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失忆的人不会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萧玉案问了顾楼吟不少从前的事,可顾楼吟似乎不愿意多讲,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他救了顾楼吟之后,和顾楼吟一路同行,去了好多地方,最后来到了东观山。至于他的身世和背景,顾楼吟知道的也不多,只说他有一个师尊,还有一个师弟。
萧玉案听得似懂非懂,他看洛兰称呼顾楼吟为“少阁主”,好奇地问:“那你呢?你是什么来历。”
少年剑修的神情倏地变了。萧玉案还以为自己提到了什么禁忌之事,开玩笑道:“你这是什么反应。莫非,你是魔道中人?”
顾楼吟居然没有否认,只道:“三日后,你便知道了。”三日只是他预估的时间,萧玉案很可能一两日便能恢复记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让萧玉案身上久违的生机消失。他亦不愿深想,他的闭口不言之中,有多少不能说出来的私心。
顾楼吟不想太多地提起萧玉案的过去,洛兰自然也跟着讳莫如深。萧玉案隐隐猜到他的过去可能不会令他愉快,干脆也不多问了。听别人说不如自己想起来,能多过一日舒心的日子算一日。
三人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静静等待萧玉案恢复记忆的一刻。只是有一点,洛兰拿不准主意,他对着一大堆红色发着愁:“那少阁主和萧公子,还要不要成亲啊?”
萧玉案被问住了:“这个嘛。”
顾楼吟道:“此事,可等你恢复记忆再议。”
萧玉案稍作思索,慢吞吞道:“倒也不必。成亲既然是我失忆前的决定,那便先按原计划来吧。”他问顾楼吟:“我们几时成亲来着?”
顾楼吟记得很清楚:“三月十九。”
“还有好几日呢。”萧玉案不甚在意地说,“成亲前我肯定已经恢复记忆了,到时候如果发现自己没多喜欢你,我悔婚便是。”
顾楼吟舌尖泛起一阵苦涩:“你不会悔婚的。”
“这么自信?”萧玉案冲顾楼吟微微一笑,“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
顾楼吟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玉案上扬的唇角,明知这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虚幻,却无法自控地想要把这样的萧玉案印在心里。
萧玉案说喜欢他的长相……萧玉案以为他们是因为喜欢才决定成亲的。
顾楼吟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摆出他早已习惯了的,毫无破绽的镇定面孔:“都听你的。”
于是,洛兰开始装扮起屋舍来。门窗上贴满“喜”字,房檐下挂上大红灯笼。他把一间空屋子当做新房,摆上红烛,床铺和棉被也换成了崭新的喜被。
萧玉案看着新鲜,问:“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洛兰站在梯子上,费劲地在横梁下挂上红绸:“都是少阁主在淮州亲自挑选的。”
萧玉案还挺意外,此时恰好顾楼吟端着补药走了过来,他不禁多瞧了对方两眼,心道想不到顾楼吟看着那么冷淡一人,倒挺有仪式感的。
萧玉案被顾楼吟看着喝下补药,目光不经意间在那堆等待归置的成亲物件中扫到了一个荷包。
那是一个极其精巧的荷包,上头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甚至好看。萧玉案拿起来打量两眼,漫不经心道:“原来成亲也要准备荷包啊。”
“这个我知道!”洛兰从梯子上蹦下来,拍了拍手道:“淮州有一个说法,大婚前三日,剪下新人的一簇头发,再在纸上写下一个愿望,最后和头发一起放进荷包里,婚后就能美梦成真,双双白头到老了。”
萧玉案和顾楼吟对视一眼,顾楼吟大概没想到他也会看过来,愣了一愣,旋即移开了目光。
萧玉案:“……?”他这个“未婚夫君”有点奇怪啊,怎么想看他又不敢看他似的。
萧玉案举起荷包,坦坦荡荡地问顾楼吟:“你要写点什么吗?”
“你们都可以写啊。”洛兰眼含期待地怂恿他们,“所谓‘纸墨述情谊’,淮州流传了这么久的习俗,肯定有他的道理。”
萧玉案揶揄道:“你忘了我失忆了么,”他耸了耸肩,“你让我怎么写?”
洛兰被问住了:“那少阁主写吧。”他从一旁找来纸笔,笔尖蘸上墨递给顾楼吟,“少阁主?”
顾楼吟却像是乱了心境,讷讷地站着,迟迟没有接过笔,冷白的脸上显出几分青涩和无助。半晌,他轻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你。”
萧玉案略微一怔,心道看来我猜得没错,我和未婚夫君真的不太熟悉——难道,我们是一见钟情,情难自抑,**?
萧玉案笑道:“很简单啊,你想对我说什么就写什么。”
……想说什么便写什么吗。
顾楼吟深深地看了萧玉案一眼,这才接过了纸笔。少年眼睫垂下,执笔落下一横。不消片刻,他就停了笔。
“你写好了?好快啊。”萧玉案兴致勃勃道:“给我看看?总不是老掉牙的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吧。”
顾楼吟久久凝望着自己的笔迹,眼瞳中微微闪烁着什么,浑浑噩噩地仿佛听不见萧玉案在和他说话。
如果写进荷包里的愿望当真能实现,如果真的有万一。
得不到回应的萧玉案在顾楼吟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想一探究竟,顾楼吟却似如梦初醒,侧身挡住萧玉案的视线,同时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不远处的纸篓里。
萧玉案:“?”
“我写错了。”顾楼吟说,“我出去一趟,晚些重写。”
顾楼吟古怪的行为举止让萧玉案起了疑心。虽说他很快就能知道顾楼吟这奇怪的态度从何而来,但现下还是因为难耐的好奇心从纸篓里捡出了那张纸,展开铺平,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萧玉案低声念出,朝顾楼吟离开的方向看去,心道顾楼吟对不起我什么呢?
顾楼吟打过他,骗过他,还是曾经背着他和别人暧昧不清?
萧玉案满脸的不自信:不会吧不会吧,我的眼光有那么差?顾楼吟看上去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顾楼吟这一走,直至夜幕降临还没有回来。
洛兰下厨准备了丰盛的晚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把桌椅搬到了小院。皎皎夜空,明月高悬,流光徘徊,美景和佳肴本该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两件事,萧玉案却没什么胃口。
萧玉案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个病人,而且病得还挺重的,已经到了食难下咽的地步,不过喝了小半碗汤就不想再动筷子了。谁料仅仅是这小半碗汤竟然让洛兰欣喜不已,说他好久没有吃这么多东西了。
……他以前到底是有多惨啊。
“萧公子一定会好起来的。”洛兰十分肯定地说,“从今日开始,往后一日都比一日好。”
萧玉案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手托着下巴,抬头望着那一轮孤月,随口问道:“顾楼吟怎么还没有回来。”
“哦,少阁主他回云剑……”洛兰话音一滞,旋即改口道:“少阁主他应该是去帮你想办法了。萧公子,今夜可是十五满月啊。”
萧玉案指了指月亮:“看出来了,所以呢?”
洛兰纠结片刻,还是决定告诉萧玉案真相:“萧公子,你体内被种下了合欢蛊,此蛊满月即发作,发作时就如同中了春/药一般,就发热啊,难耐啊,”洛兰把话说的甚是委婉,“你懂的。”
“还有这种东西?”萧玉案面色沉下,难以置信道,“这个蛊谁给我下的?”
洛兰摇头叹气:“不知道呢,你没有告诉我们。”
萧玉案陷入沉思,他想到了自己身体不好,但没想到他体内居然还有蛊毒。给他下蛊的一定是一个恨他入骨的仇家,连个痛快都不愿意给他,才会在他身上下这种蛊,让他每个月都饱受一次煎熬。
是谁呢?
萧玉案努力回想着,尝试找回被临时封印的记忆,却依旧一无所获。
萧玉案轻呼了一口气。罢了,最迟后日他就能恢复记忆,不必急于这一时。
洛兰陪着萧玉案沉默了许久,欲言又止地开口:“萧公子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你一直失忆下去,轻轻松松地将前尘往事全部忘掉,未尝不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萧玉案唇边溢出一丝轻笑,手上闲不住地拿着筷子敲了敲碗:“‘将前尘往事全部忘掉’,那我还是我吗?”
洛兰哑然。
萧玉案眯起眼睛:“我说,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才不希望我尽快恢复记忆?”
洛兰干笑了两声:“萧公子你真会说笑哈哈哈。”
萧玉案拍拍洛兰的肩膀,懒洋洋道:“放心吧,就算你们真的对不起我,等我想起来了,我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洛兰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萧公子……”
萧玉案非常诚恳地说:“我一定会先解决掉那个给我下蛊的人,再回头找你和顾楼吟算账。”
洛兰张着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就在此时,一道皎白的身影自月下而来,是顾楼吟回来了。洛兰立即迎了上去:“少阁主!”
顾楼吟行色匆忙,看到萧玉案蛊毒还没有发作才松了口气,道:“今日乃满月,你……”
萧玉案打断他:“合欢蛊一事洛兰已经告诉我了。”
顾楼吟一点头:“我回去找师叔拿了一些良药,可助你熬过今夜。”
萧玉案品味着“熬”这个字眼,缓声道:“顾楼吟,我们以前是没上过床吗?”
顾楼吟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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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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