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安蔷沙哑着声音，一把握住了钟滢的手腕。

她眼里映着燃烧的火焰，嘶哑的嗓子刀割一般疼痛，近无声地吐息：“你要杀我？！”

钟滢这才松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眉头微蹙：“我还以为你变异了——”

“赶紧进来，这个火墙挡不了多久。”

伏祁从车顶跳下去，率先翻进了超市。

因为材料有限，外面的“火墙”也就大腿高，上面的堆料燃烧之后会被带动下坠，落到地上后，很快就灭了。

安蔷的尖叫惊扰到了变异鼠群，原本集群的灰色硕鼠一下子散开，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连带着波及到附近晃悠的感染者，眼下又聚集了一堆感染者，四处伸展着菌丝，朝这边游荡而来。

宋夏几个人互相推助着翻进超市里头。

景凌负责断后清场，他细心地擦了擦周围地上的血迹，然后将沾了血的布扔进火堆里燃烧。

沃润超市依靠着南虹商场建造，是这个片区占地最大、仓储最丰富的超市。

因为和商城比邻，所以在超市大门和真正入口处，还有一片区域是与商城联通的，开了一些快剪店、烟酒、黄金等小商柜。

烟酒柜台一片散乱，下层的便宜酒已然被搜刮用来应急了，有人趁着这个时候，靠在柜台上抽平常舍不得买的好烟。

商城和超市没有开灯，整个区域有些昏暗阴沉。

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超市门口，都不敢贸然进去。

虽然有人已经排查过了，可就是因为那些人在里面遇到了感染者，反而让大家更不敢乱跑。

超市那么大，还有很多和商城联通的门，没有人敢保证，里面的感染者全都被清除干净了。

有些人为了保险起见，想跟着那些“有能力”的人，一起去搜寻物资。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几个“有能力”的人，竟然搞出了那么大的阵仗，害的外面感染者又多了起来。

这回就算是收集到物资，也没办法平安出去。

“都怪你们惹来那么多老鼠！这下好了，大家拿了物资也出不去！”

不知道是谁抱怨了一句。

然后便是一声接着一声。

“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生怕我们死得不够快？！”

“赶紧离远点，满身是血，鬼知道有没有感染……”

“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早就搬完物资开车走了！”

……

一落地就听见有人埋怨。

宋夏已经累了，面无表情地看过去，配上她满脸的红污血迹，显得像鬼刹般阴森：“想走就走，谁又拦着你们？”

之前那个叫嚷着检查感染的西装男，当即不满：“好不容易外面怪物少一点，现在又被你们引来了，不怪你们怪谁？”

周围有人立刻附和了起来。

西装男人看了看四周，越发理直气壮：“反正……你们要对我们负责，对整个被困在超市里面的同胞负责！”

宋夏目光冷寂，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首先，外面一直都有感染者，是你们自己怕搬物资的时候有怪物进来，所以才把门堵住；

其次，鼠群是被路口的横尸吸引来的，如果不是我们放火、冲散了鼠群，又提醒你们堵住门下缝隙——你们以为就能躲过这灾了？”

宋夏的声音带着些疲惫的沙哑，可并不能掩盖她充满嘲讽的语气。

她往前走了几步，压迫性的气势很足，逼得那几个附和心虚的人匆忙回避了视线。

直面宋夏的蒋峰，也有些不敢看她。

他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脸，黑红的血迹在半面干涸，隐约能看见被腐蚀翻卷的皮肉，可当事人仍毫无所觉似的。

……一点都不像个女人，伤成这样，指不定死在什么时候！

蒋峰强装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宋夏嗤笑一声。

“刚刚还要检查我们有没有感染，现在又想叫我们对你们负责——”

“就不怕我们马上变异，把你们全都咬死么？”

她凛冽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蒋峰的脸上，配上这副尊容，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蒋峰腿似乎有些软，往后跌了一步：“你、你们仗势欺人……我现在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且等着吧！”

他撂下这句话，就匆匆往人群后头躲去了。

怕宋夏追来似的，他还频频往后头看，紧接着，就撞上了一辆载满了米面粮油的推车。

蒋峰捂住肚子，咬牙骂道：“他妈的，没看见有人吗？！”

李思源探出脸来，扶了扶眼镜，话说得无比刻薄：“——你也配是个‘人’？人类互帮互助的美好品德，你是一点都没有啊！”

蒋峰气急，伸出手就想抓李思源的衣领，被后头跟上来的林强喝住：“不想活了，在这个时候打架？！”

红头发的女生看见李思源满载而归，伸头去问：“里面那么黑，你们不怕有感染者吗？”

李思源耸了耸肩：“刚不是都有人探过路了么，那么大的超市，就算有没杀掉的感染者，也不一定碰到吧。”

人心浮动，都开始聚集商议着先进超市弄点物资出来。

原本的不满怨怼，转眼就被抛到脑后。

“来，喝点水。”

景凌走到宋夏面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

她收回目光，转身回头，看见钟滢几人或坐或靠，占据着门边一角，躬身喘着气。

大家都是搏命过来的，此刻状态都不是很好。

宋夏眉头微蹙：“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力气恢复一些了，再去收集物资。”

“有没有双氧水之类的东西？她手上被碎片划破了。”

乔歆握着安蔷的胳膊，展开她手心的划痕。

伤口并不太深，血液也干涸了，只是需要清创包扎。

朱雀忙从书包里拿出碘酒和无菌纱布，“我来吧，你们都先歇会。”

宋夏走到钟滢身边，席地而坐，稍微放松下来，才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昏。

她靠在墙壁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钟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宋夏眉头蹙得很深，轻声道：“刚刚被安蔷那嗓子喊得，头痛。”

钟滢抿了抿唇：“她的声音……是不是‘变异’了？”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看向安蔷。

安蔷已经完全透支了，正枕在乔歆的腿上，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

“我们今天，还能回得去吗？”

乔歆抬眼问道。

外面隐隐传来变异怪物的嘶吼，外头的街道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景凌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凝重。

“或许，要做好临时过夜的准备。”

门口的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朱雀包完扎起身，踌躇道：“我们进去晚了，东西会不会被人拿完？”

“我知道超市大，物品种类多，但现在这个情况，大家想要拿的东西，无非就是速食米面那些耐放的，这些摆在货架上的东西……拿完就没了。”

伏祁灭了一支烟，掸了掸手上的灰。

“怕什么，照现在这个情况，东西拿再多都没用。”

他看着外面晃悠来的感染者，嗤笑一声：“他们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不过——我们可以。”

他勾了勾唇，笑得有些邪气。

朱雀很无奈：“年轻人不要盲目乐观。”

伏祁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安蔷的身上。

“她的本事不是也挺厉害的，怕什么？”

宋夏皱着眉，迎向他的目光，乔歆也下意识侧了侧身，将安蔷的身影挡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伏祁歪了歪头，毫不掩饰：“她有‘异能’，大家不都听出来了么——正常人哪能发出这么高频的声波。”

看着宋夏几人一下变了脸色，伏祁双手一摊：“不是吧，这玩意儿你们还想瞒着？”

“……我又不打算把她举报去研究所，没必要这么看着我。”

朱雀在旁边听得发愣。

“‘异能’又是什么东西？刚刚这小姑娘，不就是嗓门大了点儿吗？”

景凌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拉了拉伏祁的胳膊，刻意道：“别拿电影里那些东西乱猜。”

伏祁拧眉，不懂好友为什么也要劝阻他：“植物一夜变绿，动物也变异长大，人类有一定程度的变异，很正常啊。”

“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爱好，有什么不好意思说?”

钟滢神情忽然冷了下来：“你想多了，她就只是单纯的嗓子尖而已。”

“这可是现实世界，不是什么末日大电影，什么‘变异’、‘异能’，这种没有凭据的话，以后你别说了。”

“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伏祁：“这有什么麻烦？万物进化、优胜劣汰，率先进化出‘异能’的人，就是更强大，难道不是好事么？”

他挑了挑眉：“你们该高兴才对。”

乔歆冷笑一声，扶了扶金丝眼镜：“这就是‘麻烦’。”

“动植物‘进化’是一回事，人类身体出现“异变”，这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外部环境突变恶劣、城市内信号消失、政府彻底失联，我们普通人对这些“变异”、“感染”的具体信息，都不太了解。”

“刚刚你也看见了，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互相猜忌。”

“如果这种“异变”，代表着未完全的“感染”，那将会让人恐惧；如果‘异变’，代表生存能力变强，那又让人心中不平：凭什么ta能行？进而又很容易演化出许多矛盾。”

乔歆的视线冷冷望向伏祁。

“更何况，你所谓有‘异能’的人更强大，在无形之中赋予了‘异能者’更多的责任。”

“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想要道德绑架我们？”

“假如安蔷这个尖叫声是‘异能’，就必须要保着你们平安回家，毕竟大家是一路来的——是这个意思吗？”

伏祁十分不妙地站直了身子：“可能是我的表述有问题——不好意思。”

他十分诚恳道：“我说的意思是，同伴们有‘变异能力’，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就比如她的声波具有攻击力，生存几率明显比普通人强——”

“我之所以，想让大家坦白说明‘异能’这件事情，是因为我自己也有一些特殊方向上的‘变异’。”

“大家现在同为一个小队，互相交代清楚‘变异’方向，可以让后面的协作更加高效。”

说着，伏祁的五官似乎就有了些缓慢移动，整张脸像一张被充了气的皮鼓，胀饱后慢慢瘪下。

露出一张和钟滢九分相似的脸。

“你同意我的想法吗，夏夏？”

他模仿着钟滢的声音，对着宋夏幽幽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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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