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成合上自己手中的数字号牌，侧过头，见陆西正盯着手中那张薄薄的号牌发呆。刘志成思忖几秒，探目往陆西那儿瞥了眼，只见上面明明白白用黑色加粗体写着：2015.5.31号，座位1排4号的字眼。

正好是杨立宗刚刚喊到的那个牌号。

“小陆。”刘志成屈指，轻轻敲了下理石桌面，刻意压低了声线喊她。

陆西羽睫微颤，轻抿唇瓣，抬头，恰好对上宿清歌清澈明净的视线。

宿清歌有一双含情眼，桃花眸似醉非醉，像是载着一汪春水，朦胧迷离，惑人心神。

回想当初，她不就是让这样一双深情眼迷了心窍，夺了理智，鬼使神差和她一起步入了婚姻殿堂，最后却被伤的百孔千疮，体无完肤。

陆西狠狠掐了下指腹，漠然的别开视线，稳了稳心神，偏头看向刘志成。

刘志成不动声色的瞥眼台上，见宿清歌红唇微抿，目光一瞬不转的落在陆西身上，结合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猜想此刻站在台上的这位演员应该是跟小陆认识。

刘志成思绪半转，心里大抵有了计量，视线落在陆西收起的那张数字牌上，陆西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去，指尖略略蜷缩了下，还未及开口，刘志成就语气和蔼道：“上去吧，大家都等着呢，加油。”

陆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深吸口气，默然几秒，在现场诸多戏迷异样的眼光下，不紧不慢的起身，缓步走到戏台上。

陆西长相极盛，外貌佳绝，一头乌黑长直发，半垂在背后，星眸缤彩熠熠，肤若凝脂，唇红齿白，身材高挑，气质清冷，比起娱乐圈里的那些一线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扔到摩肩接踵的人堆里，也绝对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存在。

虽然今天来梨香苑听戏的绝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但当陆西站到台上之后，现场观众还是不由目露惊艳。

杨立宗没计较陆西刚才的轻慢态度，随口调侃了两句来活跃气氛，而后把话筒交到陆西手里。

陆西接过麦克风，嗓音像是流淌在山涧的泉水，清泠动听：“大家好，我是陆西。”

宿清歌站在杨立宗身旁，侧目看她，从精致的眉眼下滑到她握着麦克风的手上，玉指青葱，如若柔荑，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顶端呈现出一种淡粉色的月牙形状，无涂无染，素雅净白。

陆西说完这句话，便转手将麦克风递还给杨立宗，杨立宗不露声色的瞥眼宿清歌，笑呵呵的讲了两句场面话，紧接着进入下一个步骤。

戏码单上总共罗列出了三十出京剧经典曲目，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秦秀妍率先选了一出【游龙戏凤】，随后拿红笔在这出戏后面打了个对勾，而后退至一旁，站到了蒋瑜身边。

陆西双眸在余下的二十九出戏曲名称上一一扫过，微微凝神，犹豫了半晌，迟迟没有落笔。

宿清歌悄然走到陆西身边，凑近她耳畔，声音温软：“陆小姐以前有深入接触过京剧么？或者说是，有没有过唱戏的经验？哪怕只是一小段。”

灼热的吐息沿着耳廓传进耳道里，带起一阵酥痒。

陆西往后退了退，跟她拉开一点距离。思绪不知不觉飘远，恍然间记起，那年春末夏初，四月份下旬，宿清歌在晚上七点钟有一个专场演出，她让池也买了票，前去给她捧场。

一出戏咿咿呀呀的唱了两个多小时，结束后，宿清歌让工作人员引领着陆西去了后台。

将人带到后，工作人员便识趣的离开了，池也眼观鼻，鼻观心，也知趣的退了出去，顺带还帮忙关上了门。

宿清歌卸完妆，素面朝天的蹲到她面前，仰起小脸看她：“你今天怎么过来啦？”

陆西眼眸似水，跟变魔术似的从背后变出一束玫瑰花来，双手捧给她，音色清越温柔：“当然是来给我家的角儿捧场啊。”

鲜红的花瓣娇嫩欲滴，明艳动人，浪漫又不失优雅。

宿清歌接过玫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半起身，在陆西嘴角亲了一口：“谢谢老婆。”

陆西宠溺的摸了摸她脑袋：“累不累？”

宿清歌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累，我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呢。”

话落，宿清歌眼珠一转，侧身坐到轮椅扶手上，抬臂勾住她脖颈，脸颊贴着脸颊，忽然突发奇想的问：“西西，你想不想学唱戏呀？我教你唱一段好不好？”

陆西神情微愣，看到她眼底闪烁着的光，不假思索的应了声：“好。”

听到陆西应声，宿清歌喜上眉梢，清了清嗓子，然后迅速进入状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教她唱了一段锁麟囊。

当时的情景有多欢乐，现在的回忆就有多苦涩。

陆西抽离思绪，语出平淡的回道：“没有。”

宿清歌点点头，指着戏码单上的一出戏，真诚建议道：“没有学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个人觉得，你选这出【锁麟囊】比较合适，苑主对我们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一会儿让蒋师兄他们先登台，我教你唱几句流水，简单易学，而且也不会浪费太长时间。”

听到【锁麟囊】三个字，陆西下意识看了宿清歌一眼，沉默半秒，她没有听从宿清歌的建议，执笔在【红鬃烈马】这出剧目上画了个红圈。

两组人员各自选完，杨立宗将戏码单投影到大屏幕上，向台下的观众们展示了下。

由于京剧演员化妆费时较长，杨立宗便言明只让他们决定好演唱的折段，换上戏服即可。

四个人下台后，宿清歌先跟蒋瑜说了两句话，遂而对迎上前来的服装老师言道：“老师，您先给师兄他们挑就行，我跟陆小姐去商量下表演细节。”

老师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带着蒋瑜跟秦秀妍向服装架那儿走去。

陆西站在宿清歌身后，微不可觉的蹙了蹙眉。

“走吧，我带你去我的休息室。”宿清歌说着便要去拉陆西的手。

陆西指节微动，巧妙的避开了她的触碰，一双星眸清清冷冷，仿若南极的冰川湖，透着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宿清歌手心落了空，长睫快速扑闪两下，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冒昧了。”说完，又轻声道：“陆小姐请随我来。”

陆西似有若无的嗯声，跟着她穿过长廊，径直走到一扇木门前。

推开门，宿清歌走进去：“这里是我个人休息室，一般没人会进来，有时候排戏太累或是演出时间太晚的话，我就在这儿小憩会儿，或者住一宿，。”

整间屋子占地面积约有四十平左右，床、沙发、茶几、衣柜、饮水机、电视机、梳妆台等各类各样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宛若一个小型的单身公寓。

陆西视线落在那张一米五的小床上，片刻收回，心忖，前世演出并不频繁的时候，你不也一样住在这里么。

因为陆西不是专业的京剧演员，在这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京剧，所以杨立宗对于她们要演哪一折完全没有要求，哪怕陆西换上戏服，不开口唱，只是当个花瓶站在台上也无所谓。

陆西从包里翻出手机，在某个APP上搜了一下红鬃烈马这出戏，她没应宿清歌的话，答非所言道：“一会儿就演三击掌这一折吧。”

宿清歌怔愣一瞬，随后反应过来，回想了下这一折里的剧情走向，沉默两秒，启唇：“为什么选这折？”

陆西侧身，靠在化妆台边上，闻声反问：“不可以吗？”

宿清歌摇头：“没，可以。”话罢，她指了指椅子，说：“坐下吧，我先教你学点基础。”

陆西依言坐下，将包放在梳妆台上。

宿清歌斟酌片晌，开始跟她讲解：“京剧一共分为四大行当，分别是生、旦、净、丑，生净丑大多是由男性来扮演，旦角则是以女性为主要角色。红鬃烈马中的三击掌主要以旦和老生为主，故事情节大概讲述的是唐朝丞相王允之女王宝钏在彩楼抛绣球招亲，后择定乞丐薛平贵，王允认为薛平贵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不允许两人成亲，而王宝钏偏生愿意，父女二人僵持不下，最终击掌断绝了关系。”

一边说一边用遥控打开了电视。

念于陆西以前没有学戏基础，宿清歌便去掉前半部分的大段念白和西皮慢摇板，教陆西唱了一段流水。

陆西对京剧虽然了解不深，但在和宿清歌婚姻存续期间，听过的戏曲数不胜数，红鬃烈马这出戏是宿清歌演出时经常唱的一出，所以她耳濡目染，只要伴奏一起，也能跟着哼几句出来。

简简单单的两句西皮流水，陆西约莫用了十五分就学会了。

宿清歌惊讶于陆西的学习能力，单手撑在桌面上，压低身子，很轻的笑了声，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好奇：“陆小姐本行是做什么的？你以前真的没有学过京剧么？我觉得你在唱戏这方面挺有天赋的，要不要考虑转行，来我们这儿做京剧演员？”

两人靠的极近，宿清歌呼出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陆西耳里，滚烫、灼热，鼻翼间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恰在这时，门外倏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呜，改文真的，太痛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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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