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衣服从化妆间出来，顾漾收到了顾洋发来的消息。

——姐，在大厦前门等你。

郭倩茜还没出来，而男生们拆卸头套需要时间，她打字回复顾洋晚几分钟后到，自己则在电梯口等人。

不一会儿，感觉有人从一旁经过，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女孩。

她先是注意到了女孩身上残破的粉色襦裙，再往去是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一张脸化得惨白无血色。

听到对方累得停不下来的喘息声，顾漾稍稍往一旁挪步，留出正对电梯口的位置。

女孩似乎跟她一样在等人，踱步到她空出来的位置，并没有按电梯键，反而眼睛时不时在她脸上游弋。

等到她抬头捕捉到那道探寻的目光，女孩先是躲避她的回视，两秒钟眼珠又转回她身上，唇瓣微启像是有话要说。

两人离得近，顾漾不好装作不知情，开口询问：“是有事儿吗？”

“…没事儿，没事儿，”女孩笑着摆手，几秒后试探问：“你是叫…顾漾吧？”

意外对方认识自己，顾漾扪心自问她没有见过对方，难不成是以前在同一个学校的同学？

下一秒，女孩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咱们初二的时候在一个班，不过后来我没上几个星期就转学了，你还记不记得……”

回首往事，女孩喋喋不休，眸中满是愉悦。

要不是提到转学的事，顾漾估计仍对谢舒洁没什么印象。

当时转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她不了解具体原因，但口口相传，她多少从班上其他人嘴里了解到学校似乎对这件事颇为重视。

既是熟人顾漾不似方才那般云淡风轻，尝试找话题：“你也是来玩密室的？”

“不是，”谢舒洁摇头，“我闲着无聊来给我哥帮忙的。”

闻言，她再次上下打量女孩的衣着，“你…不会就是刚才密室里的女鬼吧？”

“Bingo！”谢舒洁连连称奇，“你怎么猜到的？”

她扯了扯嘴角，含糊不清解释：“就…你现在这身打扮吧，挺好识别的。”

恰好此时其他四人赶来，身后还多了个送他们上楼的红发青年。

女孩注意力旋即拉扯到身后，远远招手冲红发青年喊了一声哥，快步跑上前去。

兄妹俩不知围在一起说了什么，期间红发青年往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紧接着依照原路返回店里。

谢舒洁迈着步子到电梯口按下楼键：“我送你们下去吧。”

出电梯后，不等她开口告别，谢舒洁将手高举过头顶朝她左右挥舞：“记得常来店里玩，价格好商量。”

与人交流毫无障碍，和她哥哥的性格如出一辙。

顶着其他四人探究的目光，顾漾高举手和对方。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转头面对众人凝视，言简意赅道：“她是我初中同学，刚才的女鬼就是她扮演的。”

郭倩茜面露惊羡：“能演女鬼，是个狼人。”

……

许是她们在楼上耗时过久，顾漾在前门找寻一圈，未曾见到熟悉的身影。

翻开手机，看见一条顾洋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说他们在负一楼的游戏厅等他们。

负一楼的游戏厅历史堪称悠久，顾漾记得她初中的时候李丽娟带着他们姐弟俩来玩过一次，临别之际顾洋百般不愿，哭闹不止。

里面的设施有些看上去有些老旧，抓娃娃机的按键从机器里夹层里突出来，摸上去手感不太佳。

顾洋站在她身旁，指着里面的一个小绵羊兴奋道：“姐，咱就抓那只小羊，就离得近的那只。”

小孩子抻头望眼欲穿，恨不得将整张脸粘在玻璃隔板上。

顾漾没急着去抓娃娃，环顾四周问：“你还没说，你几个同学哪去了？”

她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顾洋一个人孤零零立在娃娃机前。

笑蓦地僵在脸上，顾洋小声嗫嚅：“就…走了……”

“什么？”往投币口处投进一个硬币，她目光聚焦在顾洋脸上，“你是不是有事瞒我，说话吞吞吐吐的。”

“姐，我同学他们说玩过密室还要去，我就想着吧，那不离这地还挺远的，我就跟他们说等你，就没去……”

顾洋说话语速极快，生怕少说一句解释不清，“我同学他们还商量着怎么帮我解决麻烦，我没同意，然后就想着在这儿等你。”

一瞬间，顾漾沉默了，娃娃夹里的小绵羊脱离抓夹的掌控掉入那堆娃娃当中，回归进小伙伴的怀抱。

未来不可预见，但眼前的困顿是实实在在的。

“姐，你是不是生气了？”见她不说话，顾洋踌躇道：“本来我朋友他们说要陪我一块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耽误别人的计划，给回绝了。”

玩偶脱离掌控可以重新回归原地，但小孩子困在匣子里还能有补救的余地吗？

一定会有的，她相信风雨过后会有彩虹，她不安于现状，势必冲破牢笼，迎接黎明朔月。

顾漾握紧手，心里的那道声音更加坚定，剩下的一年多时间里，是她改变现状的机会。

抬眼故作洒脱，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洋洋，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哭着喊着要住在这里不回家的事不？”

小孩子轻易跟着她的话转变思维，脸气得通红：“姐，那么丢人的事你就别提了。”

重新塞进一个新的硬币，她聚精会神盯着玩偶一点点移到出口处，当机立断按键，一次成功。

顾洋欢呼，弯腰拉开挡板将娃娃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姐，你居然抓了两次就成功了。”

欢呼声萦绕耳畔，顾漾释怀一笑，摊开掌心剩下的游戏币问：“要不要去玩别的游戏，旁边的云霄飞车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顾洋抱着玩偶兴致缺缺，摇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见小孩儿径直走向一旁的椅子预备休息，顾漾算看出猫腻来了，合着顾漾撺掇她来游戏厅的目的只是为了玩抓娃娃机。

看来以前没有抓到娃娃的事，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她也不勉强顾洋，一抬头看见郭倩茜和陆霄正朝这边走来。

郭倩茜左瞧右看，疑惑道：“漾漾，你站着干嘛呢？”

“小时候我和洋洋来这儿玩过抓娃娃机，就过来看看。”顾漾解释。

看到她身后的顾洋手捧小洋玩偶，郭倩茜眼睛一亮：“那只小羊是你抓的吗？好可爱啊。”

她边说边走到娃娃机面前，目光在顾洋手里的玩偶上流连。

陆霄跟着走上前，视线落在娃娃机里的娃娃当中，见郭倩茜一脸渴望的眼神，投了个硬币进去，“你要不要试试？”

郭倩茜的注意力完全在娃娃机上，陆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看了眼顾洋手里的玩偶，“你们不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了，”顾漾边回视他边摊开手心：“你玩吗？我请你。”

陆霄低头看着她摊开的手，拿起一个硬币笑道：“行，我抓娃娃也很厉害的，待会儿让你看看我的实力，保证一次成功。”

郭倩茜一连玩了五把，每次都是快要成功的时候娃娃掉落，一来二去她失了兴致，耷拉着眼皮。

顾漾见状，安慰道：“茜茜，陆霄说他玩娃娃也很厉害的，你霸占娃娃机那么久了，不如让他试试，赢个玩偶给你。”

安慰郭倩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觉得陆霄应该是挺想玩的，正好借此时机给他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一听有玩偶拿，郭倩茜赶忙让路请陆霄上前，期待着对方给自己赢个小浣熊出来。

顾洋好奇前来观望，三人围在陆霄周围，聚精会神地观察男生的一举一动。

陆霄一手投币，在指示灯闪烁后手搭在操作杆上左右摇晃，控制夹娃娃器移动方向。

在心里默默瞄准时机，陆霄当即按下按钮，玩偶身子在空中倾斜了一下，掉落在娃娃堆中。

三人露出遗憾的神情，郭倩茜更是失落地惨叫出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陆霄收回手，自信满满的势头削弱了不少。

“一次没抓到没什么，”顾漾叙述自己的经历，“我刚才抓了两次才成功。”

应该是她的话起到一定的效果，陆霄重拾信心扔进去几个硬币，仍旧一无所获。

两人都落了空，顾漾感觉自己刚抓到玩偶的经历跟做梦似的，她自己又尝试了一次，居然又抓到了。

郭倩茜接过玩偶，惊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还是有技巧的，”顾漾说，“就是尽量挑靠近那个出口点的娃娃，能容易一点。”

“有此等绝妙的经验你早说啊，”郭倩茜一把将小浣熊推到她怀里，“我要再去试试。”

她一把将人拉住，“你先别急，到底能不能抓到有一定概率的，今天可能是我运气好。”

“行吧，”郭倩茜肩膀塌了下去，下一秒尾音上扬：“反正有你给我抓的小浣熊，我很知足了。”

四人之中有两人都有了玩偶，她自己不怎么在意，反倒是陆霄，自从没有抓到娃娃后，顾漾总觉得男生状态不太对劲。

特意慢下脚步退到男生身边，顾漾转头问：“陆霄，要不我试试…给你也抓一个？”

“没事儿，”见女孩过来安慰他，陆霄展露笑容，“我不是很喜欢玩偶的。”

他不是在撒谎，更不是因为没抓到玩偶难过，主要原因是觉得自己在女孩儿面前信口开河而丢脸。

顾漾还想说什么，陆霄望着她一脸义气凛然道：“抓不到娃娃我还擅长其他的，我是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愁眉苦脸的人嘛！”

他说了一大段话试图激励自己忘却刚才那段尴尬的经历，同时避免顾漾再安慰下去自心里的羞愤很难消解。

男生突如其来的斗志昂扬惹得她心神一惧，不过仔细想想，陆霄好像就是这样一个对任何事都抱有积极乐观的态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