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君中居然有人修习蛊毒之道，这种邪气的玩意，害人远多于救人！”

卫天心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虽然天下医毒不分家，可人们终究希望被医药救出病谷，而非为毒药所害！

姜彦愣了一下，姜长生可是给他普及过玉衡星君的，云南瘴林出身的女人，天生以毒力修行，驭使万虫行走九州，不仅能吞人病气，治病救人，更能大杀四方。

只不过因为蛊虫治病，恐病人害怕，才一直秘密行医，治病过程全程保密，不让人知晓罢了。

“你也不能这么说，”贴着墙壁的姜彦声音还有些发虚，他努力平复语气，“神农之术和蛊毒之术本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不过是草木死物医人和动物活物医人的区别罢了，只要能救人，都值得尊敬。”

卫天心稍微走远了一些，反倒是水轻浅听得更清，下意识点了点头。

只要能救人，不都是医生吗？

卫天心正好在看如何修习蛊毒之术，当下便冷笑出声。

“你说这玩意儿好？”

她指着墙壁上的壁画侧身而立，微昂着头，眼神略有些高傲的扫视了一下一坑的虫。

“这上面说，”她露出个危险的笑容，凉凉的看着姜彦，“想修习蛊毒之术需要用药力灌体，然后跳入虫坑，受虫毒侵染，引药力与毒力相互融合，催生金丝王蛊便能驭使万虫。”

“怎么，姜公子想试试？”

人跳入虫坑？

姜彦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脑子却分外清醒。

“你们神农氏的所谓‘妙手回春’之术，只能由血脉继承者学习，条件难道不比这个更为苛刻？”

卫天心愣了一下。

姜彦才不管她怎么想，他是爱美不假，可她又不够漂亮，不属于他会照顾的“美人”，他接着说，“毕竟，这个是人可以努力达到的，而‘妙手回春’是你天生的优势。”

水轻浅也走了过去，痴迷的看壁画的教学。

“而且，”姜彦仍不停止，“你们卫氏女不是天生就要接受药力灌体的吗？”

姜彦的笑容十分不怀好意，卫天心一下子变了脸色，要不是念及姜长生和时幼姬，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卫氏女，并不能修习“妙手回春”的话，有什么优势，让卫家主沉迷联姻，还屡试屡胜呢？

就是因为卫氏女从小药浴，不仅有利生育，还有一定几率提高孩子的天赋，这下一来，不就使卫氏女成了香饽饽吗？

姜彦会清楚，当然是因为也有卫氏女被送给姜氏旁支。

卫天心的脸色极为难看，一阵青一阵黑的，卫家主对这一大群女儿本就没有多少真心，更别提早年送出去的那些旁支女，侄女之类的，那诱人的样子，不过是工具罢了。

“你以为…我们愿意吗？！”卫天心的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一样，他以为她就像讨好他吗？

她天资过人，当然想成为姜长生，雪流苏那样的一家之主或者像时幼姬一样的强者，可是，她还没有学会飞翔，就被斩断了翅膀。

水轻浅诧异的抬头看卫天心，她眼中的胸有成竹，八面玲珑的主子是这么的脆弱，却也是，这么的肤浅…

虽然卫氏惯例，女习药道男习枪法，可是从没有明文规定什么，毕竟，那么多没有觉醒神农血脉的人只能学习凡人的中药，不能入道，修习枪法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实际上，偌大的白下卫氏，上千名卫氏女，无一习枪，反而是她这个出了五服的旁支女，因容貌被送到主家药浴，第二天就求爷爷告奶奶，学起了枪法。

她从来不知道，一直温柔的笑着的小姐，其实是不想这样子弱小的，可是，她其实可以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啊，她的弟弟是卫氏继承人，天资卓绝，她的话能有分量，大半因此，不是她在守护弟弟，是弟弟在守护她啊。

姜彦看着卫天心微红的双眼，语气一下子软了很多，不管怎么说，卫天心悬壶济世，推行的几种新药也是很有市场，只是，与长生和幼姬呆惯了，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女子，委曲求全，心口不一。

他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严肃，“卫姑娘，你有没有想过，白下卫氏最早的女主人神农氏圣女，敢和一个大妖成亲，在风雨中建立家族，封印四大凶兽之一，她难道像你一样只会治病救人吗？”

卫天心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虽然神农氏慈悲为怀，但是，医毒不分家，不仅有妙手回春，更有绿色的毒力，炼药的杂气，练毒。

她猛的一顿。

“可是，现在的卫氏药道，没有一个毒方……”她小声道。

好像从几百年前开始，卫氏就再没有练毒的记载了。

准确的说，从现任卫家主的父亲开始。

“他们在怕什么？”

姜彦目光微动，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废话，事关他人家私，当然不能再多说什么。

反而是一旁的水轻浅，看着二人争辩，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半天，她不在乎那些人想什么，她只在乎一直庇护她，不让她被送出去的小姐。

“他们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姐妹取代。”

卫天心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四百年前，第二次穷奇之战，祖父比之姑奶奶，就如同姜彦与长生一般，可是，医毒双修的姑奶奶死在了战场，祖父掌管了卫氏。

卫天心吐出一口浊气，再抬头时，眼神清明，恭敬行了一礼，“谨受教！”

姜彦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大概忘了自己身上有多么的狼狈。

卫天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几秒，释然一笑，又转身看向虫坑，“是我糊涂，蛊毒之道条件苛刻，神农之术，条件同样苛刻，怕就是用此来谨慎传承，以防为乱一方吧。”

“只是，我是神农氏传人，倒与此道无缘了。”

姜彦呵呵笑了一声，并不多舌，只是，他想，如果是长生的话，一定会自己养虫，一点点把蛊毒之道研究透彻，与自己的道互相印证，而幼姬的话，大概会立刻跳下去，并且说【我的道是医道，无论是神农之术还是蛊毒之道，都不过是技巧罢了。】

他叹了一声。

另一边，水轻浅紧张的咬紧下唇，看着面前的虫坑十分恐惧，甚至开始晕眩，好像真的有虫在她身上爬一样。

不对，实际上，刚刚确实已经有虫爬到她脑子里了，只是入阵便没了动静，她不知道那虫死了没有，可她知道，她回去就会请求小姐帮她 ，等她做好了准备就一定会回来的！

毕竟，她没有神农氏血统，长枪练得再辛苦也比不了卫英等人，不如另辟蹊径！

底下有虫静静凝视着她，阵法突然颤动。

——

“后来，那个阵法直接把我们扔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幼姬翻了个白眼，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姜彦。

“你说是去英雄救美，可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你还那样说人家，卫天心学了毒，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姜彦愣了一下，并没有回嘴，而是目光坚定的直视她载满笑意的眼。

“我说错了吗？”

他语气平淡，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在两个妹妹的意料之外，却格外附和他的性格。

看似风流多情的渣男，确实风流，见着好看的都喜欢，也确实多情，许是因为单身母亲和两个妹妹，他对女孩子的关怀是真切且长远的。

通俗点说，就是他希望每个女孩子都能自立自强，这一点，真是，讨人喜欢啊！

幼姬笑的开怀，偏要上前扯着他的脸皮，嘲笑他“没被掉包啊，咋还深沉了？”

姜彦刚起的情绪被打断，一下子蹦了三尺高，作势就要打她，“长生！你看她！”

看着两个活宝斗气，姜长生暖暖的笑了，脑中却想起了母亲的话。

【姜长生：

见字如晤。

卫家主前日致信，有意再结两姓之好，嫁嫡女卫天心与子美，听说此女温柔贤良，长袖善舞，且颇有容人之量，想来可以做好子美的贤内助，接替你掌管内府。

又有传闻说此女容貌不佳，卫家主愿令貌美旁支，庶女为媵妾，也同意子美另找美姬，意在姜夫人之位，不在其他。

子美恐难同意，你且劝他。

另外，他爱美非是坏事，但天外天人多口杂，你多留心，勿禁锢我儿，也谨防流言。

除此之外，切记，将凤凰原模原样带回来，你时日无多，子美和姜氏的未来需要她牺牲一二。

母】

姜长生低下了头，目光凉薄。

所谓母亲，怕只有姜彦一个孩子吧。

也对，任谁把儿子的毒也转移到女儿身上，结果发现女儿是生而知之的神童，天资不仅超过她拼命保下的儿子，更超过她自己远矣，都接受不了吧。

只是，为什么为母不仁，还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就一定会孝顺自己，甚至无条件听自己的话呢？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不过，姜长生叹了一口气，她胎中带毒，注定活不过二十岁，如今，时日无多，她自会将幼 姬托付给天外天，可是姜彦必须担起姜家。

凭他这心无城府的性子，焉能在一众族老与仙门百家中周旋？这么说，卫天心这种在后宅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人，倒是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