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无语地看着他一路跑到黑影脚边。

“这边。”

那人看清黑影，又尖叫着跑回路德脚边。

路德的话淹没在那人的又一次尖叫声中。

“啊啊啊啊，救命啊！大哥，大哥救救我！有鬼要吃我！它们缠我一个星期了，有个小鬼一直在我肩膀上趴着鬼笑。”

路德看着脚下抱着自己大腿的人，好不容易才认出是个熟人。

“放开。”

小刘压根没听到，抱着路德的大腿像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呜呜，它趴在我耳朵边上，白天笑，晚上笑，睡觉了也笑。谁都看不到看不到他，都说我疯了，我没有！”

“我一忍不住偏头，就能看到那只鬼的蓝脸白牙，还有‘咯咯咯’的笑！我受不了了啊啊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只小孩鬼吗？！

路德抽腿没抽动，只能站在原地施法，他扯下十字架项链缠到枪上。

黑影在路德的吟唱中感受到压迫感逐渐增强，他大吼一声，身体内散发出更多雾气遮盖身形。

路德拖着小刘艰难前行，在他的噪音攻击下连听声辨位都做不到。

他忍无可忍地低头，正对上小刘背上诡异的婴儿脸。深蓝色的脸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更凸显它那双大的过分的死白眼珠。

它的眼睛正僵硬地看过来，在黑夜的映衬下，只露出了两只白眼珠和一口参差的白牙。着实让人汗毛倒竖。

路德被这猝不及防的一眼看到发毛，抬手用枪托狠狠砸向了小鬼。

这一下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小鬼瞬间被砸散。

小鬼被砸碎的同时，浓雾里传来怪兽愤怒的嘶吼，一张黑黢黢的人皮兜头罩了过来。

路德本能地进行闪躲，但小刘像死猪一样坠在路德腿上，偏路德怎么用力都甩不掉。

眼看着带着腥臭的人皮就要扑过来了，路德可不想沾到这种脏东西。

他飞快变换手势结印附在腿上，沉气发力，竟抬腿带着小刘飞踢出去。

“啊啊啊啊！！！”小刘的胸口像是被巨石撞击了一样，双臂被迫松开，被力道带着向后冲去。

不消片刻，他的后背撞到一张腥臭的硬皮子上，然后整个人被那硬皮子裹了个严严实实，落到地上。

路德扶着树干大喘，警惕地看着隐藏在浓雾中的身影，耳边全是小鬼凄厉的吼叫。

小刘被人皮裹成蚕蛹，背上被砸的不成型的小鬼挣扎着嘶吼，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腐蚀声，黑蓝色的盐雾从皮肤中溢出。

“汪！”

路德循着上岸的叫声回头，一个黑红色的身影在浓雾中掠过，仿佛是想偷袭他，被发现后又改了方向一样。

路德低头看一眼小刘，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

吴健跟着路德闯进雾里，没两秒钟就失了方向。黑夜的浓雾笼罩着一切，只能勉强看到一米以内的事物。

“怎么突然下雾了？”

“喂，小白脸你搞什么名堂。”

“赶紧出来，我看到你了。”

“再搞这些邪门歪道，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还不出来。”

“你死定了。”

吴健一步步向前淌，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摸索，几乎变成了瞎子。

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吴健赶忙停下脚步，听到刚被他踢到的石子向前滚动了两下，发出“咚”的声音，像是撞到了什么。

前面有墙吗？

吴健完全蹲下去，用手撑着地面向前倾身，这才发现有黑黢黢的庞大身影正在眼前移动。

浓雾中，吴健根本分不清那是不是错觉。他恐惧到想要拔腿狂奔，可身体却僵硬到几乎无法移动，甚至在无意识地慢慢向前挪动。

停下来！停下来！

吴健在心中呐喊，可身体和灵魂似乎分割成了两块，被不同的人控制着。

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雾中显得格外突出。

吴健终于看清了雾中黑影的形状，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叮，学员27号触发街道任务——迷雾追踪。

任务内容请自行探索，若在第6个工作日任务正式发布前完成任务内容探索，奖励积分10点。】

正常音量的通知像炸弹一样炸开，吓得吴健身体后仰，双手杵到后边，就着这个姿势不断向后缩去，完全没发现手心被地上石子割破。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啊！！！”

“你是路德吗？”

“你个假神父，装神弄鬼以为能吓唬谁？”

“你给我等着！”

健身男不停地辱骂，似乎这样才能帮他壮一壮吓破了的胆子。

浓雾中的黑影没有因为他的退缩消失，反而身形变得更加清晰。

吴健看着黑色的巨大身形在浓雾中纠结，中间射出两束黑蓝色的光，模糊看去，一个人形怪物正以四肢着地的姿态，张着血盆大口跑过来。

“神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你别吓我了！”

“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骂你了！”

“嗷嗷，来人啊，救命啊！！”

吴健顾不得□□涌出的温热液体，翻过身去，四肢并用地往前爬。

远处隐隐又见一个身影，脚边似乎还跟着一只半人高的动物。

路德！

吴健的小腿被人形怪物咬住，那怪物一个用力，他“咚”地一声摔趴到地上，疼得眼泪夺眶而出。

吴健深吸一口气想要喊救命，但他惊恐地发现，另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他的视线。

“救我。”吴健紧紧扒住那人的裤子。

那人的视线冷漠地越过他，看向后方怪物，“皮都咬破了还怎么用。”

“！”

吴健想叫远处的路德救命，却发现涌进喉咙的黑雾堵在嗓子里，任他无论如何都再发不出声音。

他被黑影向后拖去，手指用力扒着地面也无济于事。他拼命向远处伸手，却只能绝望地看着路德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浓雾中。

————————

路德在浓雾中追了很久，直追到浓雾散去都没有再看到袭击小刘的凶手。

他站在死胡同里，皱眉打开手机手电筒。

小刘正躺在死胡同尽头，脚边是被他撕成碎片的人皮。

“喂。”路德在他三步远处站定，警惕地审视着他。

小刘身边全是血渍，还有手指在地上留下的抓痕。

小刘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脚边人皮后大叫着蹬腿，试图将人皮踢到更远的地方。

“啊啊啊，救命啊，鬼呀！！！”小刘用尽力气向身后的墙上缩去，他蹬着腿几乎靠墙半站了起来，一松力又摔坐回去。

“嘶。”小刘手掌撑到硬石头上，抬手一看，一根断掉的指甲嵌进他的手心，手心的血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指甲主人的。

“啊！！！！！”小刘一窜三尺高，抬头看到路德，大哭着扑过来。

“路哥，路神！神父！！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有鬼啊！！！！”

路德连连后撤，低头看向小刘撑在地上的十根手指。

指甲完好。

“对不起，神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混蛋，是我不知好歹。我不是人，我是混蛋，我不该怂恿居民投诉您，我真的错了，您救救我吧。”小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路德躲过他，似乎仍在思考小刘话中的真实性。

他按住小刘的肩膀，不顾手下小鬼的痛呼，迫使小刘看向自己。

“错哪了？”

“呜呜，我不该对您没礼貌，不该顶撞您，不该跟您作对。以后全听您的，我就是您的小弟。”小刘的额头洇出血迹，但毫不在意，只拼命抓着路德的裤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最开始您就提醒我了，是我蠢，是我笨，是我傻x，不听您的话。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吧！”

“不是。”路德加重抓他肩膀的力道。

“是是是。”小刘连连点头。

......路德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儿，“大家都是同事，不讲什么江湖义气。以后要好好上班，认真完成领导上级布置的任务，全心全意为社区居民服务，知道吗？”

小刘愣了一下，而后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神父，以后我一定按时上班，绝不迟到早退，认真完成领导布置的各项任务，耐心解决居民遇到的问题，虚心接受同事们的意见建议。同事们提的建议都是为我好，他们经验丰富，是在帮我进步，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不耐烦、不情愿的态度了。我一定尽快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路德：......不是，这么官方的吗？

路德听着小刘像面试标准答案一样的回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摆弄着指尖挣扎逃窜的小鬼俯视小刘。

这么看来，小刘做的事，更像是系统npc写好的预设。

【叮，社区工作任务已完成：

任务内容：你和小刘是同事，你工作仔细认真，他工作马马虎虎易出错，领导让你负责检查审核他的工作，小刘有点不悦，你怎么办？

任务奖励：完成不加分，不完成扣除绩效10分。实物奖励：小刘1个。】

啊？

路德看着任务奖励的最后几个字。

这玩意儿按“个”算的吗？

路德看着滔滔不绝的小刘，掩嘴轻咳，“小刘。”

“是，领导您有什么事吗？”

“你投诉了几次？”

仍然跪坐在地上的小刘，猛地匍匐在地，“对不起领导，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撺掇居民投诉了您一次。”

“就一次？”路德挑眉。

“就一次！”

所以还有一个人投诉过他，会是谁呢？

路德看着变了个人似的小刘，“麻烦帮我回居委会接杯热水吧。”

小刘一改刚才的颓靡，眼下的黑眼圈也消失了，好像刷新了一样。

他爬起来立正站好，向路德敬了个礼，“收到！”

说完小刘一溜烟地跑向办公室。

路德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将地上的断甲捡起来放进玻璃瓶里，随手将掌心的小鬼扔给一旁的上岸。

“给我研究两天再吃。”

“呜汪！”这么小，还不够本大爷塞牙缝。不能抵消你放跑的那顿夜宵啊！

看着没心没肺在那把小鬼当玩具扒拉的上岸，路德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