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溪沐咬着糖葫芦,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唇边的糖渣,目光落在姜焱添柴的手上,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软的显然行不通。
这几日她旁敲侧击问了无数次,姜焱要么冷硬回避,要么厉声警告,半点口风都不肯露。
看来得换个法子,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她忽然想起她的宿主是月蘅的亲女儿,而月蘅乃是九尾天狐,狐族最擅长的魅惑之术,她骨子里就带着这份天赋,只是平日没刻意修炼罢了。
既然言语撬不开他的嘴,不如用魅惑之术诱导。
姜焱对沈遥本就执念极深,只要她稍加引导,说不定就能让他在恍惚间吐露实情,那些被他刻意掩埋的过往,总能露出些蛛丝马迹。
凌溪沐越想越觉得可行,悄悄抬眼瞥了眼姜焱的侧脸,他垂着眼专注煎药,幽红的眸光落在翻滚的药汤上,神色冷硬得看不出情绪。
她赶紧收回目光,假装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糖葫芦,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动手的时机,夜深人静时最好,他防备心最弱。
她沉浸在自己的计谋里,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姜焱,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幽光。
姜焱握着柴禾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杂着糖葫芦的甜意,竟让他有些分神。
他刻意用煎药的动作掩饰心绪,实则余光一直没离开过凌溪沐的身影。
这几日凌溪沐的追问像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忆魂碑的画面绝不能外传,更不能让凌溪沐拿着这事纠缠不休。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找个时机用秘术洗去她关于那场“成亲”的记忆,只要没了这段记忆,她自然就不会再追问,他也能少些麻烦。
方才她盯着他看时,眼底的狡黠藏都藏不住,多半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焱暗自冷笑,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不会比他的计划先一步。
他只需等入夜后,待她睡熟,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以他的修为,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各怀鬼胎,一个假装看药炉,一个假装啃糖葫芦,小院里的气氛竟诡异地平静,只有药汤“咕嘟”翻滚的声音,衬得彼此的心思越发隐秘。
转眼到了深夜,月色透过窗棂洒进小院,将石板路照得泛白。
姜焱躺在正屋的榻上,刻意放缓呼吸,装作早已睡熟的模样,实则神识紧绷,留意着院外的动静。
他算准凌溪沐若要动手,定会选在子时前后,这是修士最易困倦的时辰,到时候谁是猎物还说不准呢。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在棉花上,几乎听不见。
姜焱暗自攥紧了藏在枕下的手诀,只等凌溪沐推门进来,便立刻发动秘术。
可预想中的推门声没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细的气流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窗纸。
姜焱心头一凛,刚要睁眼,突然觉得浑身一麻,四肢百骸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
他猛地睁眼,只见凌溪沐正站在床前,手里握着一支玉笛,笛身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能束缚灵力的沧海笛。
她身上还穿着寝衣,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眼神却亮得惊人,哪有半分困倦的模样。
“姜大人,别来无恙?”凌溪沐晃了晃手里的沧海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看来我的速度,比你预想的要快些。”
姜焱又惊又怒,他竟没察觉到她会利用血煞之力控制自己,且还如此干脆利落。
他试图运转魔元冲破束缚,可沧海笛的灵力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压制着他的气息,半点魔元都释放不出来。
“凌溪沐,你想干什么?”他咬牙低吼,幽红的眸光里满是怒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秘术还没发动,就先成了阶下囚。
凌溪沐俯身凑近他,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尾泛着细碎的光,倒真有几分狐族魅惑的风情。
她指尖轻轻划过姜焱俊朗的面庞,声音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不干什么,就是想和姜大人好好聊聊。比如,沈遥到底是谁,你当年冒充了谁,还有……这九尾印记,你是不是认识?”
她说着,抬手露出腕间的印记,在月光下,那印记泛着淡淡的红光,与沧海笛的蓝光交相辉映。
姜焱的目光落在印记上,瞳孔骤然一缩,心底的震惊更甚。
凌溪沐的指尖已经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上,带着微凉的温度。
她刻意催动了体内的狐族血脉,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红雾,声音越发轻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姜大人,告诉我吧,你藏了千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魅惑之术悄然发动,姜焱只觉得脑海一阵昏沉,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记忆,竟开始隐隐松动。
他看着凌溪沐近在咫尺的脸,那张与沈遥一模一样的脸,在红雾的映衬下,竟让他有些恍惚,仿佛沈遥真的回到了他身边。
“阿遥……”他无意识地低唤出声,喉结剧烈滚动着,那些尘封的过往,正顺着魅惑之术的缝隙,一点点往外冒。
凌溪沐大喜,知道这是起效了,正要继续追问,却突然发现姜焱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冷的清明,他猛地咬紧牙关,嘴角溢出一丝血痕,竟是用自残的方式强行冲破了魅惑!
“你敢算计我?”姜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凌溪沐,你可知擅自用魅惑之术对付我,是什么下场?”
凌溪沐心头一紧,连忙后退半步,握紧了沧海笛。
她没想到姜焱的意志力这么强,竟能硬生生抗住狐族的魅惑术。
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抬起沧海笛,笛身蓝光更盛,死死压制着姜焱的气息,语气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不管什么下场,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这沧海笛的灵力,能让你在这榻上躺上三天三夜,到时候……有的是人来发现咱们魔尊大人的狼狈模样。”
姜焱怒极反笑,幽红的眸光死死盯着她,却因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拿捏。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筹划着洗去她的记忆,到头来反倒被她先下了手。
这张与沈遥一模一样的脸,藏着的竟是这般狡黠又狠绝的性子。
姜焱心头一凛,刚要强行突破束缚,突然觉得眉心一痛,一股带着狐族气息的灵力强行闯入神识,他眼前猛地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混沌的记忆迷雾中。
“凌溪沐!”他怒喝出声,却发现自己只是神识虚影,根本触不到半分实物。
神识被侵的剧痛传来,他才惊觉自己中了计,这丫头竟不是用魅惑之术,而是要强行闯他的记忆!
凌溪沐的神识紧随其后,落在记忆迷雾的边缘。
她咬着牙抵抗着姜焱神识的反扑,指尖划过腕间发烫的九尾印记,借着狐族血脉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一道记忆裂缝,拽着姜焱的神识一同跌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不再是竹屋的温存,而是一片荒芜的战场,陨星崖。
崖边乱石嶙峋,焦黑的土地上积着厚厚的血痂,硝烟与血腥味混杂着,呛得凌溪沐的神识都隐隐发痛。
魔气与神光在半空激烈碰撞,炸出漫天流光,而战场中央,沈遥一身玄色战甲染透暗红,手持姜焱的本命魔刃,眉眼间的冷戾与杀伐气,竟与姜焱平日的模样分毫不差。
更让凌溪沐心惊的是,沈遥周身翻涌的魔元波动,与姜焱的气息完全重叠,连魔元中那丝独有的、带着荒芜感的凛冽,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分明是顶着“姜焱”的身份,站在这陨星崖上与神族对峙!
“魔尊姜焱,今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一名身披金甲的神族将领厉声喝骂,手中长枪凝聚起璀璨神光,直指沈遥心口。
沈遥却没看他,目光死死锁在神族阵列后方。
那里隐在神光阴影里,一团扭曲的灰黑色雾气正悄然蠕动,雾气中隐约有无数残魂的哀嚎声传出,既非神元也非魔元,透着一股不属于六界的邪异。
她瞳孔骤然一缩,握着魔刃的手猛地收紧,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凝重:“那是什么东西?”
那邪物绝非神族所有,倒像是从域外裂隙逃出来的“虚噬影”,以生灵魂魄为食,沾之即死,一旦扩散,六界必遭大劫。
金甲将领脸色微变,随即硬声道:“对付魔头,自然要用特殊手段!受死吧!”
他挥枪下令,神族士兵纷纷催动神光扑来,而那团“虚噬影”也跟着蠕动上前,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瞬间化为虚无。
沈遥挥刃劈开身前的神光,眼神越发决绝。
这邪物绝不能留!
她猛地后退半步,背靠陨星崖断壁,双手紧握魔刃,竟将自身灵力与借来的魔元彻底引爆,周身魔气瞬间浓郁到极致,撕裂了周遭的空气。
她要引动天罚,用天威之力毁掉这邪物!
“疯了!她要引天罚!”神族长老见状脸色骤变,转身就要带人防备。
可沈遥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口中念出晦涩咒语,魔刃直指那团“虚噬影”,狂暴的魔元直冲天际。
云层瞬间被染成墨色,紫金色的雷电在云层后翻滚,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精准锁定了邪物的位置。
“轰隆——”
第一道紫金色雷电轰然落下,正中那团“虚噬影”。
黑气瞬间炸开,无数凄厉的尖叫传出,邪异的雾气在雷光中飞速消融。
神族士兵被雷电余波扫中,成片倒下,连金甲将领都被震得吐血倒地。
可“虚噬影”并未完全消散,残余的黑气仍在挣扎着想要逃窜。
沈遥咳出一口鲜血,眼神却依旧坚定,她再次催动禁术,引动了更粗壮的第二道雷电。
这一次,她刻意将自身气息与邪物缠在一起,天罚无情,定会连她一同锁定,可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除祸根!
“不要!”凌溪沐的神识在半空急得颤抖,却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道雷电裹挟着恐怖威压落下,瞬间将沈遥与残余邪物一同吞噬。
雷光中,邪物彻底化为飞灰,而沈遥的身影则在紫金色光芒里一点点变得透明,玄色战甲寸寸碎裂,魔刃也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变成了铃铛,从半空坠落。
就在这时,天际墨云迅速褪去,澄澈的蓝天露了出来,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陨星崖上,战场的硝烟竟被一扫而空。
一道黑色身影踏着流光疾驰而来,正是真正的姜焱,他察觉到陨星崖的异动,日夜兼程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沈遥!”
姜焱的嘶吼声划破晴空,他看着半空中缓缓坠落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那是顶着他模样的沈遥,可此刻她脸上的冷硬早已褪去,只剩苍白与虚弱,连维持变身的力气都没了,正一点点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姜焱疯了似的冲上前,在她即将砸向地面的瞬间,稳稳接住了她。
怀中的身躯轻得像一片羽毛,玄色战甲下的衣料早已被鲜血浸透,染得他掌心发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焱的声音沙哑得发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在飞速消散,“你冒充我,引天罚,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遥靠在他怀里,缓缓睁开眼,看到他焦急的脸时,苍白的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她抬起沾血的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中无力垂下,声音轻得像风,转瞬就被阳光吹散:“邪物……除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姜焱怀中溜走,顺着他的指缝飘散在空气中。
阳光洒在那些光点上,泛着晶莹的光,却再也聚不起半分人形。
“沈遥!沈遥!”
姜焱死死攥着拳头,指尖插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可怀中早已空无一物。
他望着漫天飘散的光点,望着地上那沾染血迹的铃铛,又抬头看向放晴的天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眼底的红血丝疯狂蔓延,他还是来晚了,连一句完整的解释,都没能听到。
凌溪沐的神识悬在半空,看着姜焱崩溃的模样,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姜焱,他的神识虚影正剧烈颤抖,幽红的眸光里翻涌着痛苦与愤怒,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
记忆画面突然跳转,回到凌溪沐不认识的地方。
沈遥半跪在地,一手撑着染血的长剑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却死死按在姜焱的胸口。
玄色战甲上的血珠顺着甲胄纹路往下淌,滴落在冰冷的祭坛地面,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她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神里的空洞早已散尽,只剩淬了寒的锐利,像一把藏了千年的刀。
姜焱被她按在神像底座上,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石面上,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遥掌心传来的灵力,正蛮横地压制着他的魔元,更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正一点点穿透他的衣袍,刺入他的皮肉,那是心脏的位置。
“沈遥……你要干什么?”
姜焱的声音沙哑得发颤,胸口的钝痛越来越烈,可更痛的是心口的寒意。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想起无数个日夜的相伴,想起她卧病时依赖的眼神,想起拜堂时她含羞的点头,只觉得荒谬又绝望。
沈遥没有回答,指尖猛地发力,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响,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姜焱胸口涌出。
姜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沈遥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颗还在微弱跳动的黑色魔心,魔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染红了她苍白的指尖。
“为什么……”姜焱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那些神族的追杀,那些骂名,我都替你扛了……你为什么要杀我?”
沈遥低头看着掌心的魔心,黑色的魔元在她指尖萦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她抬眼看向姜焱,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全然的漠然。
“扛?你以为我要的是你扛下骂名?我要的,从来都是‘姜焱’这个身份,和你这颗能镇住魔渊的魔心。”
话音未落,沈遥周身突然泛起一阵细碎的白光。
姜焱的目光死死黏在她身上,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开始扭曲、变幻,乌黑的长发变短,苍白的脸颊线条变得硬朗,连身上的战甲都化作了他平日所穿的黑色衣袍。
白光散去的瞬间,“沈遥”消失了。
站在祭坛中央的,是另一个“姜焱”,同样的黑金色衣袍,同样的冷硬眉眼,连周身散发的魔元气息,都与他本人分毫不差。
姜焱瞳孔骤然紧缩,胸口的剧痛仿佛都被这惊悚的景象压了下去。
他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看着对方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用和他完全相同的沙哑语调开口:“只有成为‘姜焱’,才能集齐封印魔族的法器,才能让神族放下戒心。你看,现在的我,才是真正能镇住六界的‘魔尊姜焱’。”
“你……你冒充我?”姜焱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癫狂,“你接近我、让我渡修为、和我拜堂,全都是为了取而代之?”
“沈遥”所化的姜焱缓步走到他面前,俯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此刻没有嘲讽,反倒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下一秒,对方突然倾身,冰凉的唇瓣毫无预兆地贴上了他的嘴角。
姜焱浑身一僵,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触感熟悉又陌生,像拜堂夜那场温柔的吻,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混着他嘴角的血沫,泛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残留的、属于沈遥的草木香,可眼前的脸,却是他自己的模样,这诡异的重叠,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心口的恨意与残存的爱意搅成一团,痛得他几乎窒息。
吻只持续了一瞬,对方便猛地退开,指尖擦过唇角,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
他抬手甩出一道金色符文,符文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锁链,瞬间缠上姜焱的四肢百骸,死死钉在神像底座上。
紧接着,又取出一张泛黄的卷轴,指尖划过卷轴上的封印纹路,无数金色光纹顺着锁链爬向姜焱的身体。
姜焱本已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喉间溢出破碎的嘶吼,想问的话堵在舌尖,这封印为何不致命?为何要留他一口气?
可他发不出半点完整的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光纹爬满全身,魔元被一点点抽离、封存。
“这是‘锁魂封灵印’。”
对方的声音冷得像冰,却没解释半句封印的缘由,更没提半句“幌子”的托词,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挣扎。
“它不会让你死,但会封你的力、锁你的魂,让你在黑暗里待着。”
姜焱的身体被光纹死死裹住,连眼皮都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能感觉到神魂被锁链勒得剧痛,胸口的血洞还在淌血,可那濒死的窒息感却渐渐褪去,这封印确实留了他一命。
为什么?既然要背叛,要取代,为何不干脆杀了他永绝后患?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睁眼,看见对方将魔心抛向祭坛中央的阵图,黑色符文瞬间铺满阵眼。
对方转身走向出口时,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像淬毒的针,扎进他残存的神魂里:“好好活着。带着恨,活下去。”
脚步声渐远,祭坛的石门缓缓落下,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黑暗中,只有锁魂封灵印的光纹在姜焱身上微微发亮,映着他眼底从迷茫到滔天的恨意。
他不懂沈遥为何要留他性命,不懂为何要让他带着恨活,可那句“活下去”,却像一道魔咒,与心口的剧痛、嘴角的余温交织在一起,成了支撑他残存意识的唯一执念。
他不知道,石门后,“姜焱”所化的沈遥靠在石壁上,抬手捂住胸口,指尖竟也沾了血迹,方才取心时,她强行压制的狐族血脉突然反噬,可她终究没在姜焱面前露半分破绽。
她望着紧闭的石门,低声呢喃:“只有恨,才能让你熬过封印……等你出来,一切自会有答案。”
而祭坛深处,姜焱在黑暗中睁着眼,胸口的空洞与神魂的剧痛都成了次要。
那最后一吻的寒意,那句“带着恨活下去”的命令,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切割着他的意识。
他不知道沈遥的用意,只知道自己必须活着,必须从这黑暗里爬出去,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当面问她一句,这场背叛里,到底有没有半分真心。
恨意,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光。
“沈遥……”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幽红的眸光里满是破碎的爱意与绝望,“若有来生,我再也不想遇见你。”
封印落下的瞬间,记忆画面骤然崩塌,化作无数碎片消散。
凌溪沐的神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猛地退回自己的身体,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脑海里全是姜焱绝望的眼神和沈遥决绝的背影。
正屋的榻前,姜焱已经强行挣脱了沧海笛的束缚,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眉心,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抬眼看向凌溪沐,幽红的眸光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都看到了?”姜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她利用我,冒充我,最后亲手封印了我,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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