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里,崩睿又醒了。用来降温的松鼠尸体早就被他反复翻身扔得四处都是,现在他身上热得难受,蒸笼一样。让他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翻身继续酝酿一轮睡意。
他睁开眼。
睁眼的漆黑让他习惯性地寻找那个冰凉却让他安心的小身体。
但是不在。
他抱着伤腿,坐起来。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靠在墙上虚弱地喘了两口气,手四处摸索。
但还是没有摸到。
反倒摸到一些手感奇怪的东西。他心颤了颤,险些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很快记起来,救命恩蛇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给他塞了什么,应该就是那个。
他上手摸了摸,冰凉凉的。
便随手捡起,捂在自己发热的脑门上。
接触带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但还是贪凉没有放下。
被发热反复折磨的身体,出了一层薄汗,他这一起身,透了风,汗液蒸发,就又感觉凉。
凉得他好冷。
他打了哆嗦,将发热的脸贴向松鼠牌水袋。回想起上次身体出现这种状况,还是他七八岁的时候。被暴雨淋又在森林里迷路……
那次之后他就再不会在雨里乱走了。
最近一次在雨里乱走还是为了逃命。之后没立刻出现发热的症状他还暗自庆幸,结果拖延几天还是没逃过。
所幸他现在身体已经不是从前,长高了也健壮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吱吱吱!”
洞外来动静。
崩睿精神一阵紧绷,第一反应是摸到骨刀攥在手里。他小心地往洞口探身,借着星光勉强瞧见洞外不知道揪着松鼠在干什么的柳扶修。
“蛇?”崩睿试探着叫道。
柳扶修听见声音回头,朝崩睿晃晃尾巴打招呼。崩睿见状松弛下来,松开紧握的骨刀,无力地斜靠在树洞口,眼神软乎乎地瞧着不远处的蛇:“你回来了啊。”
柳扶修从黑洞洞的洞口堪堪辨认出崩睿的脸来。天色太暗,他想看看崩睿的脸色怎么样,但看不太清。
这才想起来该点篝火了。
顺便还想起了那几只秃毛松鼠。
睿睿肯定也饿了吧。
之后柳扶修就开始忙忙碌碌堆柴火。
至于那两只重要的试药的松鼠,柳扶修失去了跟它们讲民主的耐性,面带微笑地直接将草药塞进了它们嘴里,一直塞到咽喉,填食的动作很专业。
柳扶修给松鼠分别做了记号,然后就将两只先放在了原地。它们都有伤柳扶修不担心它们跑远,而且搭篝火的时候,他会顺便看着。
绝望的松鼠躺在地上抽抽着脚。
柳扶修来来回回很快架好了篝火。而引火的软草他直接在松鼠堆里掏掏掏,掏出一团毛。再加上几片落地的干叶子,先铺细枝再铺粗枝,很好点燃。
火石在崩睿那里。
柳扶看看明显精神不济的崩睿,放弃了让他下来把火点燃再回去的残忍想法。
他顺着树根爬上去,来到崩睿面前。在崩睿明白他想干什么之前,他已经二话不说钻进崩睿衣服。在衣服内里口袋掏出火石,将火石塞在腮帮子里,叼着下去了。
然后树下的漆黑里开始均匀地响起“咔哒咔哒”的火石击打声。
一下一下冒起的火星照亮那个翠绿色的身影。
崩睿愣愣地摸摸胸口,冰凉滑溜的触感还留在上面。纤细的身躯爬动过好像有痕迹一般,带起人类本性里对蛇类恐惧,还有一种异样的战栗。
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感觉心脏发紧。
他看到忙着打火的小蛇姿势很专注,偶尔伤口被崩到火星,才疼得甩甩尾巴。然后继续认真地盯着火堆,一下一下敲打。
直到足够多的火星落在松鼠毛上,倏地燃起一簇火苗。
光亮蔓延开。
同时照亮的似乎不只那一小片地面,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柳扶修见火苗燃起来,便抓起细碎的干树枝、树皮什么的架上去。小火苗很快蔓延开来,变成旺盛燃烧的火堆。
旁边,火光映亮了崩睿的侧脸。
待火烧得稳定了,柳扶修才放下树枝爬上去检查崩睿的状况。
冰凉的尾巴贴上来的时候,崩睿显得很乖巧。微垂的视线,纤长细软的睫毛,红润的脸颊映着摇晃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柳扶修的错觉,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水润润的。
探完了体温,柳扶修转身下了树,来到两只试药松鼠面前,翻看着试药的松鼠。
一只和之前没多大区别。
另一只柳扶修碰它,它不动。拎起来软绵绵的,舌头从嘴里掉了出来。明显是中毒了。
他看一下自己做的记号。这只后颈秃了一块毛,是喂了紫苏的。喂鱼腥草的是在后腿被他拽下一块毛。
仔细确认过,确实是紫苏有毒之后。柳扶修拖过那一大棵貌似有毒的“紫苏”准备扔掉。
这时崩睿语气软绵绵地叫住了他:“蛇……那个有剧毒,不能吃。”
柳扶修:?我不是拿来吃的。
崩睿又继续说:“这个草一般用来给武器淬毒。我见过,整个部落就存了三棵。只有狩猎大型动物才会拿出来用,一般很难找到。”
柳扶修:“!”
路边随便拔的,竟然拔到了好东西吗?
差点把珍贵的淬毒草扔了。柳扶修把草拿回来,好好的藏在了树下。然后又拿鱼腥草给崩睿看,希望崩睿也能认识。
崩睿把鱼腥草拿在手里,闻了闻。
柳扶修仰着头望着他。
“虽然没见过,但是气味挺熟悉的。”崩睿说着轻咬鱼腥草的茎,咬出一点味道来,随机露出质疑的神情,“它……好像那个巫曾经拿来拯救部落的药。”
崩睿并不愿意提起那个外来人成为部落巫的事件。那就像是一切罪恶的起点。他甚至会想,宁可让很多人都死在那场疾病里,也不希望当初父亲放那个巫进入部落。
现在想到自己或许要被同一种药再救一次,就有些抗拒。
柳扶修若有所思,默默爬下树确认了一下后腿秃毛的松鼠的状态。
挺精神的。
至少没有毒。
说明面前的鱼腥草,很大可能跟那个巫治病用的是同一种东西。
柳扶修掰了一截鱼腥草吃了,舌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味道虽然不好但与以前吃的鱼腥草基本相近。
基本上觉得没有问题了,柳扶修才将鱼腥草叶子都去掉,只留有用的黄白节茎叼了一小撮在嘴里,给崩睿送了上去。
不过吃不吃还是要崩睿自己决定。
把鱼腥草给崩睿后,柳扶修就开始收拾晚饭。
爬上爬下把树洞里的松鼠尸体都扔了出来,还顺便拿走了崩睿的骨刀。
平常都是崩睿处理猎物,但今天柳扶修作为一条蛇也不得不上手了。平常他都非常有自觉的远离了他热爱的厨房日常。现在拿起刀都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
好像确实是上辈子的事?
磕磕绊绊将松鼠尸体处理干净,好不容易做出一顿晚饭。
没有多余调味的烤肉,散发着纯粹的肉香。
柳扶修给崩睿送了肉上去,发现崩睿已经吃了鱼腥草,似乎正在为那个味道或者别的什么犯着恶心。拿到肉勉强塞了几口,就疲惫地睡下了。
柳扶修一个人收拾残局,将剩余的烤松鼠全塞进了肚子里。
五只半。
柳扶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细一条,是怎么不知不觉吃下去那么多的。
生生给自己吃粗了两圈。
吃太多被撑得不想动弹,柳扶修躺在树底下给崩睿守夜。久违的饱腹感,让人感觉十分幸福。懒洋洋烤着火,温暖跳跃的篝火也让人安心。
而且崩睿吃了药,他也不那么担心了。
对柳扶修来说,这算是变成蛇之后难得安逸的一个夜晚。
在这样的前提下,连松鼠在身后树叶堆里挣扎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一只松鼠从松鼠堆里掉出来。跑出两步,被柳扶修一尾巴按在地上。柳扶修并没用多大力气,松鼠却吓得一动不敢动。
没了足够的数量,这些松鼠意外的胆小。
柳扶修抬起尾巴,将松鼠一推。松鼠就蹦了一步。
又一推。
又蹦了一步。
最后被柳扶修推回了松鼠堆里。
松鼠堆里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活着的松鼠不止一只,但很显然在它们的小脑袋瓜里认为缩在一起比较安全。于是之后也没有再出现哪怕一只来柳扶修面前遛弯的松鼠。
柳扶修合上眼上的瓣膜,睁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伤口隐隐作痛,却是一夜安眠。
再苏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月亮的轮廓都还未隐下去。柳扶修动了动被夜晚寒气侵袭的冰凉身体,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和几块还红着的小木炭。
身后传来松鼠们睡得打呼的声音。
他爬起身上了树干,然后钻进了树洞。里面崩睿睡得正熟,头发乱乱的沾着松鼠毛。
他摸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洞里避风,干燥,温度也还不错。崩睿睡在松鼠毛里,上一个姿势被坚果硌在脸上的小红印还没消,睡得很香。
“咳咳咳……”
崩睿在睡梦中咳几声,软绵绵地咕哝一声。嘴唇因为发烧和水分摄入不足起了皮,裂开一条小伤。
柳扶修伸尾巴过去,感觉他呼出的气有些烫。
……发热之后就开始的肺热咳嗽,像是感冒的症状。
天色还早,柳扶修爬出树洞确认了周边安全,就想先去溪水那边弄水、摘野果回来给睿睿。
路程不算太近,又没有趁手的器皿盛装。全部从零开始,应该会花费不少时间。他需要尽早行动,不然睿睿一直处于干渴状态,也很危险。在野外脱水也是主要的丧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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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毒草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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