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冰块的透明玻璃杯中倒入了碳酸气十足的青柠饮料,清脆的刺啦声响过后,细密的泡泡布满了整个杯壁,咕噜咕噜的,依旧活跃。
贺今一身舒适绵软的睡衣,拿了个垫子,随意地盘腿在沙发和茶几间的过道里坐下,打开了馋了许久的雪花芝士炸鸡外卖。
炸得金黄的鸡翅上裹满了厚厚的粉末,又洒了欧芹碎加以点缀,香味弥漫四溢,让人还没入口就已经能想象出它的鲜嫩多汁。
十一点十七。
贺今瞥了眼墙上的钟表,一只手带上一次性手套,另一只手按着电视的遥控,翻来覆去地挑选下饭用的综艺。
希望今天是个“平安夜”,他在心里默默嘀咕祈祷着。
千挑万选半天,才刚点进一期节目,准备开动,搁在一旁的手机就响起了他给霍从舟专门设置的来电铃声。
贺今鸡翅都已经送到嘴边了,闻声手一顿,只觉眼前一黑,大事不妙。
他绝望地翻了个白眼,按捺住想尖叫八百遍“下班了能不能当我死了”以及“你最好有事”的冲动,深呼吸了一下,摘掉手套,滑下了接听键。
虽然对面的人并不能看见,但他还是换上了得体又礼貌的微笑,语调冷静谦和,出声道:“霍总,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头有些喧闹,音乐极强的鼓点仿佛能透过听筒震穿贺今的耳朵。
霍从舟轻笑一声,将坐在自己腿上还不安分的钟许揽得更紧了些,强劲的手臂收拢,抬眸瞧他,眼神透着无声的警告。
“去趟湖滨的公寓,把我那瓶椰子白兰地拿来。”他对贺今说。
“还有。”霍从舟的手指顺着散落的衬衫下摆钻进钟许衣间,摩挲着他的腰,边欣赏他的抗拒与不得不隐忍,边恶劣地故意补充,“买两盒套。”
“好的。”贺今表情凝滞一瞬,虽是习以为常,更无权置喙,但还是露出了些不敢苟同的神色。
通话被霍从舟挂断,贺今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他看了一眼还热乎着的炸鸡和晶莹剔透的汽水,满脸悲痛,去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生活,生活,生下来就是要狠狠干活。
好想把这些万恶的资本家太子爷通通抓去吊路灯……
贺今刚下到车库,手机银行的流水提示就弹了出来,霍从舟从私人账户像转五块一样随手给他转了五万块钱。
买套钱。
以及跑腿费。
贺今深呼吸了好几下,感觉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压下那难忍的不爽,咬牙,微笑,踩下油门。
算了,凑合过吧,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拿了霍从舟要的东西,贺今转而去了他们今夜消遣的Nix会所。
在应侍生的引导下推门进入,他一眼就锁定到了懒散地靠在沙发最中央位置的霍从舟,以及他身上领口散乱的钟许。
“霍总。”贺今将白兰地和纸袋搁在桌子上,低着头,恭顺地示意道。
同时,他目光快速地暗扫了一圈,包厢里坐着的大多是些非富即贵的二代,再精简一点概括就是,霍从舟的狐朋狗友。
贺今了然,敛眸,安静等待着霍从舟的指示。
霍从舟还没开口,一旁的秦途倒是轻佻地朝他吹了个口哨,调笑说:“贺助,好久不见,喝一杯再走呗。”
贺今顿了顿,看向霍从舟,只见他随意地瞥了下眼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得,回去得找代驾了。
贺今面上波澜不惊的,接过了秦途递来的玻璃杯,笑得游刃有余又疏离客套,同他碰了碰,敬道:“秦少。”
“哎。”秦途将酒一饮而尽,盯着贺今的脸,玩世不恭地咋舌感慨,“你真不考虑考虑跟我?这不比伺候从舟这尊大佛轻松多了。”
其他公子哥听了,也打趣着起哄。
贺今没有接话,依旧大方地笑笑,内心却忍不住吐槽。
大半夜送套和大半夜送炮的区别他还是分得清的。
出卖灵魂已经够辛苦了,有的选的情况下,暂时没有出卖□□的打算。
“成了,多少天了,还贼心不死呢。”霍从舟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吐出轻雾,睨了秦途一眼,勾勾唇角,淡声道,“知道我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工资吗,就敢撬我墙角?”
他视线落回到自若站立着的贺今身上,摆了摆手:“回去吧,明天我不去公司,把该盯的都盯紧了。”
贺今颔首:“知道。”
他同在场的人道了别,退出房间的最后一刻,目光在秦途身上流转而过,带着些爱莫能助的挑衅与不屑,顷刻又回归平静,让人来不及捕捉。
贺今有着一张艳丽到有些妖气的脸,眉眼精致,胜过桃花,又恰到好处地透着几分锐利干练,不显柔媚,确实很难不勾得人心生兴趣。
他当了霍从舟三年特助,能一点点站稳脚跟,端坐首席的位置,除却事无巨细、任劳任怨的态度,更重要的,是本身专业而强大的工作能力。
漂亮还温驯的人多的是,谁会真的想不开去沾染霍从舟的左右手呢。
连霍从舟自己都没有过这种旖旎想法。
公是公,私是私,而且他也实在不好这一挂美得颇有攻击性的长相。
贺今合上门,转身,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身躯。
比起定睛看清是谁,更先闻到的是一阵温暖沉稳的雪松香。
他抬头,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熟人。
“景医生。”贺今打招呼道。
景裴抬手虚扶了他踉跄的身形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弯,笑意和煦,问:“要走了吗,贺助?”
“嗯。”贺今点了点头,“来送个东西。”
景裴闻着他身上隐约的酒味,又想想今天来聚会的人,不难猜到刚刚送完东西后怎么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关切一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贺今说。
他迈步准备离开,稍顿,转过身,点到为止地提醒景裴道:“霍总好像在生钟先生的气。”
景裴闻言,挑了挑眉,不甚在意,说:“他哪天不在生气。”
贺今扯了扯嘴角,倒也是。
“上周把人折腾发烧劝了他两句,还要被问是不是也喜欢钟许,心怀不轨。”景裴想想觉得有些好笑,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进门前,瞧着贺今眉间浅浅的些微愁色,轻声说,“我会看着点情况的。”
门开门闭,包厢里的声响一瞬清晰继而又被隔绝,仿佛另一个世界偶然被人窥见了一角。
里头人起哄着景裴的难请和姗姗来迟,要罚他三杯,景裴轻巧地淡声应答对方,从容不迫。
贺今眼睛眨了眨,转身离开了这销金窟。
代驾在前面开着车,贺今靠在后座的椅背,向后仰起了脖子。
他蓦地回想起了灯光昏暗的包厢里,钟许那双因为泪水而泛着清明光亮的眸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作吧。
贺特助心下嫌弃着自己不可一世的顶头上司。
送去火葬场烧两个月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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