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左将那三文钱递过去给谢朔温之后,就走了。
回想起刚刚谢朔温接过那三文钱的模样,隐左又是一言难尽。
知道的就知道那是三文钱,不知道的还当谢朔温接过的是三千两黄金呢。一副如获珍宝的模样,隐左揣着兜里那二十两黄金,很怀疑谢朔温会将那三文钱收回去供着。
好好的二十两黄金不要,偏偏就是宝贝那三文钱,啧啧啧,这谢朔温究竟图什么啊。
……
等等!刚刚谢朔温接过那三文钱之前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说了……
【欠下的那个人情是跑不掉的……】
欠下的人情……
欠下的人情?!
萧仙师还欠了谢朔温人情?!
这太抽象了,隐左不敢细想。好吧……是他想不到。他想不到萧仙师怎么会欠下谢朔温人情,一天,街市,人情……
这几个关键他想了好久,久到身旁来人了都想不出来,他们仙师会因为什么欠下人情。
“还想着呢。”
身旁一道声音响起,隐左回过神,一看,不是宋梓又是谁。
隐左现下心正烦着,看到人就忍不住道:“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发生,跟个扫把星似的。”
不过他可没说错,确实是每次见着这个人准没好事发生。
第一次是在荒尸山山脚下,被这人耽搁了点时间,就耽搁了回去搬救兵的时间,那时仙师差点就死在谢朔温手里了。第二次是昨天,明明一开始,哪怕自家仙师步子再怎么快,他都是能跟上的,一到街市,看到这人一眼,就这一眼的功夫,他们家仙师就不见了,他跟仙师失联了一天,害得仙师还欠下了一笔巨财。
第三次就是今天,看到这人后他们家仙师就莫名其妙欠下谢朔温一个人情了。
虽然心知肚明这个跟这人没关系,但也确实是这人才让他知道了这件不妙的事,四舍五入就是见到这人准没好事发生。
宋梓对他这话不置可否,只盯着他轻轻地笑了一笑。
*
玄虚派,寒阙殿。
萧衍之没等到隐左还债回来倒是把债主给等来了。
谢朔温笑面春风,心情大好地走进了寒阙殿。
萧衍之正在静心打坐,看到来人还微微怔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谢朔温上次来寒阙殿,除去那次意外,其他的也还算安分,让他坐下喝茶就坐下喝茶,让他回去就回去。
这次来似乎把寒阙殿当自家黑竹影刃一般,一进来就找了个挨着萧衍之身边的位置,自顾自地坐下,没人招待他他就自己给自己上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萧衍之虽然有察觉,但也没说什么。
谢朔温这一套动作下来之后才看向萧衍之,语气阴阳怪气道:“怎的,昨日说好萧仙师欠我个人情,今天就赶不及找人上门还钱了。”
他放下茶盏,“萧仙师这是想快速还完钱,然后把欠下我的人情抛到脑后吗。”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其语气却是肯定的。
萧衍之一哂,忽地觉得眼前这人有些搞笑,“我说欠下你一个人情就不会反悔。”
谢朔温闻言肉眼可见地松了眉,全然心情大好。
“好好好,你不反悔就行。”
听他对这个人情这么执着,萧衍之也有些好奇,谢朔温究竟想让他做什么来还这个人情。
他往日里不问世事的模样在谢朔温面前荡然无存,现下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还这个人情?”
被他这样一问,谢朔温也噎住了。
“我现在还没想好,所以是先欠着,等之后我想好让你怎么还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萧衍之若有所思,但是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只要不是让我做出对玄虚派不利的事就行。”
以谢朔温昨日对箫敬恨之入骨的恨意来看,萧衍之只觉得这个可能是最大的。
谢朔温一听就知道萧衍之心里在想什么了,他沉默了一下,道:“我是恨萧敬,但是他死了后我就没有来找过玄虚派的麻烦。”
“玄虚派跟萧敬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去提昨天不欢而散的话题。
萧衍之看着他刚刚沉默的样子,刚想说点什么谢朔温就又说话了。
“就算玄虚派突然坍塌了对我也没有好处,再说……”
“我好不容易才让你欠下我这个人情,用来做对玄虚派不利的事简直就是浪费,我也舍不得。”
萧衍之:“……”
很形象的说法,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萧衍之:“那就好,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这个人情我都能还。”
谢朔温颜色如墨的双眸蓦地皎洁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就多了一个小使。
只见那小使隔着一扇殿门道:“萧仙师,二长老有召。”
殿内两人相视半刻,默不作声。
小使又疑惑道:“萧仙师在殿内吗?”
萧衍之这才反应过来,“好,你先回去复命,我过会就过去。”
门外的小使收到回复,向着殿内鞠了一躬,随后就退下去了。
待那小使下去后,萧衍之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眼前的人。
半响,他对着那张肆意张扬的面容笑了,他好像知道二长老找他做什么了。
*
二长老落居的寝殿在玄虚派的正北向,跟寒阙殿间隔得不算远。
但两座寝殿之间构造密集,萧衍之七拐八绕了好一段路,终于见着了二长老的寝殿——
废墟殿。
萧衍之看着殿门上的那几个狂草的字,一时间有些无言。
谁家寝殿会放这样的名字。
恰好二长老等萧衍之等不及了,出来一看就看到了萧衍之对着他殿门匾沉思的样子。
他一看萧衍之那副说不出话的样子,一下子就只知道萧衍之心里在想什么——
为什么想不开放这个名字。
他将人带了进去,一边让人上茶,一边跟萧衍之解释道:“我这是在警示自己,哪怕在废墟里居住也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萧衍之:“你可以换其他正常点的名字也是可以形容你这种警示的,像什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叫不尽殿,或者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叫个花明殿……”可能都比你这个强。
他只是顺口举了两个例子,二长老却道:“太平凡了,这样的殿名随处可见。我这样的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萧衍之:“……”
心说,那你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两人双双入座,二长老才开始正色道:“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跟你拌嘴的,是有正事要说。”
萧衍之两眼一睨,“什么正事非要来到这里说?”
之前有什么事基本都是二长老来到寒阙殿说的,那时一些小使甚至分不清仙师跟长老谁阶位更高,不然老让一个上位者来下位者说事,这算是个什么事。
不过萧衍之向来没有这种知觉,他只是很奇怪怎么今天这么不寻常要来这讲。
二长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隐左跟我说过了,谢朔温之前来过寒阙殿的。”
萧衍之:“……”
他在殿内不明显地往檐顶看去,心说,谢朔温不仅来过寒阙殿,甚至还来过这里。
二长老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开门见山道:“昨日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逼这你。但是我昨夜辗转反侧,想了想还是不能让这件事这么不清不楚的就过去了。”
“你说吧,谢朔温是不是逼迫你了,不然你怎么会欠了他二十两黄金?”
萧衍之扶额,看来这个事不说清楚是不行的了。
他将紫鸢姑娘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二长老听完后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萧衍之见状还以为这事应该能过去了,谁知二长老话锋一转,语气犀利道:“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总不能是去做那档子事才将隐左甩开的吧?”
“总不能真的在那里做了那档子事吧?”
一串三问,问得萧衍之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说去那里是为了寻魄吧。
就算他这么说,这个理由也很荒唐,更何况他不能这么说。
二长老看他这么答不上话,就换了另一种说法:“你只管说是与不是,其他的我暂且不问。”
萧衍之抬头,缓缓摇头道:“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二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这样说,也是谢朔温趁虚而入占了你这个便宜,以他的能力,随手一挥就能将那姑娘赎出来,二十两黄金于他而言不过是笔不值一提的小钱,就你还上赶着欠人家钱。”
萧衍之蹙了蹙眉,“他很有钱吗?”
二长老:“当然,他有的是钱,阴谋也有的是。”
萧衍之:“……”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见着这人,你离得远远的就是了。”
“阴谋诡计一大堆,还把你当乐子玩。”
“要我说……”
“轰——”
二长老言语间,一道惊天动地的坍塌声就在头顶处传来。
檐顶一角应声坍塌。
石灰混着石子簌簌而落,一片灰尘里,有人走了出来。
他的身形越来越清晰,直到走到萧衍之跟二长老跟前,他轻轻拍了拍身上不慎沾到的灰尘。
抬头,露出了一双皎洁的墨眸,对着愣在原地的二长老道:“玄虚派长老,你刚刚是在背着我讲我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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