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力道实在用得很大，又或者是本身肌肉力量便很强，被拉着往后的第一瞬间，宋敛迅速调整脚步，以防被这一下直接扯倒在地上。

同时他皱眉抬了下眼，想看是谁在后头这样偷袭他。

在看清莫闻笙的瞬间，宋敛动作僵了一下，直接失去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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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安江一中有两个校区，一个校区全是走读生，另一个是住宿生。两个校区隔着几条街，也形成了完全不同的风气。

最初是些家里有背景的学生，钱多又爱闹，被家里强行塞进了一中读书，不肯住校接受军事化管理。

校方为这些学生头疼不已，但又不好得罪，开了个头，后头再塞过来的也不好拒绝，最后干脆打包全扔到北校区，在清扫出南校区一片清净地的同时，也让北校区的难搞程度彻底升级。

北校区“疯子聚集地”的称号也就这么慢慢叫了起来。

一群“疯子”里头，宋敛是最拔尖的一个。闹得最野，出手最凶，家势也最大。

而除去当年在安江商圈已无敌手的宋家，大多数一中学生对宋敛的印象都是先由有些骇人的传言产生的。

譬如说宋敛初三休学一年，原因是提刀闯进三高砍了人。譬如宋敛被五个人堵在巷子里，结果独自反杀轻松离开。再譬如宋敛在酒吧时被找茬，扔掉吉他追了对方三条街。

据说有人曾经问过跟宋敛走得近的哥们儿这些传闻的真实性。

陆静静蹲在墙角收下几板旺仔牛奶，悠悠说了句“不怎么真。”

靠旺仔牛奶换到一手消息的人点点头，正想说声“我就说嘛”，又听男生继续道:“比如这第三条，我们敛哥可不是追了三条街，是追了整整五条街，那回简直都给我跑瘫了。”

“第二条，我们敛哥不是一打五，对面至少叫了十多个人。”

“至于第一条嘛……”

陆静静嘬着旺仔牛奶点了点头，“不错，这条完全真实。”

一问成名。

声名狼藉的名。

等到北校区拆迁，两校区合并的消息传出来，一中世界论坛一夜暴增上百个讨论贴，其中有个专门讨论宋敛的话题楼，直接被南北校区学生合力盖了近千楼。

起初还主要是男生们的场子，分为两批，中途有人甩了几张宋敛的照片出来，话题楼直接被新加入的女生们冲歪了。

［准确消息，咱们学生会长已经连夜请辞。］

［报：最新消息，请辞已成功。］

［我朋友修宁市区一高的，说他们那边年级第一要转过来，已经内定是咱们新学生会长了。］

当时新楼一层层盖得飞快，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夹在中间的这几句。

直到校区正式合并后的晨会，教导主任发完言，后退一步把话筒让给安静站在一旁的男生，宣布这将是他们新一届学生会长。

南北校区学生仰脸看着上头的陌生脸孔，交头接耳到教导主任拍桌子才停下来，眼巴巴等着听人发言。

但没有任何长篇阔论或是就职感激，男生接过话筒，身姿挺拔地垂眼扫过台下，只沉声说了三个字，“莫闻笙。”

这操作可太个性了，底下的一群北区学生狂吹口哨，一贯事多的教导主任居然也没说什么，笑着伸手请人下台，才扭脸拍桌子喊安静。

宋敛没亲眼见着这场面，当时他才因为打架斗殴被停学五天。在聊天群里看陆静静打了一长串话来描述。

“就三个字，真绝了，我活这么久第一次听那么短的发言。”

“教导主任后来还发话让学生会在校门口查仪表呢。”

“学生会长还能在袖子上别个红条条，真神气。”

最后补上一句结论：“敛哥，我觉得学生会长这人有前途，跟咱们应该处得来。”

这句话在聊天屏里留了几秒，宋敛晃了眼，很快被其他聊天顶了上去。

等宋敛结束停学返校，第一天早上就被职高寻仇的一群人堵在半路上。对方喊的人不少，但发现似乎也从他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后头居然一时脑热掏了刀出来。

锋利的银刃在眼前闪过，反光晃得宋敛眯了眯眼，虎口处立马被划了一道伤口。

被这一下彻底划恼了，宋敛骂了一句，随即要再往上冲，却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人，握住他的胳膊把他猛地扯了回去。

对方来得实在太突然，用的力气又太大，宋敛撤出几步后直接摔在地上滑出了小半米。

抬头看见男生背对他站着，背着非常规矩的黑色双肩包。身上是跟他一样的校服，校服领口非常服帖，大概是将扣子扣到了最上头的一颗，略沉的嗓音非常冷静地道：“我已经报警了。”

听到这一句，寻仇的人一哄而散。

腿摔麻了的宋敛屈着一条腿坐在地上，看着一群人跑得干净，又转头看向朝他走过来的男生。

像这样多管闲事的人不是没遇见过，下一步就是要来拉他起来，再假惺惺地问一句“同学你没事吧”。

你特么才没事吧？宋敛想，他刚才打半天攒起来也没有这一下摔的疼。

但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并没有手朝他伸过来。

莫闻笙站在离宋敛半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班级，姓名。”

没温度的声音继续道：“校外打架斗殴，扣十五学分，反思三千字。”

宋敛没接话，冷冷抬眼看向对方校服袖口处象征身份的红条，想到了之前聊天群里陆静静的话。

去他妈的处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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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要以同样的方式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

这样的想法从宋敛脑海里一闪而过。

站是站不稳了，宋敛迅速蜷了下手臂，准备减缓摔倒时的冲击，意外的是在同一瞬间，莫闻笙的另一只手已经朝他揽了过来。

宋敛阖了下眼再睁开，眼前的画面被漆色西装占领，他呼吸了一下，全是莫闻笙身上的雪松木味道。

场景确实重演，但这回莫闻笙没让他摔在地上，直接把他抱进了怀里。

这是个克制且分寸感十足的拥抱，在他站稳后很快便松了手。

宋敛转过身，看见莫闻笙捏住了保安的手腕，在保安的惨叫声里把那根木棍夺了下来。

宋敛看了眼，那根废木棍上嵌着一排长钉子，要是刚刚真的落在他胳膊上怕是要留一串疤。

眼见宋敛这边又多了帮手，地上的几个人已经都后退着不敢再动作，陆静静还靠在墙壁犯迷糊，

宋敛想走过去扶他起来，被以为他是要继续动手的莫闻笙拦住。

宋敛顿了一下，指指那边的陆静静，还没等开口，顾惜金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把他跟莫闻笙格挡开，“莫总经理，有失远迎！”

顾惜金赶来的晚，不知道这边到底起了什么乱子。

他是看莫闻笙朝后门这边来了，又想到说不定宋敛也在这一片，所以就起身跟着过来。

随后刚走出后门就正好瞧见莫闻笙把手里的棍子扔在地上，还伸手拦住了宋敛，顾惜金以为大事不妙，迅速冲了过来。

莫闻笙没接顾惜金的话，只垂眼看着他明显维护的姿态。

觉得四周的空气突地凉了几分，顾惜金挺了挺后背，咧开一个笑容，想着再说些什么，宋敛在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看陆静静怎么样了。”

“嗯？”顾惜金回过头，这才注意到了躺在一边的陆静静，“谁干的？！”

再看过一旁被宋敛揍过的小混混们，顾惜金明白过来，招呼赶过来的几个保安，“把他们都给我抓过来！”

几个混混一看情势不对，迅速起身想往巷子里逃，但近处的两个被宋敛揪住，另几个挨打的和帮忙的保安也没能跑掉，唯有刚刚在小巷深处观战的几个逃得没影没踪。

他们一逃开，显出了刚刚被人群挡在后头的身影。

被顾惜金扶起来的陆静静也清醒了点，摆着手跟他说没事，让他去看看那头的女客人。

多亏了陆静静闹的这一出吸引了混混的注意力，女人和同伴并没有受到更多伤害，但头发散乱，满脸都是泪痕和惊惧。

“客人，还好吗？”顾惜金蹲下来想去扶人，被女人尖叫着躲开。

宋敛拉住顾惜金，“找你店里的女员工来。”

顾惜金站起身，叫吧里的女侍者过来，叮嘱她们等人情绪稳定一些后帮着拨打一下家人或者朋友的电话。

莫闻笙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等女侍者成功扶起来女人后，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宋敛。

宋敛这才注意到莫闻笙一直拎着的小纸袋，他迅速回想了一下，感觉这袋子的大小跟他那些落下的东西不太吻合。

不过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但掂了掂重量，更觉得奇怪，“这是什么？”

莫闻笙说：“治过敏的药膏。”

宋敛掂袋子的手顿了一下。

“岑秘书正好认识一位老中医。”

言下之意，似乎这药膏也是岑秘书要给他的。

像是怎么注意到了他的过敏，又感谢他那晚帮忙给莫闻笙守夜。

宋敛点头，“那麻烦莫总替我谢谢岑秘书。”

看向站在面前的莫闻笙，又补充，“也谢谢莫总专门送过来。”

莫闻笙站在原处，看了他几秒，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说什么。

被扶起来的女人在醉酒中受到了惊吓，走路都走不稳，从宋敛身前经过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长发垂落到一旁，露出手臂与肩膀上的擦痕，有一处严重的地方渗出了鲜血，掩在一片夜色里，却依旧红的刺眼。

后巷的流通自如的清凉空气突然沉闷起来，某些画面不受控地从眼前闪过，混着耳边女人的啜泣声，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刺进了太阳穴。

宋敛侧过头，突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惜金注意到，暗道不好，迅速伸手按了按宋敛的肩膀，低声道：“一会儿我带陆静静去医院看看，你别管了。”

但他话音刚落，走出几步的女人似乎是情绪彻底失控，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崩溃刺耳的哭声冲进耳膜，宋敛没回答顾惜金的话，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他后背已经抵住了墙，上头的灰尘全擦在外套上，但一时顾不上去管。动作混乱地抬手扯了下已经是敞开着的领口，迅速回了顾惜金一句“我没事”。

但模样明显不是没事，而且声音太轻了，顾惜金几乎没听清楚，只马上朝着女侍者摆手，催她们快些把人扶进去。

陆静静捂着脸站在一边，有些茫然地看向突然抵着墙蹲下的宋敛，“敛哥这是怎么了？”

说着话，他俯身想去拉宋敛，但才伸出手就被宋敛一把挡开，力道大得差点给他卸了手腕。

陆静静吓了一跳，“敛哥，敛哥是不是醉了？”

陆静静并不知道宋敛的病情，顾惜金随口糊弄他，“喝了那么久能不醉吗？卫柯还一个人在里头，你快进去看看他怎么样，我把宋敛扶进去。”

其实他出来时叮嘱了服务生帮忙看着卫柯，但现在为了支走陆静静只能先这么说。

陆静静多少还有点酒精上头，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捂着脸听话地进了酒吧。

“你清醒点，刚刚那只是个陌生的女客人，你别乱想。”顾惜金尝试着去扶宋敛，但效果跟刚才陆静静的差不多。他知道宋敛有这毛病，也知道这毛病的原因是什么。但他见过宋敛情绪失控，却还没见过他失控到这幅模样。

黑暗的环境，伤口，鲜血，女人的哭声，潜在的诱因恰好撞在一起。

顾惜金多少有些心慌，眼见着宋敛呼吸声都急促起来，他迅速按了120，却又想到宋敛也不喜欢进医院，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加重他的反应。

咬了咬牙，顾惜金伸手去按住宋敛的肩膀，想着先试试能不能让人平静下来。

宋敛反抗的比他想象中还厉害，顾惜金的指甲不小心在宋敛脖颈上划了一下，但也顾不上计较，他把宋敛的下巴抬起来，想先引导宋敛正常呼吸。

但效果明显不怎么样，宋敛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因为呼吸得太急促，身体在发颤，冷白的脸色都开始泛红。

顾惜金吓得手都有点抖了，突然听见一声冷沉地，“放开他。”

顾惜金动作一顿，下意识就放了手。

宋敛已经脱了力，原本全靠他撑着，现在他一松手，眼看宋敛就要贴墙滑下去，顾惜金马上伸手去补救，但一只手行动比他更快的捞住了宋敛，把人带了起来。

顾惜金停下来，这才发现他一心关注着宋敛这边，都没注意到莫闻笙居然没有离开。

大概莫闻笙力气比他更大些，轻易地把宋敛拉了起来，但也只是把宋敛拉起来就停下了动作。人的潜意识总是要比理智先行，但当理智回笼的时候，新的判断便可能完全不同。

顾惜金觉得莫闻笙不至于亲自把宋敛扶进去，应该是要把宋敛交给他，于是站直了等着接人。

被人卡着胳膊固定着站姿，这样的状态并不舒服，宋敛下意识伸手抓了下莫闻笙，手指沿着铁灰色袖扣滑落在莫闻笙手腕上，又顺着胳膊迅速伸过去，攥住莫闻笙的领口，朝自己这边扯了一把。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清沉的雪松木味道也更浓郁了一些。

这是潜意识里带着熟悉感的味道，莫名令人心安，宋敛弯下脊背，把头顺着好闻的味道抵进莫闻笙怀里，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

巷子里没有路灯，莫闻笙此时又背对着酒吧处的灯光，完全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顾惜金呼吸都停住了，眼看着宋敛又扯人领子又往人身上蹭灰，他现在非常确定莫闻笙必然要把宋敛扔回来，同时已经做好了劝架的准备。

却看见莫闻笙保持着被宋敛拉近的姿势，有几秒完全没有动作。

几秒之后，高大的男人俯了下身，直接将宋敛打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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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