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释家后头的七八米长空地被一分为二,一半是鸡圈,一半是鸭圈。
他家后头本就一面靠着山,所以只需要依山建圈,围上两侧就行。还有一侧预备是围一半,剩下的一半做个门,方便平日里开关,让鸡鸭进出。
走地鸡和走地鸭,总归是比圈养的好吃些。
小纸人片好竹片又用竹片编织了几片半米宽、1米2长的竹网,跟吴释两人将其余的竹片还有竹段一起拿过来,其中竹段是有手掌那么宽,指节厚度,是拿来打桩固定用的。将竹段依照四个角分别插进地里,用榔头锤三分之一z竹段入地,就能保证整个圈的稳固性。
七八米长的空地被分成两半,一个圈足有3米多,只头尾两根竹断来固定肯定不行。于是他们在中间半米处,又分别敲了2根竹段入地。
小纸人又现场用竹片将编好的竹网固定到竹段上,下方没有收口的竹片插进地里。
吴释再用混了稻壳的黏土将底部砌上。等黏土干了,就能让竹编牢牢扒住地面,就算鸡鸭在里头冲撞,也不会圈被撞翻,或是折腾出洞来。
而且用竹片编织成网留下了足够的缝隙来保证通风,也不怕鸡鸭憋死在圈里。
如此分工,一人一小纸人很快就将两个圈都折腾了出来。
这会儿已是天光渐沉。
一通折腾,即便小纸人是个能干的,也已经大半个下午过去了。吴释累得腰疼,干脆举着都是泥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招呼还在忙忙碌碌修补的小纸人一起坐在身侧。
小纸人不懂吴释什么意思,但还是过去坐到了他身边,侧脸仰头望向吴释,颇为疑惑:不干活吗?
吴释看着它的脸轻笑出声,伸手在它脑袋上戳了一下,小纸人晃了晃身子再坐稳,脑袋上一抹泥印非常明显。
“哈哈哈哈……”胡闹成功,吴释指着小纸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纸人歪着脑袋看着吴释笑,依旧貌似疑惑的模样。
吴释忽然灵机一动,从地上弄了根竹片折了一段,又沾了些泥,举着竹片怼到小纸人脑袋前,轻声哄说:“小江妄,我给你画个五官怎么样?”
白白的脑袋,白白的脸,没眉毛、没眼睛,也没有鼻子和嘴巴,更没有耳朵,总归是瞧着不够生动。
小纸人迟疑了下,这回没有马上点头。若是有眼睛的话,它这会儿应该是沉沉地回望着吴释的。
吴释轻声嗯了一声,表示疑问:“好不好?”
小纸人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又指了指吴释手上的笔,好似在问:你确定要画吗?
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不就是好玩么,不好看再洗掉就是了。吴释这么想着,也就毫无负担地点头:“我想画。”
好!
小纸人说。
吴释笑眯眯地趴在地上,举着手凑近了些,小纸人主动仰起脸来,就在他手边,方便他动手来画。
“先画眉毛……”
吴释举着竹片在小纸人脸上落笔。竹子落在纸张上的粗粝触感摩擦出声响来,沙沙的,在山村里静静的风声中,有种让人心神沉静魔力。
剑眉星目。
那就画个剑眉,再画一双星目。
吴释没什么画画的天赋,落笔也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只嘴上叨咕叨咕的仿佛要说服谁自己画的就是剑眉星目,于是落笔刹那当真也就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
“哇!”吴释收笔,稍稍后撤半个身位,仔细端详着小纸人的脸,只有眉毛和眼睛的那张脸,竟真的能瞧出疏朗轮廓来。
他顿时信心百倍:“再来再来!”
鼻子是一点点的翘。
嘴巴平直一些,是哭是笑还是恼火,那就让小纸人自己决定。
至于耳朵,吴释还没想好,但竹签先落在了脸边缘,手自己就动了起来,很快耳朵也成型了。
“啊!”
吴释嚷嚷着,“我还没想好呢,快擦一擦……”
他赶紧收回竹签后撤,眼睛一直盯着小纸人的脸,却是叫小纸人那张脸一下子震慑住了。许是天光昏暗,为小纸人上了一层滤镜。明明是自己随手画上去的五官,竟好似活过来一般,瞧着不是那糊弄人的幼儿园画风,好似真的透过那个纸人脑袋看到了一张真容——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不似人间客。
小纸人看吴释忽然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它歪了下脑袋,于是脸上的眉头轻轻皱起,眼中疑惑。这回不用猜,吴释一眼就知道它在问:怎么了?
吴释瞬间回神,端详着小纸人的脸,不要脸地夸赞自己说:“哇,我画得太好了。明明你就是一个小纸人,我却觉得你脸好看得不像话!呜呜呜,你好看得我感觉自己变得弯弯的。”
小纸人没听懂:什么弯弯的?
吴释却已经一下子转身跳起来,快步跑到水池子那边,也顾不上去拿什么毛巾,直接撩起自己衣摆沾湿了,噔噔噔跑回来,一把将小纸人捞起来,放在手心里轻声说:“别动别动,额头上被我戳脏了,我给你擦干净。”
小纸人不怕水,吴释本还担心被自己戳一下戳出来的污渍擦不掉,没想到轻轻一蹭,竟然直接又是干干净净的纸片额头了。
他心中忽然动了一下,状似擦脏污不经意擦到的,沾湿的衣摆不小心就蹭过眉眼一角,小纸人人性化地敛眉垂眼,像是人怕弄到眼睛一样。
等吴释手移开,发现果然眉眼擦不掉!
小纸人眨眨眼示意:好了吗?
吴释笑说:“行了,擦干净了。”他放下小纸人,“趁着天还有亮度,我们加把劲把引水的竹排也给铺上,等明天黏土干了,再把鸡鸭放进去养。”
小纸人马上开始干活,跑出去将劈成两半,中间的竹节也敲掉了的竹排扛着抬进来。然后将半个长长的竹排从事先留好的鸡圈鸭圈口子中穿过去。
吴释在水池子这边守着,竹排伸过来,他伸手扯了下,搭在了水池子边上,又接了一块小竹筒,用竹枝扎在一起。水池子里的水从小竹筒穿过,流到竹排下,稍稍测试了下水流大小,然后水流就顺着竹排一路往下走,穿过鸡圈鸭圈,最后流到了最外头的排水沟渠里。
这样鸡圈鸭圈就有了活水。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西边漫天晚霞尚未褪尽,明天也一定是个大晴天,封顶干脆就留到明天再说,今天就暂且收工。
吴释捞起小纸人,绕过房子,回屋去。
吧嗒一下开了屋里的灯,被吴释顺手放在桌上的小纸人,五官在灯光下越发显得清晰又灵秀。奇妙的是,这般活灵活现的五官,与它小纸人愣是十分和谐,看着半点不突兀。
反正小纸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个奇异。
吴释适才的那点心绪,想明白了一下子也就过去了,只洗干净都是泥的手,噔噔噔往楼上跑:“小江妄,我去洗澡。晚上咱们喝一锅红薯粥吧,要稀一点,正好麦饼还有一张,配红薯粥。”
小纸人有嘴了,但还不会说话,自然不能答应一声。却是很听话很勤快地跳下桌子,去储藏间拿红薯,预备做红薯粥。
吴释也没要他答应,不过是交代一句。只是说完,当真没回应声,不由得又想起自己之前感叹了两回的——小纸人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等他洗完澡下来,稀薄的红薯粥已经煮好了,小纸人还贴心地盛出来一大碗晾着。吴释吃的时候正好不烫能入口了,一口一点点甜的红薯粥,一口麦饼,虽然简单,依旧吃得他摇头晃脑的。
“我刚去三楼看过了,从前的被子还有床单被套什么的都在,明天收拾出来拿屋顶去晒晒,再打扫打扫屋子,等五一到了,我同事过来就可以住。”
吴释边吃着边跟小纸人闲聊说话。
小纸人在桌上坐着,就坐在吴释正对面,它还拿了纸笔,吴释说完,它要回答的就都写到本子上:“好。明天我晒,我打扫。”
吴释伸头看了眼,笑了:“我跟你一起。”
小纸人点头。
“哟,在吃饭呢。”
门口招呼声一响起,吴释瞬间落了笑,拿着麦饼的手一下子移过去挡住了小纸人。
小纸人也反应很快,顺着麦饼挡住的视线死角,从桌子上跳下去,然后顺着吴释的腿晚上爬,直接钻进了他外套口袋里。进了口袋,它戳了下吴释示意。确信它乖乖呆在口袋里,吴释才松了口气,抬眼望向门外站着的人。
不认识,没印象。
吴释皱眉:“你是?”
那人连连摆手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得突然。我是吴山村村委的……”
“哦。”吴释没有要邀请人进来的意思。
村里习惯了开着大门,加上这是快到夏日的时候,吴释想着开着门能通风,有对流,吃饭凉快,也就没关上。何况他家房子属于建在村中高处,比自家高的也就那么七八户,但都是走外边的青石板路,不太会特意绕进来,还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探头进来。
何况按照村民习惯,快到门口的时候一般都会喊一声,提醒主人家有客到,而不是直接伸头招呼。方才就算没小纸人,谁这么沉浸式吃饭,猛地被招呼一声,都要吓一跳。
吴释对这种没礼貌没边界感的,实在没什么好感,故意不邀请人进门来只问:“有事?”
那人笑了笑,完全不觉得尴尬,不过也知道自己不讨喜,依旧站在门外说:“我听村民说你有路子,能帮村里卖大米!”
吴释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谁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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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牛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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