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嚣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新环境，新身份，还有隔壁那位首席大佬无形的压力，都让他潜意识里绷着一根弦。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血色宿舍楼】里那团蠕动的黑影，一会儿是滴着水叫他“孩子”的女影，最后画面定格在沈酌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冰蓝色眼眸上。

他是被一阵急促的、类似防空警报的蜂鸣声吵醒的。

【通知：B7区，‘逆十字’小队成员请注意。】

【紧急任务已下达，请于十分钟内至第三简报室集合。】

【重复，紧急任务……】

陈嚣一个激灵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墙壁屏幕。上面贡献榜的旁边，果然跳出了一个红色的任务提示框。

【任务编号：A-114】

【地点：地铁3号线，永丰站至终点站区间（现标记为异常点A-514【循环地铁环线】）】

【等级：初步判定B级（存在升级风险）】

【描述：该区间地铁自昨日18：07分失联，疑似陷入空间循环。初步探测信号中断前传回片段信息，提及“规则”、“乘客异常”、“无法抵达的终点”。车内估计有超过200名平民受困。】

【目标：1.探查并确认内部规则；2. 尽可能救援幸存平民；3. 评估收容或清除可行性。】

【小队分配：‘逆十字’小队（沈酌、陈嚣、石岩、苏白薇），‘狂虎’小队（周雄、李淼、赵刚）协同执行。】

【备注：贡献积分基础值：800点（根据任务完成度及救援人数浮动）。】

B级任务？还是和【狂虎】那帮人一起？

陈嚣瞬间清醒了大半，心里骂了一句。这哪儿是任务，分明是扔进了狼窝还得跟鬣狗抢食！

他不敢耽搁，迅速套上总部配发的、没有任何等级标识的黑色作战服，冲出了房门。

走廊里，石岩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在门口，那面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合金盾牌背在身后，散发着沉稳的气息。温谨言也从他那个摆满仪器的706房间探出头，手里拿着一个平板飞快操作着。

“地铁结构的初步分析模型发给你们了，”温谨言语速很快，“注意，异常点内部空间可能已经扭曲，不要依赖常规地图。另外，这是便携式规则记录仪和紧急信号发射器。”

他将几个小玩意儿塞给陈嚣和石岩。

“苏白薇呢？”陈嚣接过东西，随口问了一句。这位代号“织网者”的队友，他还没见过。

“她已经先一步通过网络和监控系统收集外围信息了。”沈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嚣回头，看到沈酌也从708房间走出。他换上了一身更适合行动的银白色作战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少了几分办公时的冷肃，多了几分战场上的锐利。他腰间佩戴着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刃，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陈嚣，带着审视。

“精神不错。”

陈嚣干笑两声：“托首席的福，睡得很好。”才怪。

三人迅速来到第三简报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除了负责讲解任务细节的参谋官，另一侧赫然坐着以周雄为首的【狂虎】小队三人。

周雄看到他们进来，特别是看到陈嚣，嘴角立刻扯出一个充满讥诮的弧度。

“呵，首席的队伍架子真大，让我们好等。”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目光在陈嚣身上停留，“哟，咱们的‘关系户’小朋友也来了？待会儿进了地铁，可别吓得尿裤子，抱着首席大腿哭啊。”

他身后的李淼和赵刚配合地发出低笑。

石岩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魁梧的身形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周队长，请注意你的言辞。”

周雄嗤笑一声，根本没把石岩放在眼里。一个刚从二线队伍调过来的防御系，在他A级战力面前还不够看。

沈酌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周雄一个，径直走到参谋官面前的空位坐下，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陈嚣则是有样学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到沈酌旁边的位置，完全无视了【狂虎】小队的挑衅。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直接反驳更让周雄火大。他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参谋官开始详细介绍已知情报和推测，展示着地铁结构图和一些模糊的、信号中断前拍到的车厢内部画面。画面里，乘客们表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提线木偶。

“……根据碎片信息分析，内部可能存在与‘乘客守则’相关的规则，但目前具体内容未知。‘狂虎’小队负责前部车厢的探查和强攻，‘逆十字’小队负责中部车厢的规则探测与救援，必要时提供支援。沈酌首席拥有现场最高指挥权。”

周雄听到这个分工，嘴角撇了撇，显然对“支援”这个词很不满。

简报很快结束。众人乘坐专用车辆，迅速赶往被封锁的永丰地铁站。

站外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刺耳的警笛声回荡，穿着NAD制服的人员来回穿梭，气氛紧张。原本现代化的地铁入口，此刻看起来像一张吞噬生命的巨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信号到此为止。”一个技术员报告道，“进入站台层后，所有通讯都会中断。”

沈酌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几人：“检查装备。”

周雄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咔咔作响，狞笑着看了陈嚣一眼：“小子，跟紧了，别掉队喂了怪物。”说完，带着【狂虎】小队率先踏下了通往站台的扶梯。

石岩看向沈酌：“首席，我们……”

沈酌目光平静：“按计划进行。”

他率先向下走去，石岩紧随其后。陈嚣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当他踏下扶梯，进入站台层的那一刻，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一种诡异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寂静笼罩下来。

站台内的灯光昏暗，闪烁不定。一辆老旧的地铁列车静静地停在轨道上，车门大开，里面透出惨白的光。列车的车身上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一些像是手抓出来的划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的气味。

最让人心底发毛的是，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车厢里坐满了“人”。他们穿着现代的衣物，但一个个姿势僵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如同陈列馆里的人偶。

【狂虎】小队已经谨慎地靠近了车头部分的车厢。

沈酌停在列车中部的一扇车门前，目光扫过车厢内部。

陈嚣凑过去，眼尖地发现车门旁边的车厢内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像是很多年前风格的《地铁乘客守则》。

守则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地铁乘客守则》

请勿在车厢内饮食。

请主动为老、弱、病、残、孕及带小孩的乘客让座。

请坐稳扶好，不要在车厢内随意走动。

请保持安静，勿大声喧哗。

本列车不设终点站，请耐心等待。

不设终点站？

陈嚣心里嘀咕，这规则还真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你不对劲。

“发现规则载体。”沈酌通过小队内部通讯（进入异常点后，小队短程通讯似乎还能勉强维持）说道，

“‘逆十字’负责解读并验证中部车厢规则。石岩，警戒。陈嚣，跟紧我。”

“是，首席！”石岩低吼一声，盾牌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守在了车门一侧。

陈嚣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酌身后，踏入了这节死寂的车厢。

就在他脚掌完全落在车厢地板上的瞬间——

“吱呀——”

所有的车门，在同一时间，猛地关闭！

车门关闭的瞬间，车厢内本就昏暗的灯光如同接触不良般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在一种令人不安的、昏黄如烛光的亮度。

紧接着，列车轻轻一震，开始缓缓启动，加速，朝着黑暗的隧道深处驶去。

循环，开始了。

陈嚣看着车厢里那些随着列车晃动而微微摇摆、却依旧保持着僵硬坐姿的“乘客”，又看了看身旁气场冷凝、仿佛自带结界驱散诡异的沈酌，默默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这趟地铁之旅，恐怕会比【血色宿舍楼】还要……刺激。

列车行驶的噪音并不大，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反而更加凸显了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僵坐着的“乘客”们，在灯光稳定后，似乎……“活”了过来。

不是指他们开始交谈或活动，而是他们空洞的眼神，齐刷刷地、极其缓慢地转动，最终聚焦在了刚刚上车的沈酌和陈嚣身上。

被几十双这样毫无生气、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盯着，陈嚣感觉后背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下意识地往沈酌身边靠了靠，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规则第一条，勿在车厢内饮食，目前无法验证。”沈酌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第二条，主动为老弱病残孕让座。注意观察。”

陈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节车厢大约有四十多个座位，大部分都坐着那种眼神空洞的“普通乘客”，但在车厢中段，靠近连接门的位置，赫然坐着几个看起来格外“突出”的身影。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拄着一根扭曲木质拐杖的老太太；一个脸色惨白、捂着胸口不断发出微弱呻吟的中年男人；一个抱着一个破旧襁褓、低头哼唱着不成调歌谣的妇女；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毯子盖着下半身，眼神却比其他乘客更加阴鸷的老头。

老、弱、病、孕……全齐活了。

[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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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循环地铁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