翠翠,速度还会更快。

只是请搜查令需要些时间罢了。

现在就看谁能争取到这一点时间。

屋外春风裹着细雨,连绵落在石板路上。雨幕中有人行色匆匆,伞也不打一个,浑身湿透地闯进一处衙门:“大人,属下来请搜查令。”

大理寺卿正在批公文,闻言抬眼皮看他一眼:“这大下雨天的,多有不便,改日吧。”

“为民办案,属下不辞劳苦。多等一日,对案主来说就是多一天煎熬。”

“都快放衙了……”

“还没放衙。”

见他油盐不进,大理寺卿搁下笔,正色问:“你要搜谁?”

“乔府。”

“理由。”

“属下怀疑陈翠翠与芍药认识,具体的还需搜查证据。”

大理寺卿皱眉:“就这样?”他手一伸:“申请文书呢?”

李安一憋:“事急从权!”

大理寺卿“诶”了一声,好似很无奈:“规矩不可废啊。今日你急明日他急,这规矩岂不是成了一纸废文?”

搜府是要写申请的,符合规矩才能批搜查令,不然等于强闯民宅。

只是如遇紧急情况也可以先批搜查令后补文书。

只是显然,大理寺卿不认同这是“紧急情况”。

“再说了,就算事急从权,你这理由也明显站不住脚。不能只凭猜测就让你去搜人家,那咱们大理寺成什么了?强盗?”

李安咬牙:“行,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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