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朔温刚说完这话就明显地察觉到怀里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正想往深处去理解萧衍之为什么突然反常，可萧衍之没给他这个机会，下一瞬，萧衍之已经从两人的怀抱里抽身出来了。

萧衍之面色如常，给人怀抱安慰的时候是大大方方的，没有一点别扭，给予完怀抱之后，人还是之前那个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刚刚不管是谁他都会不忍心然后欣然给予安慰。

谢朔温有一瞬间的恍惚，刚刚那个柔情泄露的萧衍之是他的错觉吗。

萧衍之看着他这副仿佛还没回过神的模样，到底还是轻声说了一句，“你要是想说我就听，只不过，现在不行。”

谢朔温不明所以，他这会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在外人看来，现在的谢大尊主跟之前的那个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心思难辨，一样的让人不敢接近。

“好。”最后他只说了那么一个字。

萧衍之没有说不想听，他还说他想听，而且萧衍之刚刚还抱他了！萧衍之抱他了！师父抱他了！

要是这会有人仔细观察他们往日威风凛凛的谢尊主的话，不难发现，他这个样子就像是被什么人夺舍了一般，看起来有点想刚开春的少女在暗暗羞涩。

很可惜，萧衍之刚好就不是那个仔细观察的人，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现在站在比拼场地的那个修士的身上。

那修士是在他刚下场之后才上场的，一袭纯黑色的衣袍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头上还带着个兜帽，整个人从头到尾都人故意隐逸在暗沉的黑色里，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场地上，没有动作，外围围观的修士看着这个略显神秘的人，一时间所有的好奇心都被揪了起来。

“这人是谁？看他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名门宗派的服饰，应该不是哪个宗门的弟子吧。”

“应该不是，哪个宗门会穿的这么压抑。”

“也是，那他应该就是江湖上自成一派的高手了。”

“怎么看出人家就是高手的？他貌似还没动功吧，你这就给人家安上高手的名号了？”

“你傻呀，人家是江湖上的，一般这种隐迹的人功力都不差，几乎都是出来的每一个都是高手，而且你看他这副模样，我印象里高手都喜欢这样穿……”

因为场上出现的一个比较突兀的人，围观的修士都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说场上的神秘人是个高手，也有人说真正的高手应该不会这样故弄玄虚，总之争议声不断。

谢朔温向场上那人投去目光的时候，萧衍之已经毫不避让地盯着那人看了很久了。

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现在场上站着的那个人就是他刚刚推出来的那个——他今天真正的对手。

而且看着那人，明明那人什么动作都没有，萧衍之却是在心里升起了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很突然，没来由的那种。

倒不是说他萧衍之自负，是来到这仙都，他都没有遇到哪一个说是还没打他就感觉到自己可能要略低人家一头的感觉，从来没有，就连整个仙都都非常恐惧的谢朔温，他看到的第一眼也没有生出这种情绪。

萧衍之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冷，谢朔温看到场上那个反常的人之后下一瞬就发现了反常的不止是场上的黑衣人，还有萧衍之。

他轻轻皱了皱眉，低声向萧衍之问了一句，“萧仙师认识？”

萧衍之轻轻摇头，实话实说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而后又反问了谢朔温，“你看到他的第一眼，觉得他怎么样？”

谢朔温对萧衍之问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萧衍之不是那种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就能立刻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因为萧衍之来了仙都之后好像将自己置身事外一般，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他还以为萧衍之就是这么一个冷漠的人，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提起兴趣。

但是想起在柳畔渊跟怡香院那会的场景，他又摇头否定了。萧衍之不是什么事都会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比如那个他要找的未知的东西，萧衍之就很在意甚至是不顾危险都要去找的那种。

这一刻，萧衍之问出这个问题的认真，竟然和那个时候他不顾危险不顾难度都执意要去做事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到这，谢朔温不由得再次向那边的场上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除了让人感到有么一丝神秘之后，剩下的谢朔温只觉得他这个人格格不入，还有一种想要给自己营造武功高强的形象。

感觉就像是一只披着虎皮的猪。

这就是他的感觉。

但是看萧衍之这么认真，感觉非常重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的模样，谢朔温当即就没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他刚想委婉地说看着还行，不像是能给人压力的那种，萧衍之冷静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

“要最真实的，你的第一感觉，感觉场上那个人怎么样。”

于是谢朔温半点没有保留，直接将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跟萧衍之说了。

听完他的描述，萧衍之没有感到松懈，相反他眉宇间已经开始慢慢皱起了。

谢朔温看他这神情发现不太对，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萧衍之没有正面回复他这个问题，转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又是什么感觉？”

谢朔温一愣，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萧衍之问出这个问题的初衷其实很简单，他刚来仙都那会也是仙都上无名无派的江湖隐士，算上来跟场上那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江湖隐士的出场方式也如出一辙，所以将谢朔温对他们的第一印象放在一起做个对比的话，可能更有参考价值。

不能只有自己才对场上的那位产生出未知的顾忌吧。

然而在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近来一直都对他有问有答的谢朔温却沉默了。

察觉到这点之后，萧衍之终于把刚刚一直放在神秘黑衣人身上的目光移到一旁的谢朔温身上，谢朔温此刻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但是碍于现在的情况有些焦灼，萧衍之更像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然后参照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人产生这种他自己都觉得惊奇的情绪。

于是他追问道：“怎么了？不能说吗？”

萧衍之说完又粗略地想了一下他跟谢朔温在仙都上初遇的那天，那天谢朔温见到他就直接对他出手了，所以那天的回忆算不上有多美好，但是萧衍之也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对谢朔温的印象。

很莫名其妙，毕竟那会他还不认识对方，喜欢莫名其妙笑也有恶趣味喜欢挑逗人，还有那种让人若隐若现，但只要有一瞬间表露出来之后就会让人忽视不了的压迫感。

可是俨是这样，他也没有对谢朔温产生像现在对那个黑衣人所产生的那种顾忌感，要是这样说话，难不成场上那人比谢朔温功力还要高深？

也不对，谢朔温的那种功力高深是实在的，哪怕他已经领略过了都没有对谢朔温产生这种情绪，而那人没跟他交过手，他甚至到现在还没看到黑色兜帽下面隐逸着怎样一张脸，但是自己就是莫名其妙对人产生了这种情绪。

想着想着萧衍之浅色的眼眸里已经漫上了沉迷的意味。

好半会他才从自己的思索里抽出身来，发现谢朔温还保持着一开始他问问题那会的纠结。

“不能说就算了……”刚刚自己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可能自己刚刚那种情绪只是错觉也说不定。

然后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谢朔温猛地开口了，“可以说！我对萧仙师的第一印象是……”

说着说着话到尾处，他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但是在荒尸山认出谢朔温的另一个身份之后，萧衍之对谢朔温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大，他再次问，“是什么？”

“好看。”

谢朔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只是他太刻意了，所以脱口的那一刻，好像是在说什么笑话一般。

这话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

耳边传来的还是围观修士对黑衣人的议论声，但是在这一刻，萧衍之好像以为自己幻听了。

谢朔温刚刚好像是说了两个字，说的好像就是“好看”。

但是，谢朔温对他的第一印象怎么会跟“好看”这两个字挂钩呢，明明那时……那时他们还是对家。

而且经谢朔温这么一说，他才想起，那会谢朔温也说过他长得……妩媚。

不过那会他感觉是谢朔温的恶趣味，专门膈应他的，毕竟谁会用“妩媚”来形容一个男人。

静默了好一会，萧衍之才反应过来去看谢朔温，跟谢朔温的目光擦到一处的时候，谢朔温又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这气氛属实是有些尴尬了，萧衍之都顾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了，只道：“谢尊主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呢……哈哈。”

因为没有这样缓和过气氛，所以萧衍之说这话的时候略显僵硬，到后面才想起来这种情况他应该要笑两声，才能让这话听起来不那么僵硬，但实际上他那两声干笑笑得更僵硬。

只不过那会的萧衍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想着只要谢朔温顺着他给的台阶下的话，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气氛也就能缓和回来。

只不过向来会调侃人的谢朔温这会一点都没有要顺着台阶下来的意思，他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萧衍之，开口时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不是玩笑，我是真的觉得萧仙师好看，不管是刚看到的那会，还是现在，我都觉得萧仙师……最好看。”

萧衍之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