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之抬眼向头上那个离他们约莫两丈高的洞口,良久默默地叹了口气。
是了,刚刚他们两个都打的太入迷了,除了专注于对方的攻势上,其他的两人都无暇顾及。这会两人回过神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天。
刚刚上头的感觉下去了,现在回想起来,两人都在某一瞬间感到了那股失重感。
这里应该是个地下洞穴,因为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发现了不远处有一条小小的通道。
但这个洞穴很大可能被人破坏过——看头上那个有月光透过来的洞口就知道了。
虽然黑夜里看不太清楚洞口的样貌,但月光下那洞口的边缘轮廓很规则,不像是原先就有的,像是有人在那里使了一招让其崩塌了。
说来奇怪,谢朔温来这荒尸山的次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但是这个洞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没看多久就移开了视线,毕竟当下还不是研究这个洞口的时候,眼下最急的还是该怎么出去。
其实洞口的高度也不算很高,换平时两人运一下轻功还是能上去的。
但问题就在这会他们都没有恢复完全,也不好硬运功。这下子还是得困在这黑漆漆的洞穴里。
当然,既然是洞穴那么这里肯定是会有出入口的。只是这个洞穴两人都不熟悉,要是一下子在通道里迷路了,想找回这个顶上的洞口可能都难,到时候可真就是被困在这里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等功力恢复,再运功从顶上的洞口出去。
谢朔温在心里默默的打着算盘,再看向萧衍之时,萧衍之已经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板上盘坐着了。
看着那个平静的人,谢朔温轻轻的笑了一下,自己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了。
看来这小仙师想的比我还通透。
两人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一转眼天就亮了。
天一亮,谢朔温就看向了顶上的洞口。这会光线充足,洞口的样貌也清晰明了。
果然,那洞口旁连半株绿植都没有,边缘完完全全就是被破坏后留下的痕迹。
清楚这一点后,他又把视线移到不远处的萧衍之身上。
这几个时辰里,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萧衍之更是盘坐在那一动不动,跟座雕塑似的。
“萧仙师,我们聊聊吧。”
谢朔温估摸着两人大概要再过几天才能运功,这期间除了调养功力,就没什么要做的了。
要换平时他肯定比任何人冷漠,但这会在他身旁的可是萧衍之。他向来就喜欢调侃这小仙师,这会也就先开腔了。
萧衍之一动不动,丝毫不为所动。
“萧仙师的武功高强,且身手跟我更是相似,想必我们应该还是有很多投机的话题的。”
萧衍之:“……”
“萧仙师,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是在找形容词般,谢朔温顿了半响才挤出几个字来,“很好看。”
萧衍之:“……”
“我们被困在这里大概要几天后才能出去,萧仙师真的不打算说句话吗?”
萧衍之:“……”
从头到尾,萧衍之都没理过一旁叽叽喳喳的某人,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惯有的沉默。
到最后谢朔温还急眼上了,“萧衍之你是不是死了!”
闻言,萧衍之有了不太明显的反应。
他缓了缓眉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双眼也未曾睁开。
但是他心里想笑。
旁边那位尊主自相识以来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还脸皮死厚的模样,直叫人拿他没办法。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也会因为自己不理他急眼上了。
“行,不理我,想必也是不想知道这内力是怎么被封的。唉,可惜了,还以为能跟你聊聊一些修炼上的东西呢。”
到这,萧衍之终于睁眼了,一睁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佯装失落的谢朔温。
那人在“失落”之余,还抽出一边余光来观察他。
何其拙劣的激将法!
在发现他睁眼后,那人将整张脸都转了过来,露出了个痞气的笑。
谢朔温道:“看来萧仙师对这事还是有兴趣的。”
萧衍之这下不是木头了,很给对方面子地点了点头,言简意骇道:“你说。”
那是一幅很认真、很专注的模样,看着就真的像是很谦虚的在求知一样。
谢朔温承认,他确实是被这小仙师搞得当头一愣。
他原本就是想逗逗这小仙师,以之前他对小仙师的认识,他以为这次小仙师会照往般不理会他,怎知小仙师反常地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反应。
搞得他如果不给他解释就过不去一样。
看着对方哑口无言的样子,萧衍之两眼盯地更紧了。
谢朔温被这炽热的眼神看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是被小仙师以这样的眼神盯着,他能感受到自己心情莫名的愉悦。
“很奇怪为什么身边的小使都没中招,自己中招了?”
谢朔温:“不妨想想除了你们都呆过的地方,还有哪里是你那小使没跟你一齐呆过的。”
听完后萧衍之仅是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床,那晚客栈里那张被谢朔温嫌弃过的床。
他还说这人怎么会这么好心给他睡一张明显舒适的床,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那人就开始算计了。
之前早点那会他怎么跟隐左说来着,说谢朔温这个人虽然性格乖张,但也不是卑鄙小人。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回事。
这事一旦挑明,谢朔温也能想到萧衍之是怎么想他的,他连忙说道:“我是算着时辰下的药,药性也是在我修复完结界后才开始发作的,那时我损耗过大也运不了功,我也是在为我自己谋后路。”
毕竟上回在玄虚派藏书阁里,小仙师流露出来的是真情实意的杀意。
而且他自己也有私心。
前面两回对上的时候两人皆是运着功的。第一回他浅浅的试了一下对方身手,第二回虽然两人都想尽力一战,但碍于那藏书阁空间狭小,还要防着被外面的小使知道,两人都略有收敛。
前两次谢朔温是摸清楚了,论内力论修为功法,两人都是不相上下的水平。这样不论他们两人怎么打都很难定出胜负。但是若是两人都不运功,单单就是拼个人实力的话,这小仙师肯定打不过他,他对他自己的实力向来都很自信。
只是他是真想不到这小仙师身手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嫩的一个人,手法跟他相似不说,连手劲都跟他相差不大。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好一个长相蛊惑,好一个功力深厚。
萧衍之:“这个药什么时候能解?”
谢朔温:“不好说,这药说是对修为低下的影响不大,对修为高深的才会发挥最大药效。”
换句话说就是修为越高药效就会持续的越久。
到这,两人均沉默下来。
看来这几天还真是被困在这破洞穴里了。
明白这点之后萧衍之就不打算跟这始作俑者聊下去了。他转过身欲想往石板上走,背后就传来了一声算是比较郁闷的问话。
“能否问问萧仙师的功法师传何人?”
萧衍之一愣,脚下均是一顿。
他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谢朔温道:“经这几次与萧仙师交手后,我发现萧仙师的功法跟我炼的很是相像。”
说到这的时候,萧衍之发现对面的人脸上已经换上了另一种情绪了,但碍于他跟谢朔温相处较少,一时间分辨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我这套功法算是被一位高人指点过一段时间之后自行修练而成的,所以……很大可能我们都被同一个高人指点过。”
这几次交手两人的手法有多相似萧衍之也是知道的,他之前也怀疑过谢朔温跟他都是被他师父带大的。毕竟他的功法是他那半仙师父传授的,不同于仙都上所有门派的任何一种功法。这种功法已经不能说是少见了,几乎是属于独家秘法。
而就是这么个情况下,还是有人的功法跟他的相似到令人惊讶的地步。要不是他从小就跟在师父左右,他师父一直以来也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他真的会以为他跟谢朔温是那种师兄弟的关系。
他敛了敛神色道:“我师父是个半散仙,常年隐居于仙都之外,无人知他姓甚名谁。而且他由始至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你所说的那位高人不会是我师父。”
他话音刚落,对方又不依不挠地追问上来了,“你师父是不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竹林里修练?”
这句话问的算是莫名其妙了,但萧衍之闻言之后双眉明显往下压了压。
“是。”
他师父虽然是个半散仙,但平日里有事没事都喜欢独自在竹林修练。这也算他的一种兴致,兴致高时就喜欢在竹林里呆着,一呆就是一整天,等到天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徒弟在屋里等他。
他师父说在竹林里修练很清净,时常会让人有心旷神怡的心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每次换隐居的地方时总是挨着一片竹林。
后面也是这个原因,萧衍之之后也是在竹林里修炼功法的。
在听到“是”这个字后谢朔温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整个人都透露出了一种愉悦的情绪。
不是之前那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是切切实实的愉悦。
“我就是不小心闯进了那位高人修炼的竹林才遇到他的,看来萧仙师的师父很大可能就是那位高人,师父他现在还好吗?”
萧衍之:“……”
在得知他师父在竹林里还教过别人时他就很不爽了,眼前这人改口还改的那么快!
萧衍之不悦道:“好得很。”
谢朔温仿佛没看出此时萧衍之的不悦,此时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师父”这件事上,他道:“那萧仙师可否告诉我师父现在身居何处,我想去探访探访他。”
萧衍之:“他老人家逍遥的很,一天换一个地停歇,我怎知他身居何处。”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真的不知道。
他幼时听他师父说过,在没有捡到他之前,他师父都是到处逛的,逛累了就随便找个地凑合着歇息,等歇够了又开始到处乱逛。
捡到他之后就不同了,带着个拖油瓶不好乱逛,而且到处乱逛也不利于小拖油瓶修练,于是慢慢的半散仙就收心不逛了,开始注重于小徒儿的功法修练。但以免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会枯燥,他们还是会时不时的换个地方修练。
这会他来仙都寻魄,他师父又该是恢复本性到处乱逛去了。
“老人家?”
谢朔温明显迟疑了一下。
但后面就被更大的失落给盖过去了。
还是没找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当年师父不要他了,又为什么要跟他不辞而别。
见谢朔温是真的伤心了,萧衍之也愣了一下。
自认识谢朔温以来,他还没见过这个人真正的伤心,或者是说他还没见过这个人真正的表露过自己的情绪。
在他的印象里谢朔温是很会伪装自己情绪的一个人,脸上几乎天天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也让人难以猜测这个人的心思和情绪。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此刻却坦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还是那种萧衍之之前前所未见的伤心。
哪怕萧衍之再怎么看不懂谢朔温也看出来了,他师父在谢朔温心里的位置肯定不低,甚至可能还很高。
一想到这点萧衍之心里就闷。
能让人那么把他师父放在心上,那他师父肯定在那段期间对那人很好。
从那人的功法修为就能看出来了,他师父可能将教他的东西都教给那个人了。
萧衍之从小就是被他师父养大的,他师父于他而言就像是亲生父母。现在突然知道他师父还背着他指点过别人。他突然就很不爽了。
更何况那个人是谢朔温,要是换做是隐左他可能都不会这么心闷。
萧衍之这下是真不想理会那人了,也不管那人什么表情,转身就往石板上盘坐,缓闭双目,又开始静心打坐了。
同一个师父就同一个师父吧,人家只认他师父作师父,也不会认他这个师兄的。
当然,这个师弟他也不想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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