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人是不是有什么禁忌?”乐无忧还是问出心底一个小疙瘩。
“什么禁忌?”兰慧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就…不和底下宫人说话什么的。”乐无忧含混道。
“噗—”兰慧笑出声,“你想问为什么没见过殿下说话是吗?”
乐无忧面上有些发热,点头道:“对,这么久了也没听见过殿下说话,好奇怪。”
兰慧压下声音:“那是因为殿下不能说话。”
“啊?为什么不能说话?”乐无忧脑子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
“啧,”兰慧瞥了眼周围小声说,“殿下是哑巴,十岁那年中毒,救回来就不会说话了,身体也越来越弱。”
“哑巴…”乐无忧嗓子哽住。
她一直以为萧弘安是不想说话或者是皇家禁忌不能和底下宫人说话,她心里一直默认他就算不是男主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人物,从没往他不会说话这方面想。
乐无忧懊恼地捶了下自己,她真是个棒槌脑袋,那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就没想到。
她还因为他不说话生气发脾气,萧弘安肯定觉得她莫名其妙,宫里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没眼力见的在他面前提。
他还因为自己受伤…
越想心里的愧疚感越重,导致乐无忧饭都少吃了半碗。
磨磨蹭蹭膳房都要撵人了,乐无忧腾地站起来问膳房宫人:“您这儿还有梨膏糖吗?”
“早没了。”宫人收拾着盆碗,没好气地说。
乐无忧故作遗憾:“可惜了,还想着买些嘴馋时过过瘾。”
说着转身要走,宫人忙拉住她。
“哎,我刚想起来,柜子里还放了些,你若是想要就破例给你拿点。”宫人堆着笑说。
乐无忧轻笑,转身惊讶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是有的,不过没梨膏糖了,还剩些甘草枇杷糖,主管姑姑前些天嗓子干疼,差人做的。”宫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
“我给您包一些,也不敢包多,主管姑姑说不准还要吃。”
“行。”乐无忧应下,甘草枇杷也是对嗓子好的,正好萧弘安还有些咳嗽,吃点枇杷糖也好。
等宫人包好,乐无忧从腰间小包拿了新兑换的100文钱递过去。
在宫里边必须多给点,让他们知道有利可图,不然说不准下一秒就把她买糖的事儿卖出去了。
一个巴掌大的小包,乐无忧搁包里放好,晚上在外殿干活磨磨蹭蹭,等人都走了闪身溜进内殿。
内殿还是没一个宫人,乐无忧如入无人之境。
书房亮着灯,敲门,里面立刻响起脚步声。
门打开,萧弘安垂眸对上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睛。
“给你带了糖。”乐无忧举起手里的油纸包。
萧弘安侧身让她进来,仍是珍而重之的接过她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暗格放进去。
看着他放东西,乐无忧满含歉意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我不该和你发脾气。”
萧弘安背影愣了下,转过身轻轻摇头。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没关系。
宣纸铺开,萧弘安执笔落下几字,推向她。
乐无忧低头,上面写着: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她这才恍然发觉,这么久了她都没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
拿起毛笔,乐无忧规规整整不算好看地写下:乐无忧。
抬眸看到低头认真看她写的字的萧弘安,和一旁行云流水、清雅灵秀的字迹比起来简直不能看。
乐无忧尴尬道:“我字不好看。”
萧弘安摇头,提笔在她名字下写上:萧弘安。
“殿下的名字真好听。”乐无忧弯腰仔细看,这字放到现代肯定能在过年的时候摆摊卖手写春联。
“哦,对了,这次的糖里有甘草,味道会奇怪一点,你尝尝能不能接受。”
甘草糖她吃过一次,那个味道真的直冲脑门,很怪但又有点欲罢不能。
提醒完甘草糖的事,乐无忧在天色彻底暗下前离开了光德殿,碰到门口守夜的宫女还打了招呼。
萧弘安站在书案边,敛眸看纸上的两个名字,烛光明亮映在他脸上,却染不上一丝暖色,眼神如同粘稠的深夜,经年的沉郁浓的化不开。
你接近我又有什么目的,是想杀了我或是别的什么…
心里混乱想着,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的好。
他身边所有人都是被安排的,靠近他总有想要从他身上拿走的东西。
有人要他死,惦记东宫的位子。
有人要他活,转移一些不为人知勾当的视线。
他想,她一定也是有目的的。
可那双温柔满含笑意的眸子看向他,他心里防线瞬间溃不成军。
罢了,不论要他的什么,只要他还对她有价值,那双含笑的眸子总会看向他的。
他想着,纤白修长的手指在纸上抚过。
乐无忧。
萧弘安心里默念。
……
这几日院里突然热闹起来,大家热火朝天讨论着一件事——三月三上巳节。
按照传统,上巳节踏青出游,还会到河边祈福。
不止百姓,满朝文武这天也会集体休假,皇上会在这天宴请新科进士。
乐无忧耳朵尖,听到旁边在讨论上巳节能出宫,她立马端着碗凑过去。
“姐姐们,真能出宫?”
几名宫女笑:“你不知道?每年上巳节是咱们唯一能出宫的节日,能随着陛下和皇后的辇车到郊外踏青,特别热闹。”
“而且啊,若是有幸被哪位达官贵人赏识,还可能向陛下讨要来,若是能做个妾也能出宫过上好日子了。”
乐无忧皱眉:“还能这样?”
“即便做妾也好过在宫里蹉跎一辈子,明个你也好好打扮一番,说不定就被选走了。”
她们声音不低,话音落下,周围其他宫女一同笑起来。
次日被叫起的更早,乐无忧困倦地揉着眼睛出来,机械地拿着扫帚到指定区域提着灯扫扫扫。
到殿里时天才微微亮,殿内已经灯火通明,乐无忧刚擦了一会儿物件,里面就传来宫人喊殿下起床的声音。
看来上巳这天不止她们要早起,不过虽是早起,大家心情看起来都很好,每个人都满怀期待。
早饭用过,所有宫女都回了屋子换衣服换发髻,宫女衣服按等级分,大家默契地换上今年新发下来的衣服,发髻未做规定,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好生放着的发簪首饰此刻也都拿了出来。
乐无忧只有三个发簪,其中还有一个是兰慧送她的,连几乎每个宫女都有的金手钏她也没有。
宫女俸银如不寄回家里,自己留着也担心遭贼,攒够了就换成金手钏日日戴着不担心掉,逐渐成了风尚。
乐无忧没领过俸银,也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自然什么都没有。
收拾好所有人到主管姑姑要求的地方,所有三等及以下宫人跟在陛下和妃嫔辇车后,文武百官稍落后陛下辇车,行在右侧,百官之后是各官员家的女眷。
几队侍卫严阵以待,位于整个队伍最两侧。
一路走了两个时辰,乐无忧走的腿麻,好在这些日子的锻炼,已经习惯了。
终于到了江边,她们被分到一片区域,不能越过区域,区域内可以随意玩乐。
陛下、妃嫔和文武百官按品级列好。
礼官祝词,陛下祈福,大家进行了拔禊,用柳枝沾花瓣水撒在身上,除去整个冬天积存的病害。
下一项由皇后带领,祭祀高禖,除灾辟邪,祈求生育。
接下来的就和她们无关了,陛下与新科状元及百官曲水流觞。
妃嫔、女眷和她们自由活动,游春玩乐。
乐无忧越过人群看到陛下身边站着的单薄身影,江边风凉,他忍不住总掩袖轻咳,面色更加苍白。
“瞧上哪家公子了?”兰慧揶揄道,“待会儿他们散了去试试?”
“没有。”乐无忧摇头反驳,“我是看殿下一只咳嗽,江边风这么凉,别又病了。”
兰慧看过去,满不在意道:“殿下身边多的是关心他的,不缺咱们。”
乐无忧点头,转身和大家玩起投壶游戏。
曲水流觞结束,果真有好奇着来这边,瞧中了和一旁的掌事嬷嬷说,嬷嬷记下是谁,他直接到陛下跟前求娶便可。
大好的日子,陛下一般都会同意。
乐无忧看着一个宫女被选走,宫女面上的欢喜遮不住,即便对方是从未见过的人,但好像只要有人能带她离开深宫,不管是谁都是值得的。
选宫女,还是她们这种三等以下宫女的大都是低品级的小官,过去了遇见好人家能有个好日子,遇见不好的,谁知道会是什么日子。
大家都在赌,赌会遇见好人,赌即便不适好人家也能过的比宫里当牛做马的日子好。
乐无忧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叹气,视线追着男人往陛下那边去。
求娶很顺利,男人心情也不错。
注意到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乐无忧转眸,萧弘安的目光穿过人群浅浅望过来,阳光映在他脸侧,照的浅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微光,像落了满池的波光粼粼,眼底却持续凝结着哀伤。
乐无忧冲他笑了笑,拿出最初祈福花瓣水用剩下来,她别在腰上的一小枝桃花,稍稍向前伸了伸,也不管他看见看不见,说了句无声的话:送给你。
她看到他的眸子仿佛亮起细碎的星辰,眉眼间的阴郁扫平些许。
乐无忧满意低头,想即便耐不过身上的不适,能开心些也是好的。
这些天她又从各处探听来些有关萧弘安的信息,说太医多次叹息断定他活不了多久,但他就这么拖着残破的身体顽强活到了现在。
自病后,萧弘安就不受陛下宠爱,虽贵为太子,却以病弱禁止组建宫内官制。
母家倒台后,更是如此,连三师三少都成了虚职,只让他好生养病,困在东宫哪儿也去不了。
乐无忧越听越心疼,十几岁的人,空有个华丽的壳子,日日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待在东宫这个大盒子里。
过了会儿,乐无忧再看过去,陛下身边已经没了萧弘安身影。
许是让他先回去了,风凉,身子再受不了。
郊游结束,宫女们并未回各自宫内,反而进了兴盛宫内的庆同殿和来看望的家眷想见。
这是宫女与家人一年中唯一能见面的一次,成千上万的宫女和家眷拥挤在殿内,想找人难度可想而知,有的到结束也难找见想见的人。
乐无忧也跟着过来了,站在殿门口,没往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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