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罡也急了，用两只手拢成一个喇叭喊：“俞建南，你的二十八只鸭子兄弟，还有姐妹，在等着你分享轮回的心得呢！”

俞建南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追！”小五跳上岸去，“他坚持不了几分钟！”

“对！”矜罡随手抱起一只鸭子，边追边劝降，“俞建南，你兄弟来找你了！”

“为什么不是他妹妹？”

“母鸭子是灰色的。我这只绿脑袋，是公的。”

“哎呀，你还懂鸭子？”

“没。我懂鸳鸯。”

两个人嘴里面嘀嘀咕咕的，脚下却是越跑越快。不但没被俞建南甩下，还游刃有余。

追了两三分钟，看到俞建南远离河道，直飞术士塔。矜罡不由得担心，大声提醒：“喂！你的翅膀，要幻灭了！停一停，不然泉晓武接不住你呀！”

小五愤怒瞪矜罡，心说：你个没法术的，还敢污名我？

但嘴里却跟着喊：“是啊是啊，你得给我准备时间，布置风水大阵呀！”

呯！

俞建南的翅膀一个恍惚，化成了黄色。

“填盖？”小五抬头看了看，蓝色的印池依旧占据着中天正位。

“宝石？”矜罡惊呼，“聪明啊，一下子就知道怎么使用宝石了？”

“骗子！”小五愤怒地叫起来，“不是说没有宝石么？所有的羽人，都是骗子！”

矜罡微微颔首，面色沉凝：“哎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骗人呢。”

“没一个好东西！”

“你也不能这么说。你是要负绝大部分责任的。”

“凭什么？！”

“我认识你之前从不骗人。赵凯认识你之前从不骗人。俞建南认识你之前也从不骗人。这，难道不能说明一个深刻的道理么？”

小五愣一下，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我这人太善良了。你们不骗一下，都于心不忍，是不是？”

“对。”矜罡铁青着脸冷笑，“你说的太对了。”

“我就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我呸你一脸的吐沫星子。”

小五不知道为什么，于是翻了个白眼：“骗我，还欺负我。”

俞建南在空中盘旋。他的确没有宝石，但作为一个公子，虽不纨绔，但衣服上也绣着金丝银线。边飞，边抽出衣服上绣着的各种能够吸收、并反射阳光的细线。五金细线的制作，可以追溯到人族踏足西路之前的中陆时代。越州盛产铜、金、铁。澜州盛产铜、铅、锡。中州盛产白银。皖州盛产铁和银。

在锻造金属的过程中，术士们添加各色宝石。经过上千年的深入研究，利用金属在高温下的锻造性，融入了符咒雕刻以及符咒冶炼的技术。

在更加古老的年代里，人们曾经相信金属是有灵魂的。是可以与太阳沟通，向太阳祈祷的媒介。但，最大最亮的亮太阳，是没有颜色的。所以，术士们致力于融合各种颜色的金属，试图中和成为一种没有颜色的、透明的、犹如钻石一般的亮金。

虽然，最终没能合成透明金属。但用赤橙黄绿青蓝紫亮白黑十色宝贝与金属共同冶炼的技术，最终有了相应的进展。为了避免宝石在高温下被气化，同时又通过尽可能高的温度来纯化金属，术士们制造出引导太阳能量的炼金炉。

炼金，隶属于工部，归地官欧阳熏管理。而宝石等原料，则是归天官林飞羽管理的。

所以，俞建南便经常得到顶级的金银丝，甚至可以得到依旧在研发阶段，因为成本太高而缺乏量产市场的，只有内部流通的实验品。

这时候，只见他一根接一根地抽出衣服上黄色的、白色的、赤色的、青色的、黑色的丝线。丝线上或缠绕、或悬挂、或融合着五彩缤纷的宝石。一根线、一根线地喂给神封穴中的昶，让昶去分解、消化、再输出。

飞翔在天空中的翅膀时而散发着不同颜色的纯净的单色阳光，时而犹如七彩雨虹在空中绽放着绚烂的、晶莹剔透的、梦幻般的光芒。

跟在下面跑的泉晓武和矜罡看到这副景象，都不由得兴奋起来。

小五跳着高儿地叫喊：“我要金边带银丝的！”

矜罡讽刺：“还要万束红花一点绿的。”

“有了金边银边，红配绿才是最美的！”

“你个郡国来的农民王子。难怪能逃亡一千里不被饿死。”

“这跟我逃跑有什么关系？”

“红配绿，抓你的士兵都被恶心死了。”

小五愤怒瞪：“穆国师的事儿，想都别想！”

“不想就不想。我们燕王府那么大，还容不下一个穆国师？把宝石还给我！四级的！”

“还你就还你！谁稀罕？”小五掏出怀里的宝石盒子，恶狠狠地塞给矜罡，“以后谁再提穆国师，谁就是小狗！”

泉晓武兴冲冲地来到虚神山。路过大食堂的时候，心中憋不住的喜悦要与人分享，便特意掀开帆布帘子向宋厨师打招呼：“老伯好呀，想死你了。”

宋大厨呆立。

回头，看到老板和伙计，于是笑眯眯地连连拱手：“大伯大叔，吉祥喜庆。”

也许是因为泉晓武的拱手礼太像要饭的，也或许，是他唱吉祥的声调太像要饭的。总之，被王子大人叫得头脑一片空白的伙计，不知道被触动了哪一个自动激发的神经，便顺手把该给客人上的粥递给他。

小五双手捧着接过来，举过额头道谢：“再生父母，永世不忘。”

啥意思？下一句，会不会是，要给恩人立牌位？生牌位消受不起，死牌位更吓人。伙计打了个激灵，噗通跪在地下磕了个头：“郡王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啦，一院子的人都跪下去：“千岁千岁千千岁！”

“新时代新国家新气象，不兴这个。”小五笑眯眯地挥手，“都站起来，都站起来。”

大家刚想要站起来，却看见虚神庙山门大开，八个大花袍子的仙女飘飘然迎接出来：“恭迎仙公。”

呼啦，刚站起来的，又都跪下了。心想，咋忘了？这个绊人鬼还是仙子的未婚夫。

仙女们接到泉晓武，转身回山门。

咣当。

随着两扇十丈高的大门关闭，大家长长地输了口气。相互间交头接耳。实话实说，内心深处，大家是瞧不起这个下绊子阴人的王子的。有本事的王子，都带兵打仗去了。更有本事的，则是窝在家里跟谋士权臣们商量着篡位当皇帝。

但，对他姐姐，那，绝对发自内心地拥护。光是用脑袋瓜子想想，所有爱她的、恨她的、和反对她的，都将死去。

这命运，那就是荣登大宝，九五之上。

什么民主啊、共和啊，都是做做样子的。等水公主哪一天高兴了，一纸诏书，把这些人都下到天牢里，登基坐殿的时候，咔咔咔咔咔，脑袋一个个地砍下来。

皇城根下的百姓，这种事情见惯了，思路清晰得很。

挑夫们却不是这么期盼着的。听着老板、伙计、厨师们压低声音，掩盖兴奋，满脸贼眉鼠眼地议论，就好像水公主亲自来跟他们商量过似的，说得特真切。不由得连连摇头。历史的车轮滚滚地前进，想要开倒车，怕是没那么容易。

泉晓武喜气洋洋地往山上走。

虚神殿的山门平时都是关的，但那仅仅是一扇大门。旁边留给香客的侧门，以及稍远一些，工人出入的大门，都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

路上卖包子买馒头的，一个都没少。

边往山上走，小五边问：“你们有裁缝么？”

“有。”仙女们当着仙子的面，可是不敢乱讲话的。但仙公却是不同的。仙公小的时候身子瘦弱，常常被他姐姐欺负。挨了欺负就哭得鼻涕眼泪楚楚可怜的跑到仙子这里来告状。仙子总是远远地笑着安慰，然后，就丢给仙女们拉出去洗澡。撸猫什么感觉，撸仙公就是什么感觉。小的时候三天不撸都觉得手痒。

小五贼眉鼠眼地左右看看，见到没有外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大宝盒来在仙女面前神神秘秘地比划一下：“猜猜看，这是什么？”

仙女们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猜。

红宝石的镜子。

蓝宝石的梳子。

绿宝石的钗子。

黄宝石的发卡。

“不~~~是。”小五心满意足地摇头，唰，藏回肚子里。

“看看！看看！”仙女们围着叫。

“那可不行。秘密。”

话刚说完，小五的脸色突然一变：“咦？怎么到偏房了？”

哐当！

偏房的门左右打开，露出硕大无朋的洗澡缸。