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记得第一次见到苏致璨的画面。

众星捧月的小王子站在家人中间，而昔日受宠的知颂在不起眼的二楼角落偷偷往下看。

柳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这个时候站在苏致璨身边，一定会被知颂注意到。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

他穿过人群，蹭到柳凌身边，悄悄抬头，原本在看苏致璨的知颂却不见了踪影。

不过苏致璨因此记住了他，并且不断强调他的重要性。

柳凌朋友众多，多一个不多。

他也知道，大多数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冲着他母亲的财力和能力来的。

柳凌也不怎么介意，他只是单纯喜欢听别人拍马屁。

和苏致璨相处久了，柳凌发现他是所有朋友里说话最漂亮的一个，也就真的开始接纳他。

虽然有那么一小部分原因是希望借机亲近知颂。

所以在酒吧听见苏致璨和别人打电话的内容，想起一小时前和母亲信誓旦旦保证苏致璨不会自己的那个傻蛋，柳凌笑了。

不顾别人怪异的目光，他转身往外走。

被他撞了的人怒气冲冲地回头，对上柳凌冷冰冰的脸时，都不约而同噤声。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骇人。

柳凌不知道苏致璨住哪，所以只能在他常走的胧大南门守株待兔。

胧大作为百年老校，占地面积不算特别大。

不过学校门多，除了很多游客喜欢留影的正门和出去就是小吃一条街的北门，还有南门和西门。

南门背后就是胧大家属院，老街道不算宽敞，加上没什么吃饭的地方，经过的人并不算多。

苏致璨最喜欢走这个门，一是因为方便，二是为了低调。

他不喜欢被人撞见家人开豪车送他。

柳凌从未怀疑过。

他坐在车里，看着胧大低调的南门，想到每次苏致璨被家人或江渡衡开豪车送来都会上论坛，后知后觉地开始怀疑，苏致璨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个夜晚对于柳凌来说无比充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骂他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

按照苏致璨原本的意思，他打算请一段时间假在家好好休整。

可是苏致臻听见了他跟苏世安的谈话，一旦万惜回过味儿来追查真相，他在苏家的处境一定岌岌可危。

苏致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枫眠居的精装房他住不惯，只好灰溜溜地回学校，打算在宿舍住几天。

打车到胧大南门，路边一如既往停了不少豪车。

胧大家属院建得早，没有地下停车场。加上这附近没什么人来往，大家都习惯性把车停在路边。

苏致璨经常从这边走，早就习以为常。

他往下拉了拉帽子，低着头往学校走，并没注意到有两辆车都坐了人。有一个更是在看见他下车之后拉开驾驶座的门。

“苏致璨。”

柳凌凉飕飕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苏致璨回头，看见柳凌的表情，一脸关切道：“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不高兴了？”

和柳凌在一起十天，他有七天都是一脸别人欠了他几个亿的表情。苏致璨早就看腻了，根本没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

苏致璨一晚上都没能睡好，心里装了太多事，他甚至来上课都不得不戴着大框眼镜遮黑眼圈。

“惹我不高兴的人很多，”柳凌慢悠悠道，“不过我最不能接受，养的狗突然反咬我一口。”

苏致璨被他阴测测的眼神盯着，后背一凉。

想到两人的关系，加上柳凌平时对他的信任度，勉强扯出一个笑：“那咱们快点走吧，我等下还有课。”

他想起昨天晚上那通电话。

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一直在追他，所以经常跟柳凌他们一起玩。

如果不是江渡衡和柳凌都没接他电话，苏致璨也不会朝着富二代倒苦水。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看见柳凌，苏致璨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妥。

“昨天……”

“昨天我都听见了，什么都是我逼你干的，你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对不对？”柳凌笑着，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三十多度还穿着西装三件套的刘付源拍拍衣服上的褶皱，降下车窗，心不在焉地听着胧大校领导的寒暄。

“宋校长，我现在已经到了胧大南门这里，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苏致璨和柳凌，另一只手撑着脸，饶有兴致地挂了电话。

刘付源往日出门办事从来不会这么拿架子。只是苏致璨长得太眼熟，像极了知颂家庭资料里第四页的弟弟。

据说这个弟弟和知颂不对付，知颂离家出走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刘付源没忍住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他知道偷拍非常缺德，但是情况，这种手段说不定可以成为呈堂证供。

胧大负责接待他的老师更是来得凑巧。

刘付源笑眯眯地做合格站哥，已经看见奖金在朝他招手。

胧大的宋副校长带着人匆匆忙忙出来时，看见的正是苏致璨和柳凌快要打起来的场面。

他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刘付源会让他亲自过来。

走近一听，两个学生正在讨论的话题，更是重量级。

“还怪我抄袭？你当时倒是别答应啊？现在事发了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你敢说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要是你剧本写得好，我干吗顶风作案？还不是你人菜瘾还大，我拉你一把还拉错了？”

苏致璨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他咬着嘴唇，看着这位昔日好友，现在居然如此面目可憎。

“你们胧大学生的业余生活可真丰富。”刘付源悠哉悠哉地走出来，手里还拿了把折扇，这哗啦啦得扇风。

苏致璨如梦初醒，警惕地看着刘付源。

苏致璨并不认识他，只是后悔他怎么就这么跟柳凌在学校门口吵起来了？

这不是给别人递把柄吗？

苏致璨这样想着，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同学，小心点。”

苍老的声音响起，苏致璨被吓了一跳。

他连忙道歉，回头看见对方的脸，脑子一片空白。

这不是胧大的副校长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有没有听到他们的争吵内容？

空白过后，苏致璨的脑子里蹦出无数个疑问。

他的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跟着宋副校长转。

只见宋副校长疾步走到陌生男人身边，已经不复跟他说话的严肃，而是笑眯眯道：“刘付总，有失远迎。”

苏致璨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个男人不知道在附近蹲了多久，刚才他说的话明显时因为听见了争吵内容才发出的调侃。

“宋副校长……”苏致璨六神无主地捏紧拳头，怯怯地望着副校长。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还在继续往下掉眼泪，眼圈通红，看起来我见犹怜。

可惜宋副校长见多了这种情况，只当没听见苏致璨的叫声。

苏致璨不说话还好，他还能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致璨一开口，宋副校长又再多帮他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宋副校长脸色不怎么好看。

“宋校长，同学产生矛盾，作为老师，是不是有义务帮忙疏理调节解决矛盾？免得年轻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刘付源此言一出，把宋校长架在火上烤。

他挤出一个笑：“那还是要看同学们的意愿。”

苏致璨如同握到了救命稻草，感激地看着刘付源。

他知道让老师介入并不是什么好方法，比起和柳凌吵架伤感情失去这个朋友，他宁可闹到学校和柳凌共沉沦。

刘付源事不关己地扇着扇子，笑眯眯道：“宋校长可以先忙您的，我这边不急。”

宋副校长挂着笑容，不得不带着刘付源去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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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新闻系的苏致璨翻车之后居然来学校了，不过跟柳凌在学校门口闹起来，现在被宋校长带走了。”

一下课，知颂就听见身后的同学传来讨论声。

最近秦叙时出差，把他丢到了项目组帮忙，课余时间也都献给工作，对于八卦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倒是奚明野听见熟悉的名字，悄悄探出头。

看见多了个听众，同学更来劲了：“真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他们盯上猛抄，现在事情闹这么大，不给个处分说不过去吧？”

“不过没有受害者亲自站出来指认，这种情况学校是不是不太好处理？”同样在关注这件事的同学好奇道。

“不好说，目击者称他们被副校长带走了，而且貌似是被投资商撞了个正着。”

中文系最听不得抄袭类事件，尤其结合苏致璨和柳凌之前的发言，更是让人心生愤慨。

知颂作为被抄对象，倒是没打算出来指认苏致璨。

倒不是他慈悲为怀。

知颂只是单纯觉得，苏致璨至于他如同不干净的东西，沾上就恶心，倒不如早早划清界限，免得被恶心到。

万一影响到他和秦叙时的健康情况，那就实属划不来了。

苏致璨主动惹上门的这件事也并非是他主动处理，只是和杨凛同样作为受害者站起来维护自己的权益罢了。

上课铃声响起前，他收到刘付源的消息：

【颂仔，上完课来行政楼找我，咱们一起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