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白下卫氏——

“那是什么声音？”萧阳最先听到那凄厉的凤鸣，刚在卫氏的药泉里除尽了煞气的少年们迫不及待上了战场，站在城墙一角，听着愈发凄切的凤鸣，浑身冰凉。

不会吧？

不会吧！！！！

沙场上，城墙上，所有的人都仰起脖子，静静的听。

四下里一片死寂。

无论是友方还是敌方都不敢相信。

一声。

两声。

三声。

仍然是那把万能的黑伞，仍然是那个病弱的美人，再没了那颗心。

姜长生静静的数着，猛地昂起头，咽下涌出的鲜血。

“涅槃...”

卫英的嗓子突然沙哑起来，就像一年没有喝过一口水一样，颤抖着说不出话。

少年们等啊，等，没有第四声凤鸣。

三声落，凤凰陨。

“啾！！！！”“咯咯咯！！”

各种鸟类铺天盖地的疯狂乱飞，发出刺痛耳膜的凄厉哀鸣，它们盘旋着，盘旋着，成群结队的冲向凤陨之地。

城外的黄天晓暗道一声不好。

多可笑，最不想幼姬死的，不是她的盟友，而是敌人，他们一点也不想看到羽族出世。

“幼姬...死了？！”正在和天阙每日一战的好了子瞪大了双眼。

“鼠-辈！！！”老头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寿数，半仙的威压浩浩荡荡的铺陈开来。

原本平凡的眼睛精光大显！恶狠狠的盯着天阙。

天阙连退数步，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错愕。

云中君的孩子...死了？

啧啧，本来没想杀你...

阴森的白色竖瞳微微眯起，看着暴走的好了子，心下暗自叹息。

当年好了子就已经年老，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迟迟突破不了仙门，大限将至，不得不处处收敛。如今...怕是抱有同归于尽的想法，这可不好办！

天阙连出数掌，尽数被符咒打了回来，根本不得近身，好了子不再顾忌自己，大喝一声，袖手一抓，凝聚灵气成符，立刻引爆。

“轰隆隆！”

沙场上，大战不休，城墙上，姜长生一遍遍调整嘴角的弧度，终于露出一个更像哭泣的笑容，萧阳再也忍不住眼含热泪，他咆哮着挥舞起自己手中的长刀【偃月】，“等什么呢！”声声怒吼，直达天际，“哭什么哭，都给爷冲！！！！”

额头的火焰疯狂燃烧，萧阳饮下半葫芦酒，一口喷到刀锋上，“冲！”

他打头跃下了城墙。

卫英一言不发，手中【梅花枪】蓝光乍起，层层白布嗖的炸开，洋洋洒洒，飞散在空中好似凡间的纸钱。

“啊啊啊啊！！！！”

少年们咆哮着，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面前是漫天风沙，这里原本是一个小镇，被战斗轰成了平地，而身后，则是他们守护的百姓。

热血在沸腾！战斗吧，血的罪孽唯有鲜血自己才能平复！！！

姜长生笑容可怖，眼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天权星君想死？老糊涂了。

因为幼姬的死亡，羽族出世。

因为谢临的被捕，天下归心。

他们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哪里有自损长城的道理！

“呼呼！！！”

姜长生咽下鲜血，一把扔出了【千面】，灵力急转，【千面】悬在众少年上空，紫光大放便是铺天盖地的雷网！

“萧和靖，攻击天阙！”

“子昭，乱箭对准天权星君！”

“卫兰亭，舍身一击！”

“是！”

众少年压低身子飞速奔跑，在长生一道道命令中听令即行，毫不犹豫。

他们年少气盛，他们乳虎啸谷，他们或许实力不是顶尖，可他们，悍不畏死，有着一腔的憎恨！

“萧和乐，”长生拦住了胖子萧朗，“听说你‘踏沙行’练得极好。”

她望着远方天阙的阵营，勾起了嘴角。

此起彼伏的沙尘中，只能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王赫站在城墙上射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擦着天权星君的身体，落在天阙的灵力罩上。

“星君！振作！！！”

萧阳一声大喝，从下而上连划三刀，火红色的刀风带着高涨的火焰，贴上灵力罩！

“啊！”

卫英憋着一口气，长枪撑地飞起，从上空坠落，笔直对着天阙头顶。

舍身一击！

卫天心挥手间召唤出数十个神农鼎的绿影，给少年们上治疗，其余子弟各自结阵攻击！

天阙为一众小辈戏耍，怒不可遏，再也不束手束脚，就想将少年们斩杀在此！

奈何好了子着实气疯了，即使恢复神智不想送死也绝不放过他，从袖子抽出一沓一沓的符咒，全送给他！

地下的妖族不是不想帮自己的主子，奈何凤鸣余威尚在，他们是小妖，不像妖王那样可以抵抗，一个个都气势低迷，甚至有的敬仰云中君，此时抽抽噎噎，失去了斗志。

“不好！”

黄天晓眼见着天阙被少年们逼迫着踏入了【千面】的阵法，心急如焚。

姜长生年纪轻轻，对阵法的造诣不凡，有她那把伞和好了子在场，处处都是陷阱！

顾不得妖族们，黄天晓急忙跃上战场上空，独臂的他因为誓言不能对少年们出手，只能曲线救国，从旁边一掌打向天阙！

“主子，莫要中计！”

“来了，还想走！！！”

好了子白发无风自舞，借助【千面】已经铺展开的阵法大肆倾泻灵力，铺天盖地的紫色雷电呼啸而上，就好像带着幼姬的怨恨一样，即使强悍如两位妖王也不免停顿片刻。

要的就是这短短几秒！

“爆！”长生双掌一并，萧朗松紧妖族附近的机关兽已经悄悄靠近，此时“砰！！！”的一起炸裂，不仅带着强横的灵力更带着卫天心专门研究的毒药！

“落日斩！”“沧浪！”“长虹贯日！”长生迅速下令。

萧阳古铜色的肌肤青筋暴起，举过头顶的【偃月】与太阳一般闪耀！卫英则执枪横扫，蓝色波涛带着钱塘江大潮的威风凛凛！

冰火两重天！

各家子弟的灵光混合着王赫的箭，以“穿云”之迅猛，一击得手！

“啊！”

倾泻而下的攻击落在妖族身上，极其一连串惨叫，却见长生又转动起了【千面】，机关兽的残骸中一张张符咒再次爆裂！

又是一波收割！

“撤！”天阙刚打破阵法就见自己的士兵们倒了一片，生生被气出一口淤血，一把拉住黄天晓，转眼就没了踪影。

幼...姬...

嘴里的血多到咽不过来，顺着嘴角哗啦啦的流，长生站在墙头，望着沙场里的满地鲜血，高声下令：“布阵，我要它们来多少，死多少！”

————

巴陵王氏：

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谢临白底蓝纹的衣袍上，满是鲜血和灰尘，一向宛若神明的人，好不狼狈的跪坐在地上，可那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唇角丝毫无损他的风姿，那双眼睛亮如繁星，静若深渊，即使四周是稻草与青苔，即使与老鼠作伴，他仍然坐得笔直，从不曾弯曲脊梁。

明明天骄站着，高他半身，穿过栅栏，对上他的眼睛仍然感觉自己在被人俯视。

主诗薇仍然带着金色面纱，面色复杂的打开了牢门，天骄从她身后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临，面对长明公晏然自若的态度，咬碎了门牙。

你如今命悬一线，是死是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凭什么...高傲不改！

天骄大步上前，手掌像蒲扇一样向谢临招呼上去！

“不要啊！”一个女子一把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天骄手掌不到，裹着妖力的掌风已至，谢临面色如常，目不转睛的看着及时闪开，却因为没有灵力栽倒在地。

“唔。”他闷哼一声，抓着地上的茅草，艰难的重新跪坐，抬眼望去——水轻浅？

她如今哪里有平时的样子，穿着繁琐的裙子，头顶一堆珠钗，妆容精致，但是...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一般无力。

画着蓝色眼影和眼线的她不敢和谢临对视。

面对这个最近新的枕边人，天骄可不像对青灵一样温柔，皱着眉头挥手，水轻浅便被他径直扔到了一边，像是习惯了，水轻浅立刻用手抱着头，磕到墙上不至于受伤。

“砰！”

水轻浅撞到墙上，痛苦的抽搐了几下，她手臂上带着锁灵环，一种将人的灵力禁锢在体内，使它不能外放的法器。

“长明公怎么如今跟个弱鸡一样？”天骄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谢临收回视线，平淡的看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时，仿佛不经意的瞥了主诗薇一眼。

主诗薇瞳孔微缩，攥紧了手中的钥匙。

透过长明公的眼睛，她看到无数个百姓，有真情实感的祈祷者，有死在她手下的奉献者，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用同样纯洁的，神圣的眼神看她。

而她，在这片光明下，无所遁形，眼睛都被金色刺痛。

“长明公，不当辱！”光是看着这个万民敬仰的翩翩君子受辱，她就觉得更加愧对百姓了。

天骄轻轻哧了一声，长明公？给他脸了，佛灯长明，他倒是继续发光啊！都暗淡了，还当什么灯！水轻浅艰难的爬过来抱住他的大腿。

“喂！滚开！”

就在他想要踢人的时候，突然听见主诗薇说，“他现在...真的是个废人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诡异的不相信，“他为了救时幼姬，弹了《挚情》，自毁了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