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礼貌性地夸了一句大爷,你这薄荷长得真好,大爷就铲了一铲子给我。”鹿幺咕哝道,在后院试图给它们找个新家,“大爷实在是太热情了。”
“还有一封你的信,我放在桌子上了。”鹿幺说道,“我在外面正走着呢,刚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就有一只乌鸦把它扔到了我的领子里。”
“我一看应该是赛大当家的给你的。”鹿幺说,声音从后院传了过来。
齐预拆开了信,读了起来。
赛鸿飞为他联络上了两个商会,一个是她认为非常靠谱的商会,据说会对所有客户负责,坚决不会泄漏任何信息,只接受熟客介绍,抽成很高。
另一个则是基本上完全垄断了黑市交易体系的商会,抽成莫名其妙,如果背后没有组织的话,说不定还会出现吞货吞钱的问题,但是他们实在势大,很多走投无路的人也不知道黑市的这些隐秘,所以往往就理所当然地找上了他们。
“但是你要的是影响最大,声势最大的。”赛鸿飞写道,“我便也联络了一下,他们最近的一次大型拍卖会会在两个月后即七月十五日举办,接受寄售到六月十日。”
鹿幺似乎成功地安顿了薄荷,哼着一首跑调严重的歌回到了厅内,她看着齐预捏着信纸,便转到了她的身后。
“这个什么八方来财会也太坏了吧。”鹿幺忍不住说道,“它怎么混成最大的了。”
“可能是因为现在黑市太混乱,人口流动太大。”齐预轻声说道,“毕竟现在黑市不像过去那么成熟和稳定,不停地被打击。”
“当然应该还有别的原因。”齐预笑了笑,“比方说,它背后有人。”
鹿幺沉默了一会。
“嗯嗯嗯,”她说道,“有人,这很合理。”
她把手里的一大把打下来的薄荷放在了桌上,“我以为莫问天会很讨厌这些呢。”
“这应该是龙脑薄荷吧。”她开始择起了薄荷,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还挺香的。”
“应该是。”齐预抬眼看了一眼,他提起了笔来,在赛鸿飞送来的信帖上填写着,想着这个所谓的八方来财会背后到底会属于谁的问题。
那些黑字也讨论了起来。
“我听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像邵通,邵大少爷的审美呢。”
“大少好像的确就是这个审美。”
“讲真我当年还挺喜欢邵大少爷的。”
“主角身边贪财好色但是关键时刻非常靠谱的好兄弟是吧,而且还出身世家大族,突出一个凭亿近人。”
“而且还是搞笑男。”
“再加点幼时因为父母不和当出气筒无病呻吟无伤大雅的悲惨桥段,还真是个吸粉的人设呐。”
“说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邵通刚出场的时候,是带着小团体霸凌莫问天的。”
“唉,想起来了。”
“是这样的,然后被莫问天打脸之后,吐露了自己在家里多么压抑痛苦,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找一点自尊,然后就变成莫问天的好兄弟了。”
“不过想想,他好像日后还是在霸凌人啊,只不过作者写成了为主角出头什么的。”
“早期的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大少爷砸钱的桥段,那是真爽。”
“现在想想,他的钱从哪里来的,砸钱影响的又是谁的生活?”
“别说了,我感觉我的膝盖中了好多箭。”
“妈的,小时候不懂事,真的很喜欢他。”
“谁不喜欢呢,一个永远不会抢走你风头,还能用特权和财富给你背书的少爷,放到现实中,也是一大堆人舔啊。”
“真的,这些天龙人甚至还要剥削我们的情绪价值。”
邵通么,齐预想,莫问天的好兄弟,同期进入昆仑派的弟子,邵羽生的孙子,这个身份足够支撑起八方来财会的背景了,而且莫问天严令打击这些地下产业,而八方来财会混得却风生水起的,其中没有一些隐秘是不可能的。
这个八方来财会,甚至是有自己固定的卖场的,就在天都十二楼其中的盈金楼的最底层。
盈金楼和天水楼之间的距离并不近。
天都十二楼,是十二座按照五行八卦排列的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一座旭日楼,是天帝的住所和一部分属官所在,一座皓月楼,则住着另一部分属官,剩下十座楼,金木水火土各两座,大多数天都人会通过楼阁之间的空道行走前往另一座楼,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居住在这些高楼的腰部,顶楼一般属于各名门大派在天都的分部,底楼则不知道生长着什么晦暗的行当。
比方说天水楼的顶部就是大名鼎鼎天下第一宗门的昆仑派的分部,也是齐预为什么选择在这里上半部不起眼的地方买下一间铺面的原因之一,裴东海的功法当然是地道的昆仑派的师承,所以把他的身体放在这里可以有那些昆仑弟子的气息作为掩护。
而天水楼楼如其名,五行属水,所以缺水喜水的行业和人大都聚集在这里,而它旁边就是天一楼,取自天一生水之意,这两座都是通体黑色,点缀着无数深绿色的植物,多书院,画院,存货多的商铺。
而盈金楼则位于金位之上,两个人不好搭乘车船,所以想从天水楼过去,需要先上天一楼,然后自天一楼走上链接水位和金位的长空道,就是通体银白一身肃杀之气的庚金楼,此处是龙城派的分部和武馆,武器店的聚集地,而过了庚金楼,一座主体是富丽堂皇的汉白玉的精美楼阁,就是钱庄,珠宝首饰店最多的盈金楼。
盈金楼的底部,从腰部下去,估计最快也要小半天的功夫。
“我们还要在那里住客栈吗?”鹿幺翻动了一下天都过分复杂的地图,老实说,这对她来说真的太难了,若不是第一次来那个旭日楼太显眼,第二次有齐预领着,她能在天都里迷路到地老天荒,说不定都能大彻大悟,放下一切,霞举飞升。
“不。”齐预说,“客栈太麻烦了。”
“我打算在那边找个落脚的地方。”他说,“然后照顾一下塞鸿飞的生意,雇他们把裴东海挪过去。”
“这个倒是他们应该很擅长了。”鹿幺小声说道,“裴东海本体在那里,唤起灵根共鸣也更容易些。”
齐预静静地翻查着赛鸿飞借给他的地图,迦罗会不愧是黑市最大的情报组织,拥有最多最强的骡子和线人,虽然不复往日规模,但是作为主要活动地的天都还是探查的明明白白的,连每条巷子里有几个箱子都差的清清楚楚。
也只有他们能画出复杂混乱的十二楼底部的地图了。
他需要一个离卖场很近但是偏僻和方便撤离的地方,赛鸿飞体贴地为他在地图上标出了几个地点,他打算过去看看。
鹿幺锁好了店门,处于对迷路的恐惧,她近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齐预,无论是食肆还是菜场,都离同舟药铺并不远,同舟药铺位于天水楼的东侧,和五行属木花团锦簇的瀛洲楼遥遥相望,而前往天一楼要穿过一条隧道到另一面去。
当鹿幺登上了天一楼,看向了那条通往庚金楼的空道的时候,却发现前路被一片白雾笼罩着,无法像看瀛洲楼那样清楚。
“庚金楼与其他楼之间的空道,都要长一些。”齐预说道,“一个是因为冶炼有些吵,另一个原因,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鹿幺点了点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是关押和处决罪人的地方。”
“是的。”齐预点了点头,他踏上了空道,向庚金楼走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鹿幺总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这白雾之中卷杂着铁锈一样的血味,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有点腿软。”鹿幺忍不住小声说道,她环顾了一下周围,虽然这里的空道不如天水楼和天一楼之间那么繁忙,但是也算是人来人往,每个人走得都很快,似乎都想尽量在庚金楼少停留一会。
两人还没踏上庚金楼的地界,就听到一阵激烈的蹄声,所有人都以一种近乎惊恐地态度飞快地扑到了道路的两边,转过头不敢回看一眼。
晨钟适时地响了起来,一声喝声从不远处传来,“龙城派巡京,闲人回避!”
两人也随着众人一般转过了身,鹿幺的余光瞟着近地面处的蹄子,这波人的地位应该都很尊贵,为首的骑着一头九色神鹿,而随从的坐骑也尽皆是一些珍奇灵兽,和她偶尔遇到在同舟药铺附近巡逻全靠两条腿走的弟子,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不得不说,负责同舟药铺附近的那个人还挺好的,鹿幺忍不住想,是个笑眯眯的年轻人,每次遇上都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还经常顺手帮忙。
但是据说他在那附近都干了快十年了,每次提拔都没他的份,他倒也看得开,觉得能进龙城派就已经祖坟冒青烟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然而这些人,鹿幺的思绪一下子被几个声音打断了。
“草,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居然碰到了有漂白病的,真晦气。”
“没事,爸爸来保护你们啦。”
在鹿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青年弟子催动□□的吞月狼跑得靠边了几分,他将自己扛着的龙城派的旗子横了过来,像是去挑一坨垃圾一样怼上了齐预的后心,“再往边靠到最边上,有没有点公德心!”
“你小心点,别给他戳外面去了。”
“戳外面去了好啊,若是投胎成了有灵根的人他还得谢谢我呐。”
然后她只听到了一阵飞快远去的嘲弄的笑声。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蹄声,一切都恢复了看似的正常的时候,她听到旁边的年轻女子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了一声“狗东西。”她转头看向了齐预。
那个青年从地上爬了起来,静静地理着自己的衣服,深深地看了那些模糊的背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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