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捕捞上来的鱼差不多也被之前得罪公主的人带人给镇民们分了个干净,并每户挨个道歉并阐明缘由。有些人对他冷眼,有些人对他臭骂,有些人接受了他的道歉……
王善儿看到他们为此还被扔了臭鞋顿感欣慰。
刘秀和拿油纸包了几条鱼干直接出门去,其他人也早早赶去大坝,按照昌阳公主所画图纸开始分步实施,现下堂前只留了赵民承和王善儿两人。
这下可好,可让赵民承逮到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赵民承靠在柱子上低着眼看她:“一别多年不见,王小娃子竟然做了驸马,还与公主称呼的如此亲热。”
王善儿对此非但没有解释,还大大方方的挑衅了起来:“别太嫉妒。”
赵民承冷笑。
他一脸阳光明媚:“谁嫉妒了,没人在意。”
王善儿听完他的回答后不禁翻了个白眼,违心话。
“你不用嫉妒,改日我便上书请奏,求皇上赐你个公主。我记得皇帝目前已有五位公主,如今已嫁公主三位,两位都是出去和亲,倒是还剩两个可以供你选一下,”王善儿认真盘算了起来,“成阳公主待人温和,也是饱读诗书精通音律,最小的广孝公主活泼可爱。若真实现了那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老牛吃嫩草。”
其中最让王善儿鄙夷的还是和亲。
用女人来换太平,可耻。
但在如此无能为力的境地之下以一人换若干年的安宁,在民生的角度来看是非常划算的一件事。
赵民承看着王善儿打的算盘啪啪响,算盘珠子都快蹦到他的脸上了,于是更恼了:“我可不老!”
赵民承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后尴尬的咳了一声后继续说:“提醒你一下,东泰(东边泰山府镇守)将军可是非常迷恋昌阳公主。”
王善儿不以为意:“哦。”
不就是花痴一个。
临行七日,宋少府终于赶到上游主干道处。不过来时却发现此地被安排的井然有序,且有一人腰间别着鞭子来回巡视,好不威风。
宋少府定睛一看,在此巡视的乃是南镇(南方安镇)将军北澈侯,那是朝堂将军里唯一一位被封侯的将军。
再者赵民承口中那位非常迷恋昌阳公主的东泰将军是其中唯一一位被御赐皇剑的人。
这么一对比:北境将军战功赫赫,官高特赦;南镇将军果断英决,封侯北澈;东泰将军虽总是对昌阳公主犯花痴,却也是御赐皇剑,威名远扬;还有那常年驻守皇城的辅国大将军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可只有这西守将军,朝堂上默默无闻,且还是书生出身,实在是不起眼。
况且重剑别人都是用背的,就他一个成天提在腰间,手搭在剑柄上。
真是难为他能守西疆守到现在了。
这南镇将军此刻也是与其他将军一样,同褪去了那一身铠甲,穿着粗布麻衣,他那手还时不时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墨骨玉扳指。
他腰间别的鞭子也是大有学问,鞭身中包着一些细细小小的刀片,轻轻抽一下都能让人皮开肉绽。在战场上只要是个知道他的人都不会去硬抓鞭子拦截他的攻势,大多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再加上这鞭子抽到人身上的加成效果,这南镇将军也就有了另一个称号——开花大将军。
至于为什么不叫肉绽将军,还是因为这两个字太不优雅了。所以另外几个私下里每次见到他都会调侃他两句“小花儿”,而他本人对这个称呼也很受用。
其他地方修理进程已经开始三天有余,在这等候已久的南镇将军也是一早就收到了昌阳公主的传信。
刘秀和发出的信件用的是战场译报八百里加急,大概第二日上午就能收到信件,算是非常迅速。但无奈送到的时候人家宋少府还在山路颠簸呢,只好由南镇将军代为操作先准备好可能用到的东西。这不等宋少府赶到时就是目前这副景象了,要为宋少府筹备工具省下不少时间。
灾难发出后最难得的就是短时间内重回秩序,自南镇将军下了战场后也没返回京城,接到宋帝指令直接前往。这里地处靠西,蹭着联通西部的路段,那就到了赵民承的戍守范围。
将军前派采取的是错地法。在交错的地区将军权力会受到限制,维护了特派治水官员的最大利益。虽然不是本将领兵,但大家都是上战场的将士总会打上交道,有些两地的士兵认识了之后甚至还会有相识恨晚的感觉。
车夫扶着宋少府稳稳下马车。
宋少府如今已然年过半百,是个不折不扣的朝臣元老。他年少做官,辅佐了两任皇帝,在宫中一直保持着少府一职。虽然少府品阶不高,却因为他的一身学识经常被皇帝专门派去管治灾祸一事,对百姓民事乃至国运有着极大作用,可谓是位低权重。
俗话说得好,每个皇帝都在担心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能不能捂热乎。分权争斗,有些品阶低的官员甚至把握着重要职能,那些官员也因此乐呵着。
宋少府背着手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踩在和泥巴混在一起的碎石上走过去,步履蹒跚,好像下一步就能倒在地上。
南镇将军回头一看,头戴玄色纶巾,长胡须,喜爱背着手走路,符合这三条特征的只有宋少府。在确认是宋少府之后,南镇将军大笑两声:“哈哈哈哈,少府老当益壮,健步如飞啊!”
宋少府被夸得无语。
这段路实在不太好走,只得小心翼翼。
后面跟着的侍从的脚倒是崴了好几下,他们倒是不怕摔。但宋少府不一样,他可得小心着些,还不想一把老骨头摔碎在这了。
可这路就是如此,越怕越不好走,越不当回事越容易摔,小心翼翼,稳步前进就行。健步如飞这件事还是交给南镇将军来做就好。
“前两天收到了昌阳公主的来信于是就命人着手准备,”说着,南镇将军还一遍从胸前掏出别着的信件打开给宋少府,“公主殿下说了她们那边的大致情况,看着挺严重的。望少府迅速动工,否则下游难以进行。”
宋少府迅速扫完这两页信纸,蹙眉道:“快快带我前去大坝查探。”
怪不得一年比一年严重,原是坏在了根上。这些水坝常年修缮所消耗的人力物力都快比得上北边燕齐修建长城所消耗的了。
这边的村民大多住在山麓一片,依支流而建,此时此刻他们好像都被南镇将军带兵抓来充当人力了。不过不要误会,爱民如子的宋帝是绝不会允许压榨百姓的事情发生的,所以南镇将军看起来拿着鞭子动不动抽两下纯属是因为闲的没事干,而他作为其中的监工,负责管秩序,顺便管吃管喝发点俸禄。
反正老皇帝的善款已经拨下来了,不如将它利用的更有效率一些。
但看着表面的一片狼藉,若不是因为宋少府熟悉南镇将军的为人,不然真的以为他在压榨百姓,和那些吃里扒外且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蠢货官员们是一类人。
南镇将军又是一记鞭子甩出去,这次抽在了木桩上,声音清脆响亮,甩出了一句:“好好干!”
这富有威力的三个字甩出去后,两人疾步掠过。
再去观看那个被抽到的木桩,上面已然有了一条又深又凌厉的裂纹。木桩受力,中间断裂程度极大,由此向两边过渡,口子大致有两寸长。剩下的裂纹缠绕整根木桩,切开的口子薄如蝉翼,细如禅纱。
这是他那把能让人开花的鞭子抽出来特有的痕迹。
这被拉来干活的人每路过一个瞧见了后背都忍不住发颤,这要是让他抽上一下那还得了,不死也得残废。
南镇将军却是不以为意,还是那个原因,他只管吓唬人。方才那一下不过是随手一抽,力度才用了三成不到,可见其威力之大。
南镇将军引路,两人立于岩石之上俯瞰全景。这大坝所承受的压力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大,自己赶过来时竟然还耽误了七天之久,若是可以,他真是恨不得自己飞过来。
“我按照公主信里的指引,把可能运用到的材料都准备了大半,根据地质,这里要是参考公主的做法怕是时间上赶不及,”南镇将军实在是没辙了,他哪懂这个,只能做准备拖着等少府赶过来。要是懂,哪还需要宋少府,这大坝早就开始动工了。
“少府,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少府现在是既头疼又感到欣慰,现在的他是真的很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痛斥一开始在这修堤坝的人,骂他个狗血喷头。但是又很庆幸那个人修筑了堤坝,可这豆腐渣工程修了还不如不修。
他冷静说道:“截河修坝。”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中却囊括了无数心酸与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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