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沉睡之后，幼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煞气到底是不是邪恶的。

第一次灵煞融合时，她坚信，灵煞同根同源，本质是相通的，不过是一清一浊罢了。

但为何浊气会导致众人走火入魔呢？

煞气分为三种，凶兽天生的凶煞之气，收割人命堆积的血煞之气，还有阴魂身上的阴煞之气。

这三种煞气，都没有天生带着怨念，憎恶等等负能量，每一个凶兽有自己的特性，凶煞随主，应该也是如此，玉门萧氏的战士们血煞滔天，被称为军队的“势”，鬼魂修炼则都凭借阴煞之气。

力量不过是工具而已，工具时为人操纵的，从灵煞初分开始不同的生物就使用不同的力量，难道使用煞气的，都脏了心吗？

从没有听说哪一只凶兽为煞气掌控之类的，煞气本身为什么会有“脏心”的能力的？煞气什么时候开始有脏心的能力的？

换句话说，煞气之中满满的负能量，到底源自何方？又为什么只有凶兽的凶煞有脏心之能？毕竟，战士身上的血煞，和常羲血脉操纵的阴煞，都完全没有所谓“脏心”的事。

凶兽本身不会...

是操纵者吗？

是因为凶煞本来是凶兽的能力，人类本不能使用，凶兽内丹只有灵气，那原本储存在里面的煞气到哪里去了呢？是逸散出去？还是转化成灵气了呢？

如果是后者，那煞气为什么没有侵染他们呢？

还是说...那个时候的煞气，还是干净澄澈的，可以轻而易举转化为纯粹的灵气？

也就是说，或许，煞气本身无辜，并没有那么可怕，它就是一种力量形式而已...

那如今的煞气，为什么...

人类大肆捕杀凶兽，凶兽被激怒，被放逐，被毁灭，力量却仍然遭受觊觎，四大凶兽的煞气特征鲜明，除了煞气自身的“毁灭”特性外，穷奇的“时空”，饕餮的“吞噬”，混沌的“控制”，梼杌的“锋利”，可是死亡的人类身上真的有他们的特征吗？

就像天阙和他手下的兵，死于混沌的“控制”，显而易见的失去神志，是非常容易分辨的。

梼杌煞气主锋利，为什么会吞噬长生？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锋利的伤痕，反而像是被饕餮给吃了一样。

她的穷奇煞气，主“时空”，可她其实只动用过一次空间之力，大多都用的“毁灭”之力，而姜家主却死于走火入魔。

煞气，为什么会让人走火入魔呢？

想到那些凶兽凄惨的下场，幼姬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人类的捕杀导致的诅咒呢？

无辜的凶兽因为人类的贪婪而惨死，怨念深重之下，煞气中的怨气和负能量在一点点堆积，煞气可能因此而能够引发心魔。

但话说回来，姜家主不过是处于一室煞气之中，少年们可都被煞气侵染过经脉，为何反而是她走火入魔呢？

煞气，并没有脏心的本领，是心脏的人，被煞气激化，失去了遮羞布罢了...

心脏（一声）在先，煞气在后。他们实际上是死于自己的心魔。

煞气并非凭空制造心魔，就如同她用煞气配合谢临的曲子攻破黄天晓的心防一样，心有破绽，才会有魔障，终究是他们自己，杀死的自己。

少年们同样被煞气侵染过，可他们即便幼稚，即便痛苦，却没有产生心魔，难道是他们十分完美，没有一分破绽？

或许仅仅是因为大家问心无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不外如是。

幼姬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恍惚中，听到一声叹息，声源很近，似乎就来自她的体内。

“孩子，忘记吧。”

这干涩难听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分明就是当时和谢临一起在业潭时，听到的声音！

他说“宝儿，天地为你赐名为宝，家中藏玉，你一定要当心！”

是穷奇吗？

父亲的声音不是如此，那当时也在场的，就只剩下穷奇了！

“你告诉我，你是无辜的吗？”

一声苦笑传来，那人道“不知道。”

穷奇如何不恨，如何不怨，苦修近千年，明明很快就可以修成正果，化为人形了，被一群蝼蚁打上家门，又被一群修士喊打喊杀。

只是，手染鲜血的它，就像琼小七所说，被迫不再无辜了。

它知道琼小七想让幼姬去追寻真相，才要留下她的力量和记忆，可是，它早借助天机那小子看到过未来，命中注定会一路走去，那记忆...太过痛苦还是暂且放下吧。

幼姬还有很多问题，却忍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凤凰台的中心位置，黑色的大鸟飘浮在空中，四周沉睡着星如雨等妖，各自疗伤。

有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投射到幼姬身上，温柔的好似母亲的抚摸，穷奇最后的意识消失，记忆藏在了时间深处，灵煞温和的交融，又温和的分离，所有的怨念，憎恶等等，被时间积累下来的负能量，尽数涌到了她的眼中。

不知过了多久，雀羚之音再次响起。

孔宣死去，孔雀一脉纯血消失在所谓和“蛮族”的战场上，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能够再次联系上凤凰才对。

更何况，还不是接收信息，是发送信息。

黑色的大鸟缓缓化作人形，意识中猛然响起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大小姐，少爷在此，等你相救。”

大小姐？

是在叫我吗？

大脑传来钝痛，却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幼姬努力的睁眼，世界仍然是一片黑暗。

我是谁？我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觉得，世界不应该是黑色的，她原本应该看得见蓝天，看得见白云，看得见...兰花。

为什么是兰花？她很喜欢兰花吗？兰花长什么样子？

黑暗总是令人感到恐惧，少女茫然的四处打量，但连一点光芒都看不见，她不知道，她双眼漆黑，没有眼白，赫然便是世间最深的恶与怨，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是谁...

无助的眨眼，什么也看不见，少女举起手，从上而下搜寻自己的讯息。

短头发...

柔软的衣服...

一根腰带...

一把剑！

剑？少女连忙细细的摸索剑柄，果不其然，摸到了两个汉字——尽欢。

“尽欢？是我的名字吗？”

正准备继续探索周围，黑暗中猛然亮起了几个青蓝色的点，尽欢就是知道，有人在向她求救。

几个点距离不一，尽欢凭借直觉，下意识走向了最近的点。

现实中，少女一步迈出，脚不落地，凭借身体本能看似随意的走动，实际上完美避开了所有同伴，悄无声息的踏进森林，踏上了离开凤凰台的路。

眼中的黑气一点点往外泄漏，路边迎风招展的花花草草迅速变得枯黄，失去了生机。

百鸟赶来，齐声哀鸣。

尽欢耳朵一动，扬起头来，面带笑容，“是鸟叫声吗？”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是鸟叫声，又为什么会感觉亲切，只是露出了微笑，轻轻招手，“你们好吗？”

好似老友见面一般。

“啾啾！！！”“湫湫！！！”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却并不觉得难听，有风拂过，尽欢知道是鸟儿在绕着她飞，伸出手，便感觉到柔软的小东西一头撞进她的手心，乖巧又轻柔的蹭了蹭。

有点痒，尽欢没有躲，只是咯咯咯的笑了出来，孩子一样欢乐。

她看不见，自然不会知道百鸟眼中的泪水，却能够听出它们鸣叫声中的欢喜。

不过是小小的灵兽罢了，虽然因为身处凤凰台，早早开了神志，但想要说话都还有很漫长的距离。

鸟儿们无计可施，缓缓开始歌唱。

“百鸟朝凰？”

说出口后，尽欢才愣了一下，又念了两遍，莫名的十分熟悉。

这是我听过的曲子吗？

百鸟齐声歌唱，宛转悠扬，情愫如细雨，润物无声，尽欢干涸一片的心田里，好像也下起了小雨，枯裂的土地一点点愈合，有青草冒芽，有鲜花怒放。

“真好听！”

尽欢微笑着，真心的夸赞。

百鸟欢唱，却含泪转头，硬生生咬下自己灵力汇聚的尾羽，“啾！！！”

一声哀啭！

漫天翎羽飘然落下，在空中汇聚在一起，用泪水粘合成一条湛蓝色的漂亮的缎带，两只百灵鸟飞下来，啄着带子，轻柔的系在她眼上，遮住她漆黑的眸。

轻柔的触感落在脸上，一股冰凉从眼睛上传来，清清爽爽。

“谢谢你们！”

尽欢粲然一笑，满心欢喜，招手作别可爱的小鸟们，走起路来都想要唱小曲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诶？这又是什么歌？

好像有人曾温柔的在她耳边唱过...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凤凰台已经被她甩在了后边。

百鸟高飞，一路相送，看着王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它们也感到由衷的欢喜。

“渣渣渣渣？”

王要去哪？

对啊！王刚刚恢复，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去浪荡呢！

“砰！”

有鸟儿迷迷糊糊的一直跟着尽欢飞，猛地撞上了凤凰台的屏障，跌落下来。

“渣渣渣渣！”

我们出不去啊！

凤凰台只许进不许出，没有王的“通行证”，根本没有鸟能够出去啊！

鸟儿们叽叽喳喳的飞回去，冲着沉睡的众人就是一顿啄！

“啾啾啾啾！！！！”

王一个人走啦！！！还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