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一直盯着咱们这边儿看？”
“没有吧…他在看模特吧。”
“嘶……灯光有点儿暗我看不清。”
只有中间秀场的灯光是明亮的，曲彻自己仿佛置入黑夜，他也看不清谈似维，可是谈似维的眼神绝对是在看他，一动不动的。
他能看到他交叉在膝盖前的那双手，骨节扣留在了光亮中，
也许正是因为光线暗，他们同侧同排的却好看清，曹已延转过脸看向他时的动作曲彻察觉容易。
曹已延声音细微地传入他的耳朵：“今天这场秀还挺有意思，你有看过Loil的展览区吗？就在秀场内侧左手边儿的位置。”
曲彻倒也没多在意谈似维存有韧性的眼神，只是他那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和占有欲时常让曲彻感到麻烦。
他跟曹已延没什么好说的，他却在挑起跟他的共同话题，曲彻没理他。
曹已延这个人，时而对你好时而对你不好，时而良善时而奸诈，很会见风使舵阿谀奉承，很聪明。
曹已延见自己话撂在半空没人接，丝毫不觉尴尬，反而兴趣勃勃向曲彻介绍起展览区来：“你看没看那个Loil的玻璃窗，会发光，还挺适合拍照的，现在我很多粉丝说的神图还都是好多年前你给我拍的，说实话，你确实可以去当个摄影。”
曲彻嫌他烦，叫了他一声名字。
曹已延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曲彻却说：“安静会儿，闭嘴。”
直至Loil最后一批模特展示完，曹已延也没挑起过话题，等秀场所有的灯全部打开，Loil几位设计师鞠躬完毕，曲彻便打算离场，他既不想现在这个时候跟谈似维有些什么瓜葛，也不想被某位企业家拦住邀约他。
但是他低估了刚刚那位男设计师的速度，早就伺机而动徘徊在他身后：“欸，曲彻，先别走啊，谈总你还没认识认识呢！”
他声音大，刚刚那几个交谈的男女企业家也都没走，凑了过来，一下便堵住了他偷摸溜走的退路，同带着的还有曹已延，这位男设计师说：“已延，你也先别走，都认识认识，以后影视剧还有谈总帮你把把关。”
“呦，各位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挑逗打趣的声音旋即从大家身后传来，谈似维脖子上的围巾已经被他脱下搭在手臂上了，尾端吊着一串串流苏，他眼神潦草地看了一眼曲彻和曹已延，最后把目光立定在这位男设计身上。
男设计师开口说道：“谈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曲彻，这位是曹已延，都是我朋友。”男设计师同时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这位是梦谈影业的谈总。”
“曲彻？”谈似维视线缓缓移到曲彻身上，在上衣服装上逡巡了一遍，“略有耳闻，衣服挑的挺好。”
曲彻在众人视线下回了个标准的交际微笑，带着疏离的冷淡，眼睛一抬起又落入了璀亮的灯光，口中言语热乎着：“Loil的衣服都很不错，你好谈总，今天终于见面了，经常听说。”
谈似维冷冷“哦”了一声，又说：“你是有点儿眼熟。”
那位男设计师又小声奉承谈似维：“有点儿像嘉裕，不过嘉裕更清秀一些。”这句话再怎么小声，也免不了被围在这一旁的熟人圈子听到，大多数屏息当哑巴，曲彻也真觉得有意思。
谈似维好像笑了，眼睛轻弯着一点儿弧度：“是吗？我倒是觉得一点儿也不像。”
男设计师机灵劲儿用错了人，又当从中周旋，没让自己话落下：“那位是曹已延。”
曹已延看着比曲彻热情多了，还要伸手去握：“你好谈总。”
谈似维没回应他的握手，反而问了一句：“你们俩衣服情侣款？谁搭的，这么幽默啊。”
曹已延半举的手只得尴尬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就是个意外。”
“座位也一起？”谈似维低头摸着自己围巾上的流苏玩，听不清话中语气的起伏和态度，“Loil秀场负责人倒是会来事，是会找热度。”
几位企业家见此刻气氛不太对劲，使了个眼色，有人立刻插话说：“谈总好辣口还是甜口？”
“都行。”谈似维说。
那人说：“那今晚大家都来我家餐馆一起吃个饭吧！尝尝地道的杭帮菜！”
男设计说：“好啊，我要看看最近大火的餐饮店到底有多少吃，谈总，一起来吧？”
谈似维稍稍垂着头，又抬起扫了一眼所有人：“那就一起去吧。”
曲彻笑不出来。
刚要推辞他今天不舒服想要回酒店休息，两位企业家已经一人一句话帮他应了。
“那曲彻和已延也都一起过来吧！餐饮店就几分钟路，我带大家走过去吧，吹吹风。”
“对啊，都一起来一起来，多认识认识，来，咱们先加个微信。”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人的手机扫码已经递到曲彻面前了。
几个人扫上，然后就是谈似维在最后扫他。
谈似维装模做样扫上他微信二维码，然后把手机收回去，曲彻又去好友列表一个一个同意，男设计说：“金耀，金子的金，耀眼的耀。”
名字都不知道，刚刚介绍还说是朋友，确实自来熟又不要脸。
“行。”曲彻感觉今天那礼貌的笑意把他嘴角都要扯烂了，交际好比给玫瑰花挑刺，扎死他。
谈似维一来，这波人的交际范围自然就开始落到谈似维这个范围内，企业家跟着谈似维在前面走，曲彻在这群人最后面，本来也在队伍前面跟谈似维讨笑的金耀退到了队伍身后，跟他并肩行着。
他颧骨很窄，额头很高，一双单眼皮，也很瘦，像是混入设计师群体的模特，金耀凑近他，身上滚滚的香水味让曲彻脑袋疼，要不是人多他能现在就给上这人一拳头。
“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在意，你当然要比许嘉裕好看多，我只是怕谈总再看上你，毕竟你也知道，他这个人……”金耀低声对他说。
曲彻冷冷笑了一下，这一声冷笑就这么淡淡的，凉薄又激人，却一下点住了金耀似的，金耀充分发挥他自认为的口才功夫：“我知道你这个人比较傲气，你当我刚刚说错话了，我还真的挺喜欢你的，你…真的没谈过恋爱？”
曲彻当没听见，接着走路，一个俗人在他身旁，他感觉人格都在被侮辱。
晚上的风是有点儿偏冷，挟裹着刺挠意抓的曲彻脖颈瑟缩了一下。
谈似维被一群人围着，月光都格外关照他，头顶住着一层辉似的，高挑的外型印出的影子正好攒到了曲彻脚尖。
曲彻听着叽叽喳喳的男声女声，脚步一下比一下踩得重，但是他自己都没意识的，只是觉得金耀这个人话真多。
曹已延话刚刚也很多。
他竟然不觉得谈似维烦人的时候话多，感觉谈似维每一句话都在重点上，这些人语文应该学的并不好，不然为什么概括上一句话都这么遮遮掩掩拐弯抹角。
谈似维左右都是人潮，跟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向前的脚步突然在某个时刻顿了一下，这些人也都跟着顿了下，包括曹已延，他两只手还揣在口袋里，又痞又酷地回头看了一下，静默两秒，他叫道：“曲彻。”
金耀先这个家伙先“啊？”了一声，然后才对漫游着的曲彻说：“谈总喊你。”
曲彻视线从那脚尖上的影子上移开，看向他：“怎么了？”
“过来，我有事问你。”谈似维嘴上一套言辞，脚下跟不听自己使唤一样，一秒不必等人走过来，他慢慢朝曲彻走了过去，那影子越拉越长，那层辉光好似把两个人笼住了，谈似维一点儿不听话，强行挤占了夜风的空间，没有刺鼻的香水味，是淡淡的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温和气息，他闻了好久的那种味道。
谈似维把围巾给了曲彻，没有给他系在脖子上，也没有更多别的举动，只是把围巾挂在了他胳膊上，语气只有曲彻能听出的屈服意味：“怕冷不会让助理给你拿件衣服？”没有抱怨，也没什么别样的情绪，好像曲彻才明白，他今晚又生气了，但是又自己消化好了。
所有人都愕在原地，曹已延脸色也不太好，快垮掉了。金耀结结巴巴：“什么……什么意思……”
谈似维看着曲彻，曲彻说“不”。谈似维侧过脸点了点头，把自己西装外套脱下来，脚步不停地朝着一位女士走去：“姐姐，披上吧，晚上冷，看你俩都打哆嗦。”
女士这才从刚刚那段小插曲中回过神来:“哦——哦——，谢谢啊，马上就到了，外套就不用了。”
谈似维又问了别人，还象征性地问了曹已延，做了个要给他披上的姿势，曹已延立马拒绝了：“围巾行，外套就算了吧，我怕穿上裹两层像狗熊。”
谈似维跟大家说：“谁比他早哆嗦点儿围巾就换人系了。”
金耀自以为是地说：“谈总这是体贴啊！对男女都很体贴。”
刚刚被问过批外套的女士应和说：“是的啊，我刚刚还吓一跳说你这小孩儿怎么给人缠围巾啊。”
谈似维沉默不语。
又走了一会儿，金耀歪头对曲彻小心翼翼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看上你了。”
曲彻毫不拘束，早早把围巾裹好，鼻尖也埋进围巾里，声音闷闷传来：“那你还介绍给我认识？”
这声音本是质问，多亏几层布料地阻挡，金耀觉得这是不满意的抱怨，听着还怪可人，立刻把自己内心想法托盘而出：“不让你们认识认识你今天怎么会跟我去吃饭，加我联系方式啊？”
没人会拒绝这么好一次机会跟谈似维拉拉关系，金耀立马又觉得曲彻也不过如此，不也是想多说点儿话跟谈似维，万一下个亿万红火项目就投到他身上了呢。
围巾其实还没裹个几分钟就到地方了。
这座位也讲究个主次，主位置众人推拖着竟然要给谈似维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谈似维也不谦虚，稳稳接受了这些。
在他们这些钱势不缺的人面前，曲彻跟曹已延，两个艺人，别管多火多有名声，都得靠边儿坐，说真实点儿他们就相当于供人享乐的陪伴品。
他们这些人点好菜，才问他跟曹已延还想要点什么，把点好的给他们看了两眼，曲彻跟曹已延都没意见。曲彻觉得主座位上的人就是个智障脑子，一菜单有八盘菜是他爱吃的，而且有两道菜旁边儿还备注了——不加蒜。
金耀问他：“有什么忌口吗？”
曲彻说：“没。”忌口的都没点。
可能是连锁店老板娘在这儿，那菜上得贼快，十句话还没说话菜就上来了，不知道哪桌排队来的客人菜品跑到他们桌上了。
几道菜上来，话题也热起来了。
“谈总下一部想好投什么了吗，我们跟着你投，你眼光好。”
曲彻把围巾摘下来，挂到椅子背后，谈似维又看了曲彻一眼，曲彻一有动作他就抬起眸子看他，想不被一些人注意都难。
谈似维心不在蔫儿回答：“没呢，资金不好调，再等等吧。”
有人戏虐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笑说：“我们谈总就喜欢美人吧，还得是那种大美人！”
谈似维这才认真起来，眉梢挑了下：“是吗？好像还真是，天天就想腻在一起，看来我是个颜控。”
那人又说：“你觉得在座的我们谁算大美人，合你眼缘了啊？”
这话指意明显，谈似维小小年纪却又脾气好，在各种场合谁也不得罪，交往的生意伙伴一抓一把上着凑，他听着这话一点儿不恼，还跟着闹：“好多呢啊。”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嘴的说起来。
“喜欢就拿下啊谈总。”
金耀有些尴尬，难得没说话堵了嗓子。
曲彻想着来都来了，吃个回本吧，这么多菜也堵不住嘴，也是牛。
曹已延率先坐不住了，喝了一口热酒后离席：“我先去个洗手间，失陪。”他在洗手间门口没进去，掏出手机打字。
曲彻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起看，一条陌生短信。他二十岁换过一次联系号码，出国又换过一次。
但是读起这条短信的前两行，他就确定这人是曹已延。
【找个借口就离席吧，谈似维不是个好东西，gay圈里都知道他什么样，他很花心而且只做1，我知道你对这种事很执着，虽然咱俩现在什么关系也算不上，我也想弥补之前的愧疚……抱歉。】
gay圈里的谈似维，害，曲彻听过两耳朵，除了花心，再多的词就是“天菜”，总之那群人真的是被盼着谈似维能找上他。
曹已延这条短信越看越好笑，感觉是真哆嗦着发出来的，言语措辞跟小学生一样，曲彻看着哑然发笑。余光关注着曲彻一举一动的谈似维特想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曹已延等了很久看没回复，又回到座位了，然后便看到曲彻没心没肺吃完了半条西湖醋鱼，那条大刺都被他完美地挑出来摆正了。
吃饱喝足了，曲彻打算借个去洗手间的功夫溜走，他招呼都没打就打算离席，都快走出去了，金耀问他干嘛去，座上其他伙伴全看了过来，曲彻感觉自己背部受敌，无声叹了口气：“洗手间，我想洗个手。”
金耀眼巴巴跟过来：“走吧，我也洗个手。”
操。
等曲彻走了，所有人看戏似的，大家直接挑明问谈似维：“谈总看上曲彻了？”
谈似维靠住椅背：“不认识，不提看没看上。”
那人怂恿说：“杯子不还在哪儿呢吗，下点儿东西就行。”
谈似维转头一笑，看着那个男人：“你叫什么？”
那个男人把名片递给他：“新简传媒，蒋正全。”谈似维看了眼名片，对上信息，随手再把名片丢进了脚边垃圾桶。
男人脸色一下僵硬起来。
谈似维噙着笑：“记住你了，蒋老板，到时候合作联系你。”
男人脸上表情由阴转晴，却看着那双眼睛又让他浑身发寒，不敢看多了，只能看着他的笑意回应：“好，好。”
谈似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今天吃得挺不错，各位老总都是阔气人，未来还要多合作，不过公司还有事儿等着我，先行一步了。”
他绕到曲彻座位上，把围巾解下，又重新围到自己脖子上，淡淡的月桂叶味道裹着他，有种填补住了一块儿缺漏的满足感。
“对了，曲彻这个人，我看不上，以后也不用跟我说他的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信没信，有人要送谈似维，谈似维一概拒绝，让他们继续吃得尽兴，他指着餐桌上残卷狼藉的一条鱼问：“这个做法给我发一份。”
之前不是说会加更，不想多起章节名，直接每章今后都加字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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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临时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