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没人听的戏剧4

这不属于活人的基调让午间橙黄色的光都变得冰凉。

“她...难道看不见吗?她不害怕?”有人脸色难看地说着废话。

舞台中央,安冉摇晃着手中的拂尘,就像一条兴奋的狗在摇晃着尾巴一样。

那串苍白的人体火车从高台上穿过,就要消失在台上了,可这时,排在队尾的两人却猛地将头90度转了过来面对着他们,两人的颧骨高高翘起,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刚被看清了面目,他们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我曹!”

“去他妈的!”

有两个被他们的脸吓到的人疯狂地吐着国骂。

邱嘉喜怜悯地看了眼他们,他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吓得够呛,他们和台上那不是人的玩意儿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络腮胡的形状也分毫不差。

确实是很晦气的。

“服务员,有异常!”络腮胡连忙推了推身旁站得就像个木头一样的男服务生,刚刚报幕员说过的,有异常可以向他们求助的。

但服务生只是微笑着说道:“在哪里?”

“刚刚那一排人!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到!”

“当然看到了。”服务生礼貌到不近人情地解释,“但是那算不上异常,很遗憾,我帮不上什么忙。”

因为这句话,络腮胡身形都萎靡了不少,如果连这样的事儿都算不上异常的话,那怎样才算是异常呢?是不是就算他立时死在这里,这些广德楼的工作人员都觉得是正常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被那句“开唱后禁止离席”所束缚,就算他心头很是不安他也什么都不敢做,而一旁的任务者也救不了他。

万幸的是,戏曲很快就来到尾声了。

安冉迫不及待又面带彷徨地唱笑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哪里有八千四万弥陀佛?

从今去把钟鼓楼佛殿远离却,

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至此终了,到六点整《牡丹亭》演完演员谢幕,络腮胡所恐惧的场面都没有上演。

外头的天色有些黑了,厨房里又端出了丰盛的菜肴,刚才还在戏台上唱戏的戏子们也和他们坐在一处,安冉还能神色如常和他们逗趣打闹。

除了孟棠秋会因为她谈到的唱戏糗事淡淡一笑,其他的人都没兴致听他们讲这些话。

尤其是络腮胡,直接打断了她,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刚才在台上鬼笑个什么?你身后过去那么个玩意儿你是瞎的?我看你完全不慌,是和那些鬼东西一伙儿的吧。你演的是赵色空,你告诉我,那该死的少哥哥是个啥?你们广德楼究竟有什么目的!”

“什么?”安冉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客人,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但是广德楼演这部戏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的啊,是会发生一些光挂陆离的事情...

况且演赵色空的女演员也不只有我一个而已,虽然听说早几年还有专场这出戏的姐姐,但之后,所有的旦角儿都要轮唱这部戏,您说的什么少哥哥...我真是被您搞糊涂了。”

“你瞎说!”络腮胡不耐烦听她胡咧咧,今天在孟棠秋那儿吃的闷亏还淤积在心里呢,又给吓了一跳,一时间气不顺就要对安冉动手了。

但广德楼的人还是反应迅速的,几个男孩儿还算有几把子力气,救下了安冉后,小心地看着络腮胡,“客人,虽然不知道安冉是怎么惹恼了您,但是演员的脸是伤不得的。

我刚才听见您问思凡这出戏,我可以很肯定地跟您说,往常每办一会这戏的时候,都会出现和今天一样的场景,您不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络腮胡算是明白了,这个应该是副本的设定,他们这群来广德楼消费的人知道这里的怪异,“可就算知道,她也不至于在舞台上笑出声来啊。”

“对不起客人,是我们的错...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些。”男侍应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络腮胡,“我们真的本抱歉,不过我想您今晚会得到补偿的。您说少哥哥...”

他犹豫地打量着络腮胡,似乎是在肯定某种猜测,“您的愿望会得到满足的。”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络腮胡被他这古里古怪的话绕得有火都发不出了,他悻悻地坐下,又吃了两口饭,就说要去上厕所。

这大堂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安冉他们也不再敢和他们这群任务者攀谈,几人默默吃完了饭,收拾完了桌椅后,在快到晚上七点之时,广德楼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从他们不可知的楼外,来了许多散客。

衣着都算得体,和这里的工作人员看上去也很相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看戏的地方,将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坐满了。

一时间,交谈声、问好声、笑声充斥在这栋楼里,这偌大的广德楼才像是活过来了。

“怎么的?你们这儿...怎么这回兴的是夜场了,我还以为会从午间一时就开场。”和邱嘉喜坐同一桌的女客摸了摸耳旁的珍珠挂坠,笑着问站立在侧的男侍应。

“嗯。”他给女士简单介绍了一下邱嘉喜和孟棠秋,说他们二人是这回的老爷,得紧着他们的需求排班。

“倒也无所谓。”女人慵懒地瞥了一眼他们,“夜场还好些,免得被《思凡》搅得让人没了兴致。”

邱嘉喜听她这么说,就赶忙问:“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能有什么意思。一点开场的话,那尼姑戏夹在中间,给一场好戏冲得乱七八糟,让人心情都不好。”

“就只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想说《思凡》这场戏里有些古怪呢。”

“喂!”女士听他这么说,显得很是紧张一样嘘了一声,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和刚才演员们正大光明地承认戏剧有问题的样子完全就是两样,她在四周扫视了两转后,才放了心,嗔骂了一声:“你在胡说什么呢。”

接下来,不管邱嘉喜他们再想同她说什么,女人都不应了。

他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七点也到了。

还是接着今天没演完的《牡丹亭》,最后是杜丽娘和柳梦梅在皇帝的主持下,终成眷属,皆大欢喜。

广德楼的时间卡得刚好,最后一幕演完的时候,时间正巧来到九点。先前那个报幕员领着若干演员谢了幕,晚上来的散客们意犹未尽地散了些财,打赏了自己喜欢的演员们,才陆陆续续的离开。

当然也有未离开的,就被引到二楼的雅间去用茶了。

邱嘉喜没有急着回卧房休息,看现在还有人看茶,他想着要套话,也死皮赖脸地和人去了同一间雅间,不顾别人的惊讶,和他坐在一张桌上了。

说实话他还是不习惯这么主动的社交,但想到面前的人不过是个npc,就觉得也没啥,“茶不错。”

他干巴巴地说了句,在对面的人皱起眉头就要叫人把他请出去以前,他连忙换了个话题,“那个等一下,其实我是想问,你们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才来玩呢?

是白天太忙的缘故吗?是这样的,我们这些人这段时间住在这里,觉得有点怪冷清的。”

男客摸了摸嘴唇上滑稽的两撇胡子,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就是你们啊,林老板说的那群外地来的胆大的贵客。

你们既然知道《思凡》...就该明白,早些时候我们不来的原因了,这广德楼里怪事多,但这儿的茶水和戏曲确实不错,舍不得...舍不得。”

胡子男矛盾地叹了口气,然后用看珍奇动物的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冷漠地再次让他们离开。

不算是一无所获。有了胡子男的话作为警告,邱嘉喜知道自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看来这广德楼的怪事不仅是在上演《思凡》的时候有,在戏剧未开场,乃至结束后,都不会结束了。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邱嘉喜知道在外面多待不安全,就和孟棠秋回到了房间里。

住宿的地儿有演员也回来了,有的还未来得及洗去脸上的粉末、颜料,顶着那样苍白而浓艳的脸在黑夜里行走的时候,凑近一看就能给人吓一跳。

倒是孟棠秋很习惯这样的装扮,他打小也在戏园子里学习成长,对这些东西完全就不陌生。

要说这里的房屋是真的美观别致,添置的家用也是面面俱到,只是有一点让邱嘉喜觉得不爽,到底是仿古的设计,房间里就没有多余的空间安排厕所,茅房给修在了离佛祠不远的地方。

他和孟棠秋说了一声,就去小解了。这时间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开着白惨惨的日光灯,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奈何邱嘉喜胆子大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洗完手出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佛祠那边传来了木鱼敲击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要不是外头实在安静的话,他一定不会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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