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饱满的肌肤下是高高的额头,额间的碎发化作江边斜柳轻轻拂过水面,挠过沈隐的心尖,柔情阵阵。
平整的一字眉横生几根不受拘束的眉根,是她想要藏匿的野心,却是他最想细细抚摸的地方。
双眸里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慌乱,无措,小心翼翼,他看见自己,也看见她双侧的耳廓正像他一般,烈火燎原。
——“行事需有分寸,望郎君谨记。”
宫令的教诲犹在耳畔,可他却不想听了。
生于泥瓦之地不是他所选,也想仰望翱翔九天的凤姿。
哪怕只能看见凤尾扫过云端也会知足……
他一定会擦干净手上的泥点子,不会让光亮的凤羽沾染分毫。
不知为何,今夜他的思绪真的有些乱了。
“今夜月色温柔,郎君可愿一试。”萧凌云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如倩影缠绵,摄人心魂。
沈隐上前咬住她的唇,恨不得全部占有,细细品尝。
这一举动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勇气,不敢再越雷池。
小心翼翼搭着她的唇峰,舍不得分开,不想浪费勇气,也不敢再进一步。
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贪婪
萧凌云心跳得飞快,她能清楚地听到小兔在二人心间来回奔腾。
栾花糕好吃,他也是。
她愿意加深这个吻,手绕过他的颈后,五指伸入他的乌发。
仰起下巴,手撑在身后,引得他从地面上跪起来,睥睨看着他一步步往前,勾住他的七魂五魄,引着他一步步释放自己内心的**。
他一直垂眸沉浸其中,眼皮上布满紫黑色的乌丝。
今夜月色确实温柔,直到两人之间牵起一道银丝,才不舍停下,久久回味。
他却突然倒在她的肩上,双唇紫黑。
“笨蛋,中毒了都不知道。”沈隐伤得太重,需立即接受治疗解毒。
此刻快马奔回城内可行,但他会颠死在马背上。
萧凌云就近找了个农庄,先给沈隐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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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农庄实在孤僻,前后十里不见炊烟。
农庄主人应该前段时间还来此处小住过,屋内干净整洁,除了药物其他一应俱全,倒省了萧凌云不少功夫。
将沈隐整个人搬到土炕上,把浸血的衣衫一层层剥开,破溃伤口杂乱铺在皮肉上,周围的紫色青筋蔓延至肌理深处。
萧凌云被他身上精细紧致的皮肉所吸引,耽误了些许时间。
先取来湿绢布细细擦拭,烧壶热酒再次清理伤口,再取针线将破溃的伤口缝合包扎,针线在皮肉中来回穿梭。
这种事,军中常见,萧凌云倒也得心应手。
男人昏得深沉,只是时不时闷哼几声,寂静的夜里倒有几分暧昧不明。
指间与肌理之间隔着半空,细细描摹干净未伤之处。
一枚狼牙月穿绳而过挂在沈隐的脖子上,此刻正躺在浅丘里,随着主人的呼吸上下。
取利刃划破掌心,血一点点挤出,滴落在沈隐的唇角。
萧凌云的血可解百毒,这是解毒最快的方法。
看着他身上的紫斑褪去,萧凌云由衷地露出笑容。
紧随而来是体内血液流失带来的冷意。
笑容突然顿在了半空,为数不多的理性将萧凌云拉回现下的情境。
整个人慌乱跌坐在地上,掌心盖住地上的沙砾,痛彻牵起整片头皮。
我这是在做什么……
割血,救一个男人吗?值得吗?
上次救人,萧家满门被屠。
那这次呢……萧凌云!你太上头了!
今日你会割血救一个男人,明日你就会因为他的生死喜乐把整个王朝双手奉上。
……
实在可怕
萧凌云踉踉跄跄站起身来走出门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穿云箭射向天空。
春卷看到此处消息,会派人前来接应。
她翻身上马,腿踢马肚,策马逃离此地,往城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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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萧凌云赶回公主府中,雨又倾盆而下,恨不得将整个长安颠倒。
春卷前去城外接应,腊八已经回了军营。
沈瑶站在长廊边,踮起脚尖张望着她身后,见无人,失落泛上眼眸。
“沈隐没事,等会就回来了。”萧凌云落下这句话,从她身边走过。
“长公主。”少女怯生生拉住她的红袖,萧凌云停下脚步,向后看:“你手受伤了。”
萧凌云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开裂,鲜红的血珠正沿着红袖滴落于地。
血珠钻入阴湿的地缝之中,消失在视野里,可永远存在于阴湿的地缝里。
刚才拉紧了缰绳只想快快逃离,她竟然连痛都不曾察觉。
一大道伤口宛若深渊,隐隐可见几穗缰绳残线。
“无事。”萧凌云轻轻拍开她的手,向内院走去。
她的背影,早已不见方才出门的意气潇洒。
沈瑶顿了良久,才再次转向门口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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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卷处理完事宜回到府上,早起的鸟儿即将群飞到树梢处觅食。
倾盆大雨砸了一整夜,砸不尽,砸不完,大有将整个王朝都覆灭在这狂风暴雨之中。
“长公主事情已经办妥了,沈隐已经接回府上。”
“将江予承放在小舟上,沿激流而下,这几日多风雨,江家人要找到他得费些日子。”
春卷停在廊上作揖,对着站在庭院里劈雨的人影说道。
“一夜未眠,有劳。”
刚回府,就有侍女来报——“长公主在院里打了一夜功夫,不知为何,还请宫令劝劝。”
雨幕里的身姿矫健,踏空翻腾,扫倒一片落叶纷纷。
春卷直接将心中关切道出:“长公主有心事?”
一柄长剑从院中纷飞的雨幕中飞出:“你若赢了本宫,本宫便同你说。”
“长剑我定是比不过长公主。”
春卷稳稳接过飞剑,放置一边,从腰后掏出一对峨眉刺。峨眉刺长约一尺,两头三棱尖锐,长指穿过中段一活环,银光流转间,不失凌冽杀气。
“不知短刃之下,长公主能过几招?”
话毕,春卷飞入雨幕中。峨眉刺飞速旋转翻溅起雨花阵阵,迷蒙了萧凌云的视线,逼得她只能连连后退。春卷看起来占了上风。
“长公主是因为沈隐?”
“本宫还没输。”萧凌云向后下腰,踏雨后滑,快要与地面起平。
春卷分毫不让,进而攻击:“那长公主喜欢沈隐?”
“什么是喜欢?”
“会想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
“那本宫不是喜欢,本宫是单纯想占有。”
萧凌云想挖掉沈隐身上的全部神识,因她而动,因她而静,像个傀儡一般受她摆弄却也有他自己的巧思讨她欢喜。
听起来很矛盾,她的思绪总不如她的功夫直接——招招置人于死地。
萧凌云从狭缝中寻出新的生机,巨掌拍开雨雾,翻转身形,在峨眉刺尖刺范围之外给出致命一击。
可萧凌云没有料到,春卷身骨轻盈与她不差分毫,一只峨眉刺挡住剑锋的攻击,另一只峨眉刺直击敌人胸腹。
“喜欢不就是占有吗?”春卷的峨眉刺渐渐逼近,萧凌云躲闪不及,再次落入下风。“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占有啊,长公主。”
萧凌云觉得不对却又是对的。她想占有是因为需要,需要他的欲念只为了讨好她,需要他没有伤害她的可能,需要他永远忠诚别无二心。
“走神了,殿下。”两柄峨眉刺双出,水花飞溅亦是利刃,如万箭齐发于萧凌云一人身上,无处可躲。
“我认输!我认输!”萧凌云故技重施,借峨眉刺的雨花躲开攻击,跳到廊上,举起双手投降:“真没意思,每次都玩不过你。”
“长公主,还是赢过的。”春卷也回到廊下,用衣衫下摆擦拭着峨眉刺上的雨渍,再收回腰后。
萧凌云唯一一次在峨眉刺下讨到好处,是把春卷赢回来了。
“我要休息了,这几日不见客。”
“有几件事,要你帮我去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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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喜宴摆在日暮以后。
“长公主近日染了风寒,不能到场恭贺,特命我带这玉如意上门,恭贺崔将军与江公子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吉祥如意。”
江予东连连作揖,对着春卷说道:“多谢宫令。”
“宫令请——”
春卷由小厮带入内院,江予东是今日的新郎官,却不解眉间愁绪,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嫡长子一夜未归,下落不明,喜乐齐鸣也难掩江家心头的乌云。
“看什么呢!”林达站到她身后,她都未曾察觉。
林达是四虎将之一,以前也是一起出声入死的好兄弟,现下在陛下身边做贴身护卫。
“没什么。”
崔长乐特地将以前一起打江山的好兄弟分到一桌,除了陛下和长公主,四虎将和四凤将均到场,林达与春卷紧临而坐。
……
酒过三巡,周勇几人已经有些喝大了。
……
“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长公主今日不能亲临,是想与我们划清界限了吧”
“去他的同生共死,江山是一起打的,人家上了王位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
“病了?我看是每日陪着小郎君玩乐累病了吧……”
“周勇,注意你的言辞。”春卷冷冷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的嘴剜下来下酒:“休得议论长公主”
在这群人中春卷年岁最长,其余人自觉闭口不言。
周勇是当时最早加入的将领,乘着酒劲上头,倒是有些不服。
“议论……你去长安街看看议论他萧凌云的可不止我周勇一个。”
“她萧凌云以前倒是人模人样,入京之后贪慕荣华,整日与男宠厮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后面一句,嗓门重了些,周围的宾客注目而观。
“还有你春卷,咱们才是一起出声入死的兄弟。咱们,才应该站到统一战线。”周勇坐到她身边,正欲伸手将她揽过来,低声说道。
被一旁的林达扭过手腕,周勇吃痛,可林达更凶。
若论年纪,林达比周勇还小,可若论与萧氏兄妹的情分,林达最深。
“周将军醉了,同我出去醒醒酒罢。”
闹事的人退场,周围的宾客继续觥筹交错,桌上的几人面面相窥。
“我不管你们心里想着怎样的九九,既然已经入京了,那就不是过去了。”
“陛下是陛下,长公主是长公主,长公主做什么那是长公主的事情。”
“若想保住后世的荣华富贵,诸位将军可得好生思量,不要一步错,步步错。”
“是。”众人齐声答道。
“好啦,春卷姐姐。”腊八见状忙打圆场:“今日可是长乐姐姐的好日子,我们几个好久没好好喝一壶了。”
“来,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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