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柳不再搭理狐猴,将注意力转移到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这男人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身子倒是又圆又壮,看起来不仅没有毒瘾,也从不会亏待自己。
她用领带捆住男人肥硕的臂膀,揪起男人的衣领,抬手便是两个耳光。
脸上巴掌印斑驳纵横,男人迷迷瞪瞪地掀开眼皮。
他不越过尚柳的肩膀,径直看向泣不成声的狐猴,恍然大悟:这是带着打手来讨债了。
于是,他无视掉面生的尚柳,故作镇定地朝狐猴喊话:“别随便戏弄我,我从前待你也不薄吧?你要实在馋得不行,大哥我也可以托关系,从外头帮你捎两罐。
为了一个小罐子,你就要跟我喊打喊杀,还算什么兄弟!”
“兄弟?”
狐猴瞬间止住哭声。
他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他抬起右腿,狠狠踹向了男人的肥肚腩。
他脚下用了十成十的力度,男人闷哼一声,面容扭曲成一团。
狐猴还不解气,又连着踹了好几脚,气喘吁吁地抓起男人的短发:“还敢自称兄弟,你可真好意思。”
他攥紧拳头,将男人的头皮硬生生往上拔了一段,“你最近可真是越混越好,都把自己吃成大肥猪了——对了,你爱不爱吃蘑菇啊?”
听到“蘑菇”二字,男人脸色顿时一变。
“看来,你什么都清楚。”
狐猴瞪大双眼,将脸颊凑过去,几乎要给男人来一个贴面礼。
腐臭的酒气传入鼻腔,他附在男人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等我死后,菌丝就会撕开我的脑壳,再一点一点缠上你。”
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儿,男人索性不再伪装,而是冷嘲热讽起来:“怎么,是我当初硬逼你玩小罐子的?”
见仇敌如此恬不知耻,狐猴气得面红耳赤:“你——”
“你什么你,”
男人嘴皮子翻得飞快,“你是我见过的最没自制力的人,你爹娘真是把你宠成废物了。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把我赶跑,只有你又蠢又坏,随便一引就上钩。
我让你吸,你就吸了;我让你当贩子,你就当了——你是没脑子还是没骨头啊。”
狐猴脸色煞白:“你胡说,你当初明明就……”
“我怎么了?”
男人的眼中涌动着赤·裸裸的恶意:“我当初可没让你卖房子。
你再好好想想吧,当初是谁花光家里老两口的积蓄,还扒着我的裤腿,要用房子换小罐子的?”
狐猴被怼得说不出话。
他暴跳如雷,先是抽了男人粮耳光,又往男人脸上吐了一口老痰,
仇敌终于无话可说,狐猴神清气爽地松手,朝尚柳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胡姐,谢谢你帮我出气,我下辈子一定认你作大姐。”
尚柳:“不必了,我不想和蠢人打交道。”
狐猴神情难堪:“您也觉得我是个傻*么?”
尚柳:“是。”
狐猴一时无语。
他摸了摸后脑勺,指指尚柳右手拎着的外卖:“姐,你能把海鲜粥还我吗?”
尚柳本来就嫌这汤水碍手,很爽快地将塑料袋塞过去。
狐猴接过塑料袋,盘腿坐在茶几前,为自己满上一杯酒,开始欢欢喜喜地拆外卖。
盖子掀开的那一瞬,温润鲜美的香气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狐猴眼前一亮,捉起塑料小勺,从粥里蒯了一片龙虾肉,颤颤巍巍地往嘴里送。
龙虾肉嚼一嚼就没了,他依依不舍地吧嗒着嘴巴,又对着酒杯哧溜了一口。
再接着,尚柳听见身后的胖男人咽了一下口水。
屋子里画风突转,悬疑片摇身一变,成了身临其境的全息美食吃播。
尚柳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打岔:“你这是在干嘛?”
狐猴的生命只剩下三四个小时了,他对此心知肚明。
也不知他是豁达还是没心没肺,连断头饭都能吃得这么开心。
又往嘴里丢了三四片牛肉,狐猴腮帮子鼓鼓地、含糊不清地解释:“胡姐,我兜里本来没几个子,全都拿来买菜买酒了。”
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玄关柜前,取出两个新杯子。
“我从来没有吃过龙虾,也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
他重新坐回原位,依次斟满三杯酒,开始装模作样地碰杯。
“第一杯,敬我妈。”
“妈,我就是个混球。希望你能养条听话的好狗,往后余生别挂念我——金毛也行,拉布拉多也行,攒钱买个奴隶也行。”
“第二杯,敬我爸。”
“爸,你那么有本事,肯定能东山再起——给咱们买个大房子,再给狗造个好窝。”
三杯酒下肚,狐猴的脸红得像猴屁股。
他将筷子扔到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指抓肉吃,又端起大碗豪饮龙虾粥。他脸上糊满米粒,指缝里挂满红油,又邋遢又狼狈。
这吃相着实令人反胃,尚柳转过头去,发现这胖男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狐猴身边的酒,手里的肉,涎水把衬衫打湿了一大片。
尚柳:……这也能犯馋?
她蹲下身子,与胖男人平视:“别流口水了,看着真恶心。”
男人如梦方醒,惊魂未定地打量着尚柳:“他刚才叫你胡姐……你是不是那个胡梦?你怎么还没死?
你不是嫉恶如仇的正义使者吗,怎么又跟狐猴混到一起了?他给你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你来袭击我……
等等,你是不是想从我身上套取里尔科技的情报?”
这胖猪的确比瘦猴聪明一点,三下两下便猜出了尚柳的来意。
瞥了瞥狼吞虎咽的狐猴,尚柳似是而非地说:“你的好兄弟很坦诚,交代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男人心领神会,迫不及待地表态:“只要你中止与狐猴的合作关系,我什么都能坦白!”
尚柳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她从背后取出RX蛟龙射线枪,轻轻吹掉枪口上的浮灰。
男人立刻怂了。
他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又刷地睁开:“你想知道什么?”
“里尔科技的后台是不是康德集团?”
“这是狐猴告诉你的?”
“嗯。”
胖男人嗤笑一声:“我当初根本不是这么说的——狐猴笨得要死,根本理解不了集团内部的党争。”
一听见“党争”,尚柳顿时来了精神。
毫毛拧不过大腿,哪怕她一拳能轰死五百人,也无法与这种体量的集团作对抗。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斗争。
内部不合的组织,必有可以钻空子的余地。
于康德这座庞然怪兽而言,“党争”便是它的阿喀琉斯之踵。内部争斗可能是它众多矛盾的源头,也可能是助推它走向衰败、分崩离析的拐点。
压抑住内心的亢奋,尚柳不动声色地抛出诱饵:“真的假的?狐猴告诉我,这可是业界公认的常识啊。”
“你听他搁那放屁呢,”
男人眼含怒气,显然是上钩了,“那个大**,肯定又跑到酒桌上瞎吹瞎造谣了。
我当初把他当兄弟看待,的确给他说过一些内部机密,讲完还特地叮嘱他,让他不要到处乱说——结果他不仅脑子不好使,还是个嘴上没门的大漏勺。”
尚柳:“如果狐猴在瞎编,那事实究竟是什么?”
男人低声唾骂了两句,从另一个角度讲述了真相。
康德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年事已高,有挑选下一个接班人的意向。
位子只有一个,他却有两位野心勃勃的儿子。
二者必须择其一,董事长将市场业务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两位儿子打理,准备根据营业成果来决定继任者。
里尔科技公司便是由大公子一手创办起来的,尚可归类于集团“嫡系。”
然而,康德集团内部有两股势力在较劲,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近年来,总部的党争愈发激烈,二公子的力量逐渐占据上风。中高层人员调动异常频繁,大公子的许多亲信被“优化”掉了。
因此,康德集团并不完全是里尔科技的靠山。
相反,以二公子为代表,集团内部有不少人对里尔科技很排斥,甚至有敌意。
尚柳听得连连点头。
看来,刘志鹏是大公子的亲信。
五年前,由于大公子在党争中暂落下风,刘志鹏被毫不留情地踢出了总部。他回到家乡,心甘情愿地继续为大公子当牛做马,替大公子违法乱纪。
所以,她只是得罪了大公子,尚且没有得罪整个康德集团。
对局势有了更清晰的把握,尚柳的脑子里也蹦出一条新门路。
她缓缓站起身,伸展着酸涩的四肢。
“胡姐。”
“胡姐?”
她转过身去,发现桌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
狐猴身上淋满酒液,满足地眯起双眼。他必死无疑又一无所有,坦然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客厅另一侧,前途光明、事业有成的胖男人拼了命地抛出筹码,疯狂地求饶。
双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嘴里哼着难听的童谣,狐猴从茶几上摸来一个点火器,往自己身上戳——他准备自·燃。
他不想成为真菌的培养皿,他准备与仇人同归于尽,一起烧死在曾经的家中。
点火之前,他还特别贴心地驱赶尚柳:“胡姐您快逃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发生火灾了。”
顺着他的指引,尚柳默不作声地看向窗户——她看见了热闹非凡的夜市。
倘若狐猴引起火灾,整栋三层小楼,乃至楼下的食客都会受到牵连。
狐猴很自私。
他想死得体面,死得盛大,便要拉上旁人陪葬。
尚柳快步走上前,从狐猴手里夺走点火器。
“咦?”
狐猴一脸惊奇:“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唉,我其实也不想死,我真的很可怜,都怪他……”
“不,”尚柳冷冰冰地驳斥,“你并不可怜。”
她举起射线枪,毫不犹豫地击杀了两个烂人。
真正无辜的,只有这间命运多舛的房子。
……
将尸体处理完,尚柳更换了衣着,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夜市。
她点了一瓶啤酒,几根烤串,和几个老街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
几人天南海北地胡侃,从人类美食聊到星际局势,从政权更迭唠到家长里短。
在这条热闹祥和的街区上,最精彩、最出格的谈资便是楼上的203房间。
提到203原先的住户,老邻居们先是叹息一声,而后开始熟练地咒骂起狐猴,交换起闲言碎语。
眼看时机成熟,尚柳见缝插针道:“203的老两口,如今住在哪里?”
203已经空出来了,主人也可以搬回来了。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晒太阳看街景,可以养一条漂亮的小狗,也可以对着墙壁上的小手印,怀念那个不争气的坏儿子。
然而,老邻居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过了好一阵子,有人开口了:“他俩……早就去世了。”
尚柳:“什么?”
她皱起眉头,数着杯中的啤酒花。
“被债主赶出家门的半个月后,那老两口躲在垃圾堆里睡觉,被垃圾车碾死了。”
可恶,今天又在移动,没能日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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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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