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话音落地，小师弟三分惊恐，四分沉寂。

还有剩下那三分，我猜许是呆滞放空。

正当我感叹于小师弟他孺子可教之时，却见小师弟忽以手掩面，压着更低的嗓音，暗搓搓道，“系统系统，他是在跟我讲话吗？”

“还有这‘隔空传音’我该会吗？”

我唇角微抽，瞬息之间又摆正神情。

望着“求知若渴”的小师弟，便在他的神识中缓缓留下传音，“‘隔空传音’乃修仙之术入门，便是外门弟子也知晓一二。小师弟你若是感兴趣，我便将传音心法告知于你。”

语罢，两相对视。

恍惚间，我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听见他无声却更为惊恐的呐喊：

他发现了！

他在和我说话？！

沉默蔓延在我与小师弟之间，我自持处事泰然便未多有计较。然而一路上，小师弟却好似颇受打击。

直至，我二人瞧见了一道倩影。

那倩影冷若芙蕖，艳似桃李。端得是明月皎皎之姿，步履生清风，携花香款款而至。

见此，原本蔫蔫的小师弟顿时两眼放光，喃喃自语，“这便是我后宫第一美人吧……”

他求知若渴地望向我，“师兄，正下来的那位天仙是谁？”

也难怪，我师姐那日感叹了一句便躲于人后忙抓壮丁，两人未曾正面相见。于是我答，“这是二师姐。”

二师姐走近。

小师弟瞬间看直了眼，他忽然大声道，“什么二师姐！”

我敛眉，以为他竟如此大逆不道。

谁料他下一句喊道，“这分明是刚下凡的天仙！”

我师姐一听，当即被逗乐了。两道皎洁月眸弯起，掩面转着眼睛朝小师弟周身滴溜了圈。

我耳边依稀回响起那日宗门选拔，师姐的那几声“妙哉妙哉”。果不其然，就见师姐忽望向了我，那眸中颇有些意味深长。

我暗自摇头，心道小师弟危矣。

师姐笑靥，“这便是刚入门的小师弟罢？”

小师弟殷勤点头，“师姐不必客气，唤我阿弟便是。”

他面露痴状，喃喃自语，“这模样、这身材，XX女星来了都甘拜下风……”

小师弟喃语分明，而我师姐却神色忽变。紧接着两眸一眯，步履生风，忽地紧盯师弟来回打转。

二师姐眯眼，“天王盖地虎。”

小师弟脱口而出，“小鸡炖蘑菇。”

两人皆是一愣。

二师姐继续道，“奇变偶不变。”

小师弟满脸生疑，“……符号看象限。”

我不知这二人为何要围绕彼此转动，正思踌，又听师姐喃喃，“不行，这都是烂大街的梗了……”

她盯着小师弟，猛地凛了神色。

下一秒，师姐眉携战意。

加速转圈，薄唇掀起，“一价氢锂钾钠银。”

小师弟如面大敌，迅速作答，“二价氧钙钡镁锌！”

两人步伐愈来愈快，直叫人眼花缭乱。

二师姐：“三铝四硅五价磷。”

小师弟：“变价元素记在心！”

师姐：“二三铁！”

师弟：“三四碳！”

师弟对答如流，上头抢拍，“二四六硫三五……”

“停！”

师姐猛地凝眉，往小师弟肩膀重重拍了一掌。

“你小子……”她投以意味深长的目光，“师姐我掐指一算，小师弟你是个人才。”

“师姐我……”小师弟激动不已，神色甚是热切。

两人感动相视，此刻仿若天地间只剩他二人。

只有我。

望着好似停滞了时间的二人，陷入沉默。

我不禁沉思，我完美的一日究竟是从哪儿开始脱离了轨迹？

是那盆歪了的兰花起？

还是掌门师兄将小师弟领进来起？

又或是趴在地上的大师兄学布谷鸟叫起？

亦或许是二师姐同小师弟背诵口诀起……？

那方对视，漫长得如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终于，我忍不住出声，“师姐，你与小师弟背的是何口诀？”

师姐终于有了动静，朝我微微一笑，“同乡歌谣。”

小师弟煞有其事点头。

这叫我想起了大师兄那句，“小师弟当真好骗啊……”

我无奈，“师姐，若无事我便领小师弟前往主峰。”

然师姐大手一挥，“去劳什子主峰？师尊都未出关，去了便也是白去。”

她忽地勾上小师弟的肩，端得是温柔师姐做派，行得却是哄骗之事，“小师弟，不如去我园里聚聚。”

师姐挠了挠小师弟的下巴，意味深长，“你定会欢喜。”

被我师姐迷得三魂五道的小师弟胡乱点头，好似前几日被门外弟子阿青拾到的小黄狗，不停乖巧地蹭着师姐的胳膊。

他早已忘了与我回主峰之事，屁颠屁颠跟着我师姐入园。我望着被哄骗走的小师弟，一面心生同情，一面不禁感慨：

二师姐坑蒙拐骗之术日益见长。

“咔哒——”

是师姐园门关阖的动静。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了师姐的声音。

“关门！”

“放小黄！”

于是在小黄的嗷叫声中，师姐得逞的桀桀笑音同师弟们愉悦又痛苦的呻-吟一并传出……

“师姐，不要啊~”

我再次摇头，只能自行回到主峰。

行至后山时，那后山的禁地忽地传出了轻微的啜泣。

不用想。

那定是我柔弱爱哭的三师兄。

我三师兄因资质不佳、柔弱爱哭，不受各师兄弟的喜爱。然我知三师兄虽资质差/柔弱/爱哭/孤僻/时常阴阳怪气，但人为尚且正直。

听此哭声，我不免担忧。

转念之间，便抬脚踏进后山，闯入禁地。

正所谓世上本有禁地，人闯多了便解了禁。

是谁先带头闯入禁地的，我并不知晓。但有一回，我瞧见我大师兄与阿青勾肩搭背、呼朋唤友大摇大摆走进禁地。

又一回，我瞧见我二师姐从禁地采着千年血莲缓缓走了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朵血莲二十五积分，十朵血莲二百五积分。”

我师姐算术甚好。

而我三师兄，更是禁地常客。

十日有八日都躲进禁地哭哭啼啼，我大师兄摸着下巴揣测：怕不是哭着到禁地会情郎儿。

至于三师兄是否会情郎，我并未瞧见过，但此刻我的确瞧见几个黑衣人跪拜在后山的大石头下。

而我柔柔弱弱的三师兄，正抬着冷傲的下颚站在他们面前。

我隐约听那黑衣人告状道，“尊上，右护法又……”

我瞥见脚边有树枝。

一不小心踩了上去。

“嘎吱——”

顿时人如禽鸟逃散。

三师兄猛地转头，瞧见我的瞬间梨花带雨、柔弱凄美。

“小师弟呜呜呜……”

我走近告诉他，“师兄，我抬分了。”

他一愣，随即又呜呜呜，“不，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弟……”

我望向那黑压压逃窜的方向，问他，“师兄，那是何物？”

师兄猛地指天，喊道，“师弟，看鸟！”

我缓缓微笑，“师兄，非礼勿视。”

我又问，“何鸟如此笨拙？”

师兄盯着我，“蠢鸟。”

我不语。

他又勾唇，“亦或大扑棱蛾子。”

我的三师兄生了一副好皮囊，肤若凝脂，眉似含情。一双艳丽极富韵味的丹凤眼，斜眼时无情，含泪时叫人垂怜。

此刻他凤眸一凛，唇角一勾，眉目间芳华艳丽叫草木生卑。

我问他，“师兄今日又为何闯入禁地？”

三师兄答，“门外弟子阿青欺负我，便连他养小黄狗都冲我嗷嗷叫……偏生我便那般讨人嫌……”

“呜呜呜……”他说着又凤眼垂泪，哭唧唧倚我怀，“小师弟，还是你最好……”

我这三师兄还有个毛病，便是一哭便往人怀里钻。

我连连后退，“……师兄请自重。”

“小师弟，你哪儿都好，就是太过古板了。”他喃喃，“那死狐狸怎地教出你这个徒弟……？”

“若我不依呢？”

三师兄凤眸流转，光华万千。说着，又往我怀中倚。

然就在此时，萧风乍起。

光影穿林，眨眼间，杀机四伏。

林中有惊鸟，血影飞溅。

一股血腥味猛地钻进我的鼻腔，我不禁沉眉。

鸟已死。

师兄凤眼一凛。

猛地望向主峰，“那死狐狸出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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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