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忆(六)——春卷

影蛛疆万里,一魑贱民尝。

雌雄十万金,十城魍魉全。

这次的买家出了十城金,召魑,魅,魍魉,刺杀萧家军的首领萧凌风,萧凌云。

五十万大军的首领就凭三个刺客,未免太过滑稽。但买家还说了,杀了哪一个,都行。

“杀这个吧?女人总比男人好杀。”春卷作为魅是这次刺杀任务的队长,指着萧凌云的画像说道。

杀个萧凌风顶多改变天下的局势,只有杀萧凌云,她才能达成她真正的目的。

她有八年的杀手经验,很多杀手做这行不过四五年,就去见了阎王。

在暗影楼,男人一般为魑,而女人一般为魅,魍魉多为身形不正,骨骼各异的人。

他们因各种原因不被世间所容,却被暗影楼收留,视暗影楼为恩人,执行任务时会比任何人还要拼命,即使身死,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骨头来。

同时,他们因身形特殊,譬如侏儒,能藏匿于常人所不达之处,成功的机会是魑魅魍魉中最高的。

今天一起做任务的魍魉,便是一位侏儒。

“既然只是杀个女人,就不用你们出手了吧?我去即可,你们就在营外接应我便是。”

魍魉窝在魑背后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听闻萧家军每日会去那河边取水,我便藏在水桶中,届时便可混入军帐之中。”

“此事可行。”春卷接着说道:“不过,得手之后你该如何逃脱呢?”

“还有营里军帐繁杂,你从水桶里出来该如何寻找萧凌云的军帐呢?若下错了刀子,死了便罢了,没死反倒打草惊蛇。”

“我看这萧家军驻地,不容小觑。”

三人隐于夜色,藏在山间密林中,看着山下的军帐,兵士点燃火把,来回巡逻,训练有素。

“这……”魑和魍魉同时愣住了:“不知莫愁大人,有何高见。”

“听闻这萧凌云近日在招募女子入军,组建巾帼军,待我进入军营后,这些问题都可解决。”

“至于魑,想办法以男子身份混入军中,待时机成熟,魍魉藏于水桶之中,我们便能一举击杀萧凌云。”

“一切听由莫愁大人做主。”

……

——————————

萧家军军营内军士正在对入伍之人进行审核。

“姓名?”

“秋贵已。”春卷答道。

这是春卷的第二个姓名。

这附近有一村落,一农妇名秋贵已,听闻萧家军在招募女兵,便打算前来报名。谁曾想,秋贵已的夫君得知此事,竟将她活活打死,投入井中。

真正的秋贵已残留一口气沿着水道逃出生天,还是没有活下来,最后春卷安葬了秋贵已,并借她的姓名,前来参军。

“可会识字?”

“可会什么拳脚功夫?”

“身体可有病痛。”

……

借着秋贵已的身份,春卷成功混入军营。

今日的训练是负重练习,两人一组抬着大木桩在泥水中奔跑。

秋贵已不会拳脚功夫,可春卷会,这点重量于她而言只是开胃。

春卷在后头抬着承担大部分重量,另一人在前面抬着,她有些许体力不支,脚步慢了许多,春卷得以借机观察军营里的布局。

萧家军军帐按八卦阵排列,太极生两仪,黑帐为阴,白帐为阳,而黑帐中心的那点少阳,便是萧凌云军帐所在之处。

魑那边应该也已经成功混进来了,再过三日,魍魉借水桶进入军营,计划便可开始。

“呼——”感觉身后有一阵妖风袭来。

春卷正欲扎稳马步,同组的姑娘根本没用力,春卷握住木桩砸向那道妖风,便可抵挡,这几乎是刻在骨髓里的杀手本能。

可是此刻她是秋贵已,一个普通农妇,天天干农活有力气很正常,但才训练几天,不会有这样的敏锐度。

故而春卷顺势一倒,呛了一大口泥水。

“将军。”

“参见将军。”

……

春卷还在对着泥水处理呛咳,闻及周围几人皆下跪参拜,大约可知来人便是刺杀对象——萧凌云。

“参加将军。”春卷也跟着参拜道,还未正式抬头看她,只是看到萧凌云穿着烈红色战甲在春卷的视线里来回踱步。

“都起来吧,不用理会我,继续训练。”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春卷的头顶处发出,只是那道凌冽的生音转而对她说道。并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萧凌云为何突然来到此地?刚刚萧凌云是否在暗处观察?萧凌云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

春卷不知,既然对方没有揭穿,那就咬死自己是秋贵已便是。

“秋贵已。”

“以前可曾学过拳脚功夫?”

“不曾。”

“这几日,军中教授的功夫可学会了?”

“学会了。”

“那来过几招,让我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我知学了点皮毛,定是比不过将军的。”

“我说来,便是。”

眼前之人已经脱了铠甲,站直身子,伸出手,期待春卷的出招。

萧凌云眼神刚毅,身形笔直,将青丝全部垄起,以束冠固定,若从后面看过去,难辨雌雄。

不过她似乎也没打算掩盖女儿家的特征,譬如那劲装处的袖口,还绣着七彩锦云纹路。

春卷只能出招乱扑腾了几次,不出意外,萧凌云都及时躲开。

虽然是乱出招,但对一个杀手来说格外困难,每次出招后的落空,春卷必须忍住自己想顺势将对方用蹆扫倒的好胜心,并且倒地之时要足够放松身体,不能避免受伤而进行姿势调整。

周围围观的军士看到春卷一次又一次的扑腾,低下头憋着脸偷笑,人群中隐隐传出嬉戏之声。在他们看来,凌云将军似在玩弄秋贵已。

可萧凌云依旧神情严肃,不知喜怒。

“扑——”春卷又一次跌落泥潭。

“陪你打了这么久,你还是学不会出招,那就不必再学了,直接离开吧。”

萧凌云不再站在原地等着她出招,转而对一旁负责的军士说道。

一道冷风从萧凌云左肩处袭来,萧凌云下意识往右躲,右边那道暗风刚好悄无声息的将那右肩收入笼中。

春卷收了惯用的气力,纯用指甲死死扣着萧凌云的肩胛骨,即使被她抖肩位移飞甩也死死扣着,直到最后指甲盖破裂,春卷才连人一起飞出去。

萧凌云的右肩处也沾了血痕,不知是不是只有春卷的指尖血。

“将军,我这样算做到了吗?”春卷发问道。

萧凌云冷哼一声,终于有了神色变化:“那便留下吧。”

“多谢将军。”

萧凌云没理她,径直离开了此地。

春卷偷偷深呼了一口气,普通农妇确实不会拳脚功夫,但干农活也有一点蛮力在,用蛮力也是人在绝境之处的办法,不会让人与暗影楼的杀手联系起来。

……

——————————

三日后,萧凌云正一人坐在在帐中审阅军报。

突而,一旁的水桶滚落,一道半人高的身影站在萧凌云面前,正巧与萧凌云视线起平。

侏儒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张发卷的肖像画,眯着眼与案堂上的人相对应。

“别看了。”萧凌云悠悠说道:“再看你就没时间杀我了。”

话音未落,一道飞镖从萧凌云眼前飞来,手拍桌案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两圈,才落到地上,还未站稳,侏儒搬过她的腿,将她绊倒。

侏儒手中的短刃抬起就要落下,萧凌云及时躲闪,那道短刃直直扎入木板之中,碎屑横飞。

军帐外驻守的军士听闻声响,进来支援,一时没注意地上跑得飞快的“小滚轮”被混淆了视线,被侏儒玩弄于股掌之间。

军帐外继而又闯进一人,是男子身形,与营中军士打扮无异,是魑。他挥洒手中的青绿色粉末,其他军士便猝然昏倒。腾出一手将地上的侏儒打捞起,放置背上,手中的大刀伴随着几道飞镖劈落,萧凌云一人一剑,终究躲闪不及,被一只飞镖刺中肩胛骨。

“呸——”将口中的瘀血和身上的飞镖取出,萧凌云站起身来:“继续。”

营帐外传来队伍集结的号角,想必瞭望台已经发现了此处异动,正在派人赶来,魑与魍魉也听到了。

若不速战速决,必将失败,手上的速度变得飞快,刀剑相擦剧烈碰撞,却不及阵阵飞镖飞旋而过带来的呼啸震天响。

“魅大人呢!怎么还不到!”

原本的计划,魑下入大剂量迷烟,会让在场的所有人手脚无力,可是他们失算了,萧凌云身上的百毒血可解百毒,任何迷烟都无法拿捏她。即使身上伤口破溃,反而愈战愈勇。

“这呢!”一道身影掀开军帐围布而来,是这顶军帐中,第四个不被那绿色迷烟迷倒的人。

萧凌云心下一沉,眼前两人她勉强可以对付,但若再加一人,有些许福祸难料。

越是危急,越不能心慌,更要用气势杀死对方。

刹那间,两道尖刃插入魑的身体里,一道是萧凌云刺出的青霄,另一道是从对面刺过来的峨眉刺。

萧凌云突然愣住了,再次被侏儒手中的飞镖击中,摔在地上,捂着身上不断流失的热血。

在魑的身体快要倒地之前,侏儒及时从他身上跳下,对着春卷喝斥道:

“你这是做什么!魅大人!”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渐渐也没什么力气了。”春卷说道,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峨眉刺飞跃而过,与高速旋转的飞镖不相上下。

“你!换了解药!”侏儒气急跳脚,弹跳力惊人。

原本是一对二的乱局,突然变成了一对一的战局。

“啊——”

随着,侏儒最后一声惨叫发出,春卷赢的了胜利,握着手中的峨眉刺步步向萧凌云走来。

军帐中的迷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军帐外的士兵已经赶到,待上白布捂住口鼻,堵在门口,持长枪以待。

“我奉命前来杀掉你。”这是春卷以莫愁的身份,对萧凌云说的第一句话。

萧凌云在刚刚休息了一阵,撑着青霄站起,已经做好下一轮战斗准备。

“我想往高处看,你可以带我去高处。”这是春卷说的第二句话,话音刚落,卸下身上全数暗器投诚。

“比我强的我不收,所以,再来。”萧凌云勾勾手,发起新一轮的战斗:“你不必让着我,虚与委蛇的,我也不收。”

……

不出意外,萧凌云终于赢了,代价是在床上躺了七日。

“你真实名字是?”萧凌云躺在床上,双手打满了白色石膏。

春卷正跪在榻前喂食汤药,不由得顿住。

几日前,秋贵已的丈夫前来军营送菜,意外撞破春卷借秋贵已之名参军,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偷偷上报萧凌云,希望能借此讨赏。

萧凌云得知此事,当场就将男人杀了,天下之事无奇不有,第一次见到杀人者前来讨赏,倒是有些好笑。

“放心,他死了。”萧凌云勉强抬手,催促着她继续喂食汤药:“秋贵已呢?”

“我已经安葬了。”春卷接着说道:“暗影楼内以莫为姓,莫愁”

“求将军赐名。”

萧凌云问道:“那你在暗影楼之前叫什么名字?”

“我生来没有性命,万花楼里的人常唤我丫头,笑忘忧也是。”

“你有名字,丫头就是名字。”萧凌云说道“莫愁也好,莫要忧愁。”

“秋贵已也不错,贵已贵已,以己为贵。”

“可我不太喜欢这两个名字。”春卷答。

丫头,总会想起万花楼里的日子,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莫愁,是笑忘忧给她娶的,但冠的是莫十安的姓氏,好像这辈子都在莫十安之下,总会想起莫十安那道发裂昂扬的烟枪手。

秋贵已,名字毕竟是借来的,路上皇权落是没有名字,怕秋贵已死后也不得安宁。而且贵已贵已,像是诅咒,秋贵已在世时从未有一日显贵。

“好吧,让我想想。”

“一定要我取吗?我实在不太会取名。”

萧凌云想了许久,有些难堪。

“春天到了,马上到了要吃春卷的日子,迎春迎福。”

“就叫春卷如何?若你以后成名,春便是你的姓氏,万物伊始,春氏以你为始。”

“谢将军赐名,春卷愿护将军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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