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含来到这个世界第三天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黄依婷端上来的红茶。
这里是一栋独栋小别墅,一楼是复式楼,可以看到二层的的房间门,一共有四个房间。
“姜先生,我想请教你一下”
姜姝含点了点头,示意她说。
“我听说……你能帮人实现任何愿望,我想有些事情,能不能请你帮我?”
“说。”
“是这样的。”黄依婷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我那儿子阿,他……老是不听话,我实在没办法,就把他送到革新实验学校去。”
“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矫正性格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优秀的心理矫正师,他们会配合药物进行矫正。”
“这是学校?”姜姝含问。
“类似,像精神病院,但是是学校。就是……他还是很不听话。如果是你的话,可以把性格矫正过来吗?”
这女人自己要不要听听她自己在说什么。
姜姝含嘴角翘了起来,有些轻蔑。
“性格矫正,像精神病院的学校。”
黄依婷紧紧握着双手,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说道:“对,他实在是不听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希望你能帮帮我。”
“可以,不过小孩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姜姝含冷漠地问。
黄依婷笑了笑,此刻眼底尽显温柔:“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听话一点呢,而且我也是为了他好,我总不会害了他,现在他还小,不懂事,我得多为他操点心。”
姜姝含颔首。
“这很简单。”
“是吗?太好了!”黄依婷终于松了口气。
“我有个要求,必须全权由我负责,治疗过程中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干扰。”
“那个,可以直接在我家吗?我舍不得他跑太远。”
姜姝含点头。
太阳慢慢下山,天色渐入黄昏。黄依婷留他在家吃晚饭,姜姝含没有拒绝。她让姜姝含休息一下,等待晚饭时间,她需要先去忙。
姜姝含一个人在后花园,他某个地方埋下了一个银色的小球,而后他便坐着闭目养神。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梦境,这个梦境便是黄依婷的而造的,她可以算是这个梦境的主人,所有角色都是为黄依婷服务的。
只是是什么样的服务就不可得知了,反正最后如果没有醒过来,她便会在现实中死去。
而梦境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沉溺其中。
他是一名圣裁者,他必须要在梦境中做出理智的裁定,他要决定梦中的是否,从而影响梦境的主人,同时找出梦境主人的记忆碎片,因为这个整个梦境就是围绕她记忆中的**形成的,他需要找到碎片,让梦境她意识到她是在梦里,从而清醒过来。
不过有一些人即使知道自己在做梦,也不一定想要清醒过来,有的甚至为了沉溺其中而攻击圣裁者。
但梦境最终不会让他们在梦里过的太舒坦,相反,梦境就是为了要夺取他们的精神力成为它的养分,这些年来,随着梦境夺取的精神力越来多,梦境的控制便越来越强。
三年间,他让很多人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也是他的职责,可他却连他喜欢的人被困的梦境都找不到。他消失那天,姜姝含正在毕业典礼上,当时他满怀希望,以后他也可以站在他喜欢的人身边了。
不料传来了噩耗,他的导师在梦境里失联了。他消失之前没有留下任何信息,至今没有找到他的位置。
他的导师的身体陷入了沉睡之中,精神力不断衰弱,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疗愈师说,最多只能再撑一个月。
他必须尽快找到他,把他救出去。
他睁开眼睛。
“我刚看你好像睡着,没想到你醒了。正好,姜先生,请您移步到餐厅。”黄依婷脸上堆着微笑。
姜姝含随她来到食厅,餐桌上摆满了菜式,没有任何人。
“姜先生,我们先吃,我先生和儿子正在书房里忙着呢。”
姜姝含点点头,他没有闲心去等。
吃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的房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他抬头的瞬间。
姜姝含的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
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少年的身影烙印在他的眼底。
眼前的少年身形单薄,露出的皮肤满是伤痕,他的眼神空洞,嘴唇干裂,紧紧抿着。
轮廓与他的导师林遇白惊人的重合。
姜姝含瞳孔微缩,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身边女人的咽呜声惊醒了姜姝含,黄依婷捂着嘴巴,看着少年的样子微微抽泣着。
姜姝含难以置信向前走了几步。
少年后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颔首和姜姝含以示招呼,便推着少年走过去,少年侧身避开他的碰触。
姜姝含看着少年,问黄依婷:“他是谁?”
黄依婷擦了擦眼泪,“他就是我儿子,余白。”
“余白?”
连名字都是那么相像。
“他受伤了。”
黄依婷急忙收住情绪,看着余白:“他早上不听话,想要逃跑,他父亲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姜姝含睥睨她一眼:“我需要先看看他的伤。”
“还是先吃完饭吧。”
姜姝含没有看他一眼,起身向少年走了过去。用精神力测探,却没有发现少年身上有任何精神力,这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人有精神力,那便是黄依婷,而眼前这个少年只是长得很像导师的NPC而已。
黄依婷连忙起身,走过去给他们介绍:“小白,这是妈妈刚给你请来的医生。”
余白上下打量了姜姝含一会,说:“我不需要。”
“你听话!”
“我说了我不要!”少年明显不耐烦。
父亲举起手,就要再次打下去,余白闭上了眼睛。
手却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姜姝含接住了他父亲的手。
他对余白轻声说:“我先给你看看伤口好吗?”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
姜姝含对余白突然温柔的态度让黄依婷有些惊讶。
父亲皱着眉,甩开姜姝含的手,转头对黄依婷说:“你请的什么人啊?乱七八糟的……”
黄依婷急忙用手捂住了丈夫的嘴,对姜姝含说:“不好意思,姜先生,你先带他去治疗。”
丈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黄依婷竟敢捂住他的嘴。
姜姝含没有理会他们,拉着余白的手离开。
“你房间在哪里?”
没有听到回应,他转头看余白,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手。
“你房间在哪里?”姜姝含耐心地再问一次。
余白回过神,仰起头看他:“二楼。”
姜姝含指挥着门口的保镖帮他把车上的医疗箱送上来,便带着余白上了二楼。
关上门。
“给我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口。”
余白说:“怎么看?”
“把衣服脱了。”
余白没有动,气氛凝固。
这时门外响起了黄依婷的声音:“姜先生,已经把医疗箱给你送上来了。”
姜姝含蹙眉,打开门,接过医疗箱,“我希望治疗的时候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我。”
“好的,好的。”黄依婷只好陪笑着讪讪退下。
姜姝含再次关上了门。
“你先坐到床上去。”姜姝含打开医疗箱,一边说道。
余白走到床边坐下。
姜姝含走过去,在余白面前单膝跪下,优雅地扯掉右手的手套。
覆在余白的额头上,他往后躲了一下,姜姝含不容拒绝地贴上去。
他必须亲手测探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精神力,哪怕只有一点点!
“别怕,闭上眼睛。”
余白看着他眨了眨眼,才闭上,眼皮些微的抖动。
姜姝含再次探测余□□神力,哪怕有一点点都好。
只要有一点点……
一点点……
但是他只看到余白的身上一片黑色,没有一丁点的精神力,他和NPC并无区别,与死物无二般。
但他的导师不是,他的身体活着的,还有生命,所以不可能在梦境里面一点精神力都没有,除非,他死了。
没有生命的东西,才没有精神力。
姜姝含失望地收回了手,重新戴上手套。
余白也睁开眼睛,莫名地看着他。
“你是黄依婷的亲生儿子?”姜姝含撕开棉签,拿起药水。
“是。”
姜姝含停顿了一下,牵起他的左手,才发现他的小臂内侧有很多的针孔,他带着手套的手指抚了上去,余白下意识的缩回。
“疼吗?”
姜姝含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人是他的导师,该是受了多少苦。但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只是黄依婷梦境里的一个NPC,姜姝含完全没有必要给他处理伤口。
梦境想让余白死,那么余白就会死,相反,如果不想他死,余白不管被怎么折磨都不会死,伤口对NPC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伤害。
但是他还是给他处理伤口了。
余白愣看着他,道:“不会。”
“刚刚你父亲打你了?”
“嗯。”
“为什么不跑?”
“是保镖抓进去的,被手铐铐着,跑不了。”
“会有点疼。”
姜姝含拿着消毒水擦拭他的伤口,余白连个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医生,刚刚你的母亲已经和你说过了。”
两人许久都没有再出声,直到姜姝含抬头,发现余白正打量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姜姝含心漏了一拍,其实仔细看也没有长得很像,但是那种感觉太像了,也许是眼神,也许是嘴唇,姜姝含说不出来。
“怎么了?”余白问。
“换一只手。”
余白乖乖地递给他另一只手,姜姝含继续低头给他擦拭。
“不疼吗?”
“还好。”
时间过得异常慢,姜姝含给他的每个伤口擦拭的时候,都好像擦在自己的心尖一样,他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一个NPC。
姜姝含给他擦拭完,又换了药膏给他仔细的涂上,余白全程都听话地由姜姝含安排。
“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给你擦一下后背。”
姜姝含起身,坐在床尾处,床被他坐下后柔软陷落,余白略微晃了一下身体,被姜姝含一手扶住。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背过身,掀起衣服抓着。
姜姝含在看到后背的伤痕捏紧了棉签。后面一大片紫青色,还有密密麻麻旧新伤口。
只是看余白,他没能控制自己的妄想,如果这个人就是遇白、就是他的导师,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梦境的主人,然后带着他离开。
他迟迟没有动手,余白疑惑地转身看他。
姜姝含才在他的后背涂抹,他又乖巧的转回去。
整个过程,余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姜姝含给他擦拭完,说:“衣服先不要放下来,剩下的你自己等一下自己擦一下。”
余白点头。
姜姝含把药给他放在床头柜上,收拾好医药箱就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拽住。
他回头,余白坐床上,一只手在胸前拽着衣服不让衣服掉下去,另一只手轻轻的拽住姜姝含的衣角。
看起来,可怜极了,但是他的导师不会这样,他不会露出软弱哀求的样子,他的导师总是高高在上,却又不失温柔礼貌,他很喜欢笑,每当看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姜姝含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只是他从来都只是他的学生,只能远远看着,不像他的朋友一般,可以在他身边跟他嬉笑打闹。
但是如果是导师这样看着他的话,姜姝含的心像突然被攥紧。
他温声道:“怎么了?”
“我饿了,等一下下去没有饭吃。”
“我让你母亲给你留。”
“谢谢。”余白松开了他的衣服。
姜姝含突然想起来什么,头也不回的下楼。
他不该把一个NPC当成他的导师,这是最低级的错误。不管再怎么像,这个人没有精神体,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
当圣裁者的第一课便是不可在梦中动情,不可在梦境沉沦,除了梦境主人,一切皆为虚幻,必须以绝对理智、绝对游离观梦控梦。
这一课也是他的导师教他的!他怎么能把一个和导师有些相像的人当成他呢!
姜姝含冷着脸下楼时,他的母亲正在一楼踱步,见姜姝含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姜先生,你觉得他还能改吗?”
黄依婷问的不是身体状况,而是他儿子能不能改,这就有些好笑,这女人到底什么毛病!
“问题不大。”姜姝含冷漠回应。
黄依婷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从今以后,余白就由我来管教,你们任何人都不要插手,包括你和你丈夫,否则我不能保证。”
黄依婷有些迟疑:“这……当然没问题,只是……他经常不听话,他不去学校,我……我该怎么办呢?”
“明天起,我作为他的随行医生带他去学校。你安排一下,我需要在这里住下,以方便看管他。”
姜姝含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容质疑。
黄依婷只好频频点头称是。
其实留下来也是为了更好看着这个梦境的主人,看她到底是因何沉浸梦境。
姜姝含往二层一瞥,果不其然,余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瘦弱的的身影被门后的灯光打得一片漆黑,看不出表情。
“还有,给他留点吃的,一会他下来吃。”
“啊?”黄依婷愣了一下,说:“好,不过矫正师说他不能吃太多,对他身体和心理状态都不好。”
姜姝含睥睨了她一眼,眼神冷如寒冰。
黄依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抱歉。”
姜姝含拿着医疗箱走了。
余白站在二层,看着姜姝含的背影,似乎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晚餐不止有西兰花和白粥,还有肉。
他吃完晚餐,在浴室里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些犹豫了,他本来想要洗澡。但是身上才涂上药膏。
他抬手,看着手臂的针孔,想起刚刚那人给自己涂药时候认真的样子。他的头发有些自然卷,低头的时候前面的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却还是透过发丝之间看到对方怜惜的眼神,和以往的任何一个医生都不同。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感觉刚刚那个医生抚上的地方还有一些发烫,他伸手覆上额头,认真地探查确定自己没有发烧。
但是却仿佛柔软的触碰还停留在那里。
这晚,余白终于沉沉地睡去,没有噩梦。
好像很久他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
在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上,一片黑暗,上面有无数的精神体犹如宇宙中的星星,这便是无数人沉浸梦境在中的人的精神体,不断地有星星熄灭,又有新的继续涌入,它们正在慢慢衰弱,每个人困在的自己的梦里,在梦里被操控着情绪。
其中有个地方,很微弱的闪烁了一下,只是一下,便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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